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文工团小厨娘 第64章

作者:甜久 标签: 甜文 年代文 穿越重生

  梁慧推了一把蒋胜军。

  “他不肯说,你倒是和善点问,逮着人就开骂,要我也不肯告诉你原因了!”说罢抹了把眼泪,埋怨他道:“咱家海朝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语气平和的跟他谈,他不会不说,可你偏偏要选择他最厌恶的一种方式。”

  叹息着拂上儿子的背脊,满目心疼:“他要是乖巧懂事,他就不叫蒋海朝了,他要是肯听你的话,去年年底,也不至于被你打进医院……”

  这是是梁慧的痛苦,也是蒋海朝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他彻底厌恶上父亲的导火索。

  蒋海朝不懂,从来就不懂,一个父亲到底有多厌恶孩子,才会不惜下狠手,把他送进医院。

  说起这个,对蒋胜军顿时没了好脸色。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那逆子靠着我的关系去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我要是不往死里打,他就长不了记性!他要是像他哥哥姐姐一样省心,我至于这么恨铁不成钢吗!哪个父亲舍得打孩子,关键是不打不成气候!”

  蒋海朝出生之时,蒋胜军还不是文工团后勤部的一把手,那时的他也只不过是后勤部一个小副主任。

  蒋海朝三岁的时候,蒋胜军的事业迎来了破冰期,一路高歌勇上,很快就坐到了后勤部副部长的位置。

  事业上尝到的甜头让蒋胜军上了瘾,那时家里一直由梁慧照顾,他便开始全身心的醉心于事业,他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统统放在文工团。

  蒋海朝五岁之后的日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见不到父亲。

  蒋胜军总是早出晚归,回家也没精力同儿子培养感情,父子俩之间说是形同陌路也差不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年,一直到蒋海朝十岁之后,蒋胜军登上了正部长的位置。

  那时虽不像之前那么忙碌,却也经常不着家,蒋海朝的童年,就是在没有父亲的日子里度过的。

  到了十五岁,蒋胜军仿佛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小儿子这回事。

  他想借此机会跟儿子处处感情,却发现蒋海朝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喜欢粘着自己喊爸爸的孩子了。

  孩子也有自己的思想,他叛逆,他不喜欢这个爸爸,他要跟爸爸作对。

  渐渐的,热脸贴冷屁股,蒋胜军的耐心消耗殆尽,随之而来的,就是父子俩每日的争吵和蒋胜军的鞭打。

  按照他的话来说,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不打不成气候,所有的错都来自于他年轻时候没好好管教好小儿子,才会让他长成了如今这幅叛逆的模样。

  可在梁慧和蒋海丰兄妹俩的眼里,海朝一直是个好儿子,好弟弟。

  他听话,孝顺,懂事,还会逗人开心,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却在蒋胜军的回归,逐一瓦解。

  所有人都不懂蒋胜军对海朝的怒意从哪里来,也不懂他为什么不能再给海朝一点点耐心和温柔。

  蒋海朝吃软不吃硬,一步不肯退,蒋胜军亦是,父子俩的脾气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都是那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石头碰石头,带来的,是两个不服输的倔强。

  当然,父母和孩子作对,赢家往往只有“大人”。

  孩子在完全独立之前,在父母这里总是讨不到好处的。

  十五岁的孩子早已有了自尊心,而蒋胜军偏偏一有不顺就抽出皮带鞭打孩子。

  渐渐的,父子俩隔了心,如同碎了的碗。

  破镜容易,重圆很难。

  尽管梁慧用心地呵护孩子,母爱终究难以抵消他对父亲的恨,最后长成了如今桀骜不驯的性格。

  可不管怎么样,梁慧始终最心疼的,还是小儿子。

  嗓音微哑,蒋海朝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倔强与不屈。

  “我怎么薅社会主义墙角了?那东西我贪一样了吗?你们后勤部有一点损失吗?”

  “还敢顶嘴!不孝子,一辈子没出息!”蒋胜军说着,皮带扯过又要往他身上甩,将将扬起,就被蒋海朝握在了手心。

  男人怒意阑珊,眼里有一团浓稠的黑暗:“我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两岁,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自尊心!”

  蒋胜军身体猛然一滞,微不可察地往一边晃了晃,巍峨的高山忽然裂开一条缝。

  他把皮带从他手里扯回来,没好气地说:“自尊心?尊严是自己挣的!你指望我给你?”

  男人乌漆的黑瞳里,满含着疲惫与哀戚:“我没指望你给我,我只希望你别再侮辱我。”

  梁慧已经抱着儿子泣不成声了,门外,多愁善感的蒋汶也控制不住地流泪。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父亲为什么就不肯软一软性格,海朝又做错了什么?

  看着悲痛哭泣的妻子,倔强不肯服软的儿子,蒋胜军心中百感交集,尚存的理智终于拽回一丝。

  梁慧:“孩子都多大了,还打,你越是如此,他越不会尊重你!”

  他语气没方才那么硬,却仍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我不打,也不见得他多尊重我。”

  梁慧堵嘴:“但打了一定不尊重!”

  “我不需要他尊重!”蒋胜军下意识反驳。

  蒋海朝彻底爆发,多年来的委屈,怎是一两句话就倾倒出来的?。

  “是!你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儿子,不管我有没有成就,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话!可我偏偏最做不到的就是听话,所以我成了你最没出息的儿子!”

  “你看看你看看,敢跟老子顶嘴,真是不知礼数!”作势又想打人。

  看吧,蒋胜军下意识对待孩子的态度,就是“打”,除了打孩子,他对蒋海朝毫无办法。

  ……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落幕,没有胜利者,只有失败者。

  蒋海朝想离开家,最后还是没能成功离开。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即使如此,对面屋里激烈的争执声模模糊糊的传了进来。

  “儿子大了不由娘也不由爹!不就顶个嘴,你还着急上火了!”

  “那照你这么说什么都要依他,蕙佳以后怎么办?她还怎么嫁人?”

  “唉——”就是因为蕙佳那小子受了委屈,所以梁慧这个当妈的不能全替儿子说话,“一个巴掌拍不响。”

  “那可是一个女同志的名声!清白!你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蒋胜军不能有这种没有责任心的儿子!”

  梁慧理亏,争论中逐渐没了气势:“儿孙自有儿孙命……”

  “什么儿孙命!你就是自私!太自私了!蕙佳也是老李家疼到大的闺女,你知道心疼你儿子,你咋不晓得心疼人家闺女?”

  “我心疼,我要怎么心疼她?”为了儿子,梁慧自有一套说服自己的理由:“要是她自重一点,至于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吗!明明知道海朝不喜欢她,还上赶着……”

  蒋胜军最听不得这个。

  屋里传来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夫妻俩这么多年来的争吵都是为了小儿子,但像今天这样愤怒地摔杯,是前所未有的。

  梁慧吓傻了,当场怔住。

  蒋胜军胸膛剧烈起伏,气得不轻。

  “儿子就是这样被你惯坏的!无知无耻!毁了大姑娘的清白又不想负责人,说真的,我没这样的儿子!”

  梁慧满目哀戚:“我惯坏……是我惯坏的……那你呢?你有尽过多少父亲的义务?你给过孩子关爱吗?你对他有超过一天的耐心吗?你总说他不听话,可他听话的时候你都不在啊!”

  蒋胜军据理力争,吵得脸红脖子红:“我那是为了什么?为了事业!为了我们这个家能有更好的条件!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这个家啊!梁慧,难道在你心里,我做的一切都是自私的表现吗?”

  梁慧本不愿说这些的,她当然也知道丈夫是为了家才整日奔波,可多年来的辛酸也不得不让她把所有委屈统统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但这也不是你随时随地打骂海朝的理由,你为什么不肯多给他一些时间,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怎么着,都二十岁的人了,他耍小孩子脾气我这个当老子的还要惯着哄着?笑话,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道理!”

  “你总找这么多借口,实际上你就是没有耐心,你就是不够爱他!”

  “我怎么不爱了,他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爱!”

  ……

  一场永远吵不出对错的争执还在继续,一直持续到半夜,才终于落幕。

  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手脚却冰凉,捂不热。

  平时沾到枕头就睡的蒋海朝难得的失了眠,脑海里天人交战,时而浮现梁慧疼爱自己的场景,时而又浮现父亲对自己的语言暴力和肢体暴力。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成了现在的局面,父子两个谁也不肯服软。

  回想当年,其实也是太小不懂事,叛逆心作祟,才会拒绝父亲的爱,才会处处忤逆他。

  可他实在想不通,不过是顶嘴,不过是不愿意听他的话,到了蒋胜军嘴里,他怎么就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在蒋胜军的眼里,蒋海朝做什么都是错的,他喜欢把孩子说得一文不值。

  所以他的口头禅总是这样:“别人家的孩子那么听话乖巧,怎么就你总是忤逆我?”

  “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

  “你的成绩怎么一塌糊涂?”

  “你怎么被你妈养成这样了?”

  “你这个样子,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给人擦鞋都不配!”

  不顶嘴还好,一顶嘴,迎接他的,必然是棍棒和训斥。

  蒋海朝的童年没有父亲,青春期有父亲的棍棒,可以说很是“完美”了。

  如此一来,原本长辈们眼中嘴甜又活泼的蒋海朝,逐渐成了谁都惹不起的桀骜叛逆的公子哥。

  最后又收获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感叹:“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即使他后来凭实力得到了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还是求不来蒋胜军的高看。

  “别以为上了个大学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人家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会给你名额吗?”

  一句话,让父子俩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维持两人之间的最后一丝线,彻底踩烂在脚底。

  ……

  落寞浸透了他的瞳仁,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没开灯的房间,只能借着浅浅月光,看见上面贴着的一张奖状。

  这是他高中时期得到的“三好学生”,他头一回生出想要跟父亲和好的念头,所以抱着奖状欢欣地等在家里,等父亲到来把奖状给他。

  可等来的,是一句:“这什么,哪里偷来的?”

  深呼吸,吐出一团灼热的白气儿,蒋海朝翻了个身。

  所以,后来他就把奖状贴在了天花板,让自己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能看到它。

  看着它,提醒自己千万别屈服,要牢记恨意。

  他永远无法原谅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