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身回来了 第60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不等夏侯俨说完,谢爻已猜到他们叫他前来的意思,不过他只是看着堂弟没了耳朵、糊满血污的半边脸,对夏侯俨的话不置一词。

  静默有时,凌长老终于沉不住气:“老夫的意思是,那偃师宗传人神出鬼没,手段诡谲,为以防万一……还请神君定夺。”

  谢爻平日按辈分尊称他一声“师伯”,但昆仑君地位超然,遇上重要事务,长老和掌门也要听令于他。

  谢爻点点头,淡漠地看了眼堂弟:“伸手。”

  谢汋伸出伤痕累累的左臂。

  谢爻将两指搭在他腕上,闭上双眼。

  谢汋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注入他经脉中,像是有人用一把被火烧得通红的利刃一寸寸割过他的经脉,翻开他的每一丝血肉。

  不一会儿,他便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待谢爻将他经脉刮过两遍,他浑身已被冷汗浸透,汗水和着血水流下来,令他越发狼狈。

  谢爻皱了皱眉,眼中似有怜悯一闪而过,给他施了个净尘咒,然后向身旁的道僮道:“去清涵崖取我的伤药。”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一直在担心偃师宗的人对谢汋动了手脚,竟无一人想到先替他疗伤,脸上有些尴尬。

  谢爻并未流露出丝毫谴责之意,只是向凌长老淡淡道:“堂弟的每寸经脉我都已检查过,并未发现傀儡丝,凌长老若是不放心,可以再查一遍。”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自谢氏兄弟入重玄后,向来都是师兄弟相称,谢爻这会儿故意说出“堂弟”两字,便是在提醒他们谢汋是他血脉亲人。

  凌长讪讪道:“神君已经查过,自然没有疑问了。”

  谢爻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看着喘着粗气、奄奄一息的堂弟。

  不多时,药僮将伤药取来,谢爻亲手替堂弟上了药,包扎好,问他道:“能自己运气疗伤么?”

  谢汋方才已试过行气,点点头:“可以。”

  谢爻道:“明日这个时辰我来替你换药。”说罢站起身,默不作声地向殿外走去。

  夏侯俨和几个长老留下来坐了会儿,说了些嘘寒问暖的话,也陆续离开。

  谢汋本来已受了重伤,谢爻灵力强悍,方才检查经脉时一丝不苟,可谓雪上加霜,他再试着运气,便觉像是有无数细针在经脉中游走。

  好不容易运转完一个小周天,他正要汲取山间的清气补充气海,可谁知气海中没有熟悉的充盈感。

  他便即停止,谁知方才停滞不动的气海竟开始慢慢下沉,灵气从他受伤的经脉中汩汩向外流。

  除了灵气,一同流逝的还有他的修为。

  那速度十分缓慢,几乎难以察觉,但同时又明白无误。

  而在谢爻探查他经脉之前,他试着行过气,当时气海灵脉并无丝毫问题,可就在谢爻探查过他的经脉之后,他的灵力修为却开始流逝……

  在重玄所有人中,他唯一不会怀疑的便是谢爻,不是因为他们都姓谢,而是因为他实在太了解他这堂兄了。

  何况他地位超然,更没有必要来害他。

  他蓦地想起那黑衣女子将他送回来前说的话。

  “你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最怕什么?”

  殿中的莲花更漏发出“嘀嗒嘀嗒”的轻响,这声音一直存在,但他却是第一次留意,因为点滴光阴对他这样的修士来说毫无意义,只有生命如朝露般短暂的凡人才会感觉到光阴流逝。

  而现在他听到了,随着更漏声声,他的灵力和修为也在一点点流逝,他正在一点点变成凡人,庸碌、渺小、卑贱,朝生夕死,他们的恩怨爱恨都因渺小而可悲可笑。

  或许比冷嫣和苏剑翘那样的凡人还不如,至少他们还能修炼,跻身修士之列。

  一种陌生的感觉慢慢从他心底滋生出来,是恐惧。

  他不能这样,他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

  他可以死,但不可以无用。

  有些事谢爻看不分明,他却从小就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他对宗门毫无用处,早在他修为失尽之前,他们便会对他弃如敝屣。

  他们会像对待一条再不能看家护院的老狗一样,他们会看在谢爻的份上,偶尔扔一根骨头给他,此外再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还有谢爻,他高高在上的好堂兄,会用那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他绝受不了这种眼神。

  一定会有办法的,谢汋逼自己镇定下来,不管那偃师传人究竟和宗门中的人有没有瓜葛,他都不能让自己灵力修为流失的秘密走漏出去。

  最好的办法便是像谢爻一样闭关不出,只有这样才能不露破绽。

  但是有些事必须有人替他做,必须有人在外间为他奔走。

  这个人必然会知道他的秘密。

  他需要一个心腹为他办事。

  但他并没有心腹,他有几个亲传弟子,但他这样的人如何会全心信赖任何人?

  就在这时,有仙侍入内通禀:“仙君,石仙子还在殿外等着,要不要奴将她劝回去?”

  谢汋双眼一亮,石红药,崔羽鳞的弟子,也是他的再传弟子中最平庸、最不起眼的一个,他之所以留意到她,只是因为她那怯生生的样子有点像当初的冷嫣,让他忍不住想逗一逗。

  但他逗完又觉索然无味,便抛到了脑后,然而这傻姑娘却生出了妄想,虽然她竭力掩饰,但谢汋一看她的眼神便知她对自己情根深种。

  一个痴情的傻姑娘,比什么心腹都可靠,只要心上人有所回应,他们无论什么事都会去做,什么刀山火海都会去闯,就像当初冷嫣冒着性命的危险去禁地为谢爻摘血菩提。

  只要她存着希望,便会坚决替他保守秘密。等到她没用时解决了便是。

  谢汋弯了弯嘴角,向仙侍道:“请她进来。”

第52章

  石红药一靠近谢汋榻前, 尚未看清他模样,眼泪便直往下流。

  她在殿外显然已哭过了,眼皮肿得像一对小桃子,让她不甚秀美的眼睛越发显钝, 她的两片厚嘴唇哆嗦着, 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整个人都是钝钝的, 修士的体格体态与容貌大多不差, 石红药也不例外,按理说她算得骨肉匀亭、无官端正, 但偏生哪里都欠了一点秀和清,便显得粗笨,放在一堆女弟子中,她总是格格不入,仿佛别人是细瓷做的, 她是用陶土捏的,还捏得不太经心。

  谢汋不禁想起冷嫣,那姑娘也钝,不过钝的是性子和头脑, 人虽笨, 容貌可生得一点也不含糊,毕竟她肖似郗子兰, 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谢汋望着她哭得微微咧开翻起的厚唇, 简直要发笑, 这样的真情流露在他看来只不过是眼前这女子天生蠢钝的明证——既然蠢,便活该受他利用。

  “红药……”他气若游丝道, “你哭了?”

  石红药似乎猛然察觉自己失态, 忙避过脸去, 仓皇间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揩去涕泪,越发显得笨拙。

  她俯身一丝不苟地拜道:“拜见师祖。”

  谢汋微微一笑:“几日不见,和我便如此见外了?”

  他本就生得轻眉俊眼,语气未见得多轻佻,但只是一个眼神便让石红药涨红了脸,慌忙垂下头,脖颈都似要折断了。

  谢汋又道:“我受伤的事只告诉了几位峰主,连你师父师叔们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石红药的脸色顿时由红转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谢汋佯装不悦,脸上笑意消失:“莫非你是归元宗派来的奸细?”

  归元宗是九大宗门中的翘楚,也和重玄一般修的是剑道,两宗数千年来都隐隐有针锋相对之意,重玄落魄时归元暗中没少做落井下石之事。

  石红药一听这话,不由大惊失色,忙摇头辩解:“不是……不是的……弟子只是远远望见师祖殿中灯火通明……感到奇怪……弟子真不是奸细……”

  她颠来倒去地辩解,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谢汋“扑哧”一笑:“逗你玩的,看你,急得都快哭了。”

  石红药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弟子逾矩了,请师祖责罚。”

  窥探师长的行踪是件可大可小的事,虽然门规并未明令禁止,但总有些僭越。

  谢汋却干脆避而不谈,反而惆怅道:“一口一个师祖,都把我叫老了。”

  石红药忙道:“师……仙……仙君芳华正茂……”

  谢汋道:“说起来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

  石红药天资也驽钝,是以勤补拙的那一类,来重玄之前已苦修了两三百年,考了十多回才通过入门试炼,她若不是钜鹿泽石家的嫡系,崔羽鳞绝不会收她为徒。

  石红药讷讷道:“那弟子……还是称仙君吧……”

  谢汋道:“这么称呼又太生分了。”

  他说罢便笑吟吟地望着她,似乎要她来解决这难题。

  石红药哪里说得出半个字来,窘迫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谢汋看着她的双颊红得好似熟透的虾子,方才道:“不逗你了,称什么都无妨。”

  他顿了顿道:“你能来看我,真是让我意外又欣喜。”

  石红药一颗心都快扑腾到了嗓子眼。

  谢汋却道:“你比你师父师叔他们都有良心,都住在一座山峰上,就你察觉我受了伤。”

  暧昧难言的气氛瞬间消解,石红药一颗心如同风筝,谢汋的话语便是风,一会儿将她送上云霄,一会儿又让她落到地下。

  虽然失望,她还是道:“仙君莫要责怪师父,师父他自论道会上受了伤,便一直在闭关养伤。”

  谢汋目光微微一动,他自然是故意提起这个话头,崔羽鳞也是被那偃师宗传人重伤的,自那以后便以养伤为名闭关不出,按理说那些外伤将养几日辅以灵药便该痊愈了,他却躲着不见人,连入门试炼都未露脸。

  谢汋派人去询问他伤势,他也是躲躲闪闪的似乎有什么隐情。

  如今谢汋自己的经脉出了问题,便很难不怀疑崔羽鳞与他同病相怜。

  他若有所思道:“你师父闭关这阵子,你都没有去洞府探望么?”

  石红药忙道:“师父闭关的洞府不让弟子们进去的……上回卢师兄在洞口探问了几句,师尊便将他狠狠斥了一顿。”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像是在替自己开脱,赧然低下头。

  谢汋目光闪动,几乎可以确定崔羽鳞的经脉一定也出了问题,既如此,他便不能留下这个隐患了,否则只要崔羽鳞一听说他也被偃师宗传人所伤,就会想到他的经脉也出了问题。

  他当然可以让徒弟替他保守秘密,但是他明白,活人远没有死人擅长保守秘密。

  他微微一勾嘴角:“红药是个孝顺孩子,我怎会不知道?”

  石红药又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谢汋逗弄了她一会儿,心中笃定这女子对自己痴心一片,恰好这时有仙侍端了汤药进来:“仙君,该喝药了。”

  石红药连忙起身:“弟子就不打扰仙君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