作者:檐上春
一时之间,屋子里陷入僵持当中。
下人们埋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戚秋自然知道谢夫人为何如此生气。
当年,她和谢侯爷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有先帝下旨赐婚,风光无限,谁人不羡慕。
可是谢老夫人却不满意。
虽也是侯府,但当年淮阳侯府已经落魄多年,府上几乎无人在朝中当官,仅靠老侯爷撑着两分侯府体面。
那时的谢家虽算不上鼎盛,却也称得上尊贵二字,淮阳侯府这样有名无实的侯府着实不和老夫人的意。
就在这时,李家又递来了橄榄枝。
当时先皇病危,大皇子一家独大,李家趁势攀上大皇子这根高枝大权在握,显赫一时,便是谢家也要暂避锋芒。
而更重要的是,李家还是谢老夫人的娘家。
于是,明知李家三小姐李氏心悦谢侯爷多年,谢老夫人还是在谢侯爷和谢夫人成婚不久后将李氏接进谢府,想要让她和谢侯爷私下培养一下感情,对外还美名其曰是给谢夫人做个伴。
谢夫人和李氏自小一起长大,本关系也算不错,得知李氏要来府上居住,也曾悉心款待,哪曾想人家是别有居心。
好在谢侯爷对李氏没什么情意,这才没有让她得逞。
不过之后谢老夫人在李氏的调拨下越发看谢夫人不合眼,处处刁难谢夫人,幸好谢夫人后来有了身孕,看在子嗣的面子上,谢老夫人这才收敛了一些。
只是李氏哪肯罢休。
仗着李家得势,李氏行事起来更无顾忌。
无奈之下,谢侯爷只好等谢夫人生下孩子后自请往外调任,带着谢夫人和孩子离开了京城。
几年过去,大皇子谋逆被捉,身边的世家更是接连被废。
关家首当其冲,李家也难逃此劫。当今陛下登基之后,李氏就被嫁去了襄阳王家,离开了京城,此事也才算落下帷幕。
而如今李氏借着关冬颖说这些话,分明就是在故意戳谢夫人的心窝,谢夫人岂能坐得住。
屋子里暗波涌动,过了片刻,李氏笑着开口,“这好端端的说着话,谢夫人怎么动怒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眼见谢夫人脸色铁青,李氏本想再添一把火,就听一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戚秋温婉一笑,“多谢李夫人好意,只是我是家中独女,自幼一个人惯了,如今又有姨母陪着,并不觉得无聊,也不敢劳烦关小姐来作陪。”
李氏没想到戚秋会突然接话,顿了顿,身子转过来,嗔怪道:“你这孩子真是的,就算你独惯了也要替你冬颖姐姐想想,为她寻个去处。”
戚秋低头,故作难为情,“原来李夫人是在替关小姐寻去处,方才听夫人的话,我还真以为是夫人要给我寻个作伴的姐妹,是我会错了意。”
李氏脸色一僵。
倒是上头坐着的淮阳侯老夫人悠悠说道:“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旁人说什么都信。”
李氏放下手里的茶盏,没有说话。
戚秋知道,自己的这几句话定是得罪了小心眼的李氏,可这话她不得不说。
因为,她也不想让关冬颖住进来。
在原著里,蓉娘现下依旧活蹦乱跳,年底回京的只有李氏,今日来的也只有李氏自己一个人,从始至终不见关冬颖的身影。
而如今蓉娘入狱,关冬颖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还要住进谢府,这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
说不定……
戚秋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说不定便是关冬颖知道了什么,此番就是冲她来的。
眼下正是她提高谢夫人好感度的时候,若是此时放关冬颖进府来搅天搅地的坏事,岂不是阴沟里翻了船。
见李氏吃瘪,谢夫人的脸色虽然还是冷硬,却也缓缓坐了下来。
一旁沉默许久的关冬颖却是突然惶恐地抬起头,“姨母是见我无处可去,一时心切这才唐突了。其实我流放这些年,在哪都能住,几位长辈莫要因为我而起了不愉快,那便真是冬颖的不是了。”
长辈的恩怨跟小辈无关,虽然关冬颖是跟着李氏一道来的,但谢夫人和淮阳侯老夫人身为长辈也断然没有无缘无故为难她的道理。
缓了神色,谢夫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到底还是给了她面子。
李氏却是不罢休,“冬颖,今时不同往日,你还不明白吗?谢府如今尊贵,哪里还会认你我这些落魄的亲朋旧友。”
戚秋知道,李氏这是存了心思要让关冬颖住进谢府,却又不愿意向谢夫人低头。
这话一看便是故意说的。
淮阳侯老夫人眯起眼,手中的茶盏冒着徐徐热气。
不等她说话,守在门外的下人却是突然跑进来通传,“夫人,公子回来了。”
谢夫人一愣,“不是说今日不回来用晚膳了?”
下人摇了摇头,“奴才也不清楚。”
李氏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微微侧身和关冬颖对视一眼,两人都齐齐地勾了勾唇。
这一幕正好叫戚秋看个正着。
戚秋顿时心中一紧,心道这两人怕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只听李氏笑道:“殊儿回来了?我当年离京的时候他才几岁大,许久未见,我怕是走在街上都不认得。”
正说着,屋门的帘子被掀开,谢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许是刚从锦衣卫府回来,谢殊手上还捧着官帽,身上的官服也没有换下来,身后的雪景和艳红的飞鱼服衬得他脸色更加淡漠。
他刚跨了门槛走进来,就见关冬颖站了起来。
咬着唇,关冬颖蹙着眉,满目忧伤地看着谢殊缓缓说道:“谢公子,年前一别,今日终于得以相见。”
第48章 你是 倒是异口同声
戚秋在心里哦豁了一声。
只见关冬颖盈盈上前两步,幽怨地看着谢殊,“春分那日,公子救了我,却连姓名都不肯留下。这数月过去,我几经打听,百般挂念,只怕公子是早就忘了我吧?”
又是英雄救美。
戚秋默默地扫了谢殊一眼,无言以对,心道这还真是一点创新都没有。
老套剧情一次又一次的上演,看都看累了。
不过映春那个顶多算是个自我臆想,就是不知道关冬颖口中的英雄救美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戚秋暗暗想着,又抬头看向关冬颖。
只见关冬颖咬着下唇缓缓说道:“这数月以来,我、我一直记挂着公子,时刻想着有朝一日能见到公子报恩,可……”
关冬颖红着脸低头搅着手里的帕子,扭捏着可了半天,却也没可出下一句。
李氏见状趁势走上前来,故作一脸惊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冬颖,你和殊儿以往可曾见过吗?”
关冬颖脸上一抹绯红,低着头,声如蚊蝇,“年前遇到劫匪的时候,谢公子曾救过我,我、我甚是感激。”
李氏故意扫了一眼上头坐着的谢夫人后捂嘴笑了起来,幽幽说道:“这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想到,你和殊儿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不顾屋内凝固的气氛,李氏还在喋喋不休,“这般好的缘分,可真是难得,今日你们再度重逢,可要好好……”
可要好好什么?
谢夫人听得咬牙切齿,再也坐不住了。
刚欲发作,却扫见一旁的谢殊一直紧皱着眉头,颇为不解地看着羞红了脸的关冬颖。
谢夫人张了张口,又是一顿。
等李氏说的口干舌燥,停口喘息的时候,谢殊也终于得了空隙能插上一句话。
看着关冬颖,谢殊疑惑道:“你是?”
垂着眸,娇媚羞怯的关冬颖:“……”
在一旁,滔滔不绝的李氏:“……”
两人傻了眼。
屋子里也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
谁也没想到谢殊会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戚秋沉默着,有点想笑。
顿了好半天,关冬颖才终于回过神一般,委屈地看着谢殊,“谢公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谢殊也很费解。
揉着眉心,谢殊无奈道:“我确实不记得你了。”
关冬颖的眼眸中顿时盛满了泪水,“今年开春我去投奔舅母,途中经过柳城县的时候被当地的地痞拦住,是你蒙面救了我,你怎么可以都忘记了。”
谢殊表情有一丝松动。
关冬颖见状松了口气,继续委屈地诉道:“当时你穿了一件陛下御赐的飞鱼服,腰间佩戴着绣春刀,脸上虽然戴着虎头面具,可放眼放去除了你,谁还够资格穿这身飞鱼服。”
“还有王爷。”谢殊淡淡说道。
关冬颖:“?”
谢殊说:“当时救你的不是我,是王爷。”
关冬颖:“……”
关冬颖眉头紧蹙,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当时我和王爷去柳城县办差,因王爷身份不便泄露,便会在人多的地方带上虎头面具以作遮掩。”说到这会,谢殊也有些倦了,“我好端端的,为何要带虎头面具。”
魏安王身为执掌锦衣卫的人,飞鱼服自然穿得。
“怎么会……”关冬颖眸中续上泪水,瞧着仍是不愿相信的样子,“公子,你是因为谢夫人在此处,所以才不认我的对吗?”
关冬颖低头擦泪,“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你也是身不由己……”
这便是硬要将此事扯到谢殊头上了。
旁边的戚秋杏眸一眨,故作好奇地看着关冬颖,“关小姐,你也说当时救你的人带着虎头面具,并没有看清脸,怎么就一口认定是表哥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