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妩梵
这男人跟狼一样奸诈狡猾,阮安生怕他会反悔。
她气的用小手推了推他硬硕的肩,欲哭无泪地说:“你说好的,什么都答应我,你要是再反悔,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霍平枭蓦然抓住她手,低声回了个字:“好。”
“不过。”
他凝睇她的眼里透着锐利,又说:“不包括那个细皮嫩肉的秃和尚,还有那个好大儿黎意方,万一日后还有哪个不长眼睛的男人碍到老子的眼了,都得算在里面。”
阮安简直要被气炸。
这答应了跟没答应简直没两样。
况且虚空和黎意方本也是人中龙凤,谁知从霍平枭的嘴里说出来,竟能这般不堪。
她知霍平枭虽是武将出身,却颇善诡辩,她是说不过他的。
阮安捏着拳头锤了他肩膀一下,气鼓鼓地又说:“这第二个愿望,我要你答应我一起随军。”
“随军?”他挑起一眉。
随后突然凑近她面庞,吊儿郎当地问:“舍不得你夫君啊?”
阮安将脸别过一侧,道:“我想好了,就扮成男装,然后你给我在军中的司药局里安插个职衔,当作后勤的军医,押后随军就行。”
霍平枭的语气正经了些:“边地条件艰苦,你能受的住么?”
阮安撺了撺身子,将软敷敷的小脚放在他的腿上,重重地往下跺了跺。
“我又不是那些自幼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吃的了苦的。”
这还不娇?
霍平枭无奈低笑。
阮安又吓唬他:“你要是连这个都不答应我,我就真不跟你好了。”
姑娘的杏眼瞪着,嘴角也耷拉着,故作恶狠狠模样,却依旧像只色厉内荏的兔子似的。
霍平枭顺势将她细嫩的脚腕攥住,语调慵懒地回道:“成,答应你,正好老子也舍不得同你分开那么久,就为你破回戒。”
说着,他已大抵想好了该如何将她在军中安顿。
押后的军医对军队很重要,食宿条件也比寻常兵员的好了些,虽不至于那么艰苦,但霍平枭还是想让她在随军的途中少受些罪,更舒坦些。
况且阮安医术高超,懂审时夺势,行事是极有分寸,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见着霍平枭终于同意,阮安舒了口气,待他松开她脚腕后,便从他的身上爬了下来。
“第三个愿望呢?”
霍平枭简直跟她影子一样,甩也甩不掉,男人又恬不知耻地将她小手攥进了宽厚掌心。
“还没想好。”
霍平枭无奈淡哂,又问:“你就是想让老子永远都欠你一个愿望呗?”
阮安没吭声。
这时,霍平枭牵引她手,往那处探去。
阮安的小脸霎时泛红,刚想让他松开,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粗粝的大手,却听霍平枭语气透着坏地说:“那就一辈子都欠着你,老子的这条命也一辈子都让你攥着。”
第88章 待价而沽(一更)
生辰这日, 阮安并未落闲。
她自小是孤女,向来没有过生辰的习惯,还在长安生活时, 倒是经常见到那些世家小姐们, 普遍会在自己生辰这日设宴,广邀友人过来相聚,还能收到许多贺礼。
宫里的娘娘们,在生辰宴上的花样更多, 这一世她还亲自参加了皇后的千秋宴。
于她而言, 大小场面都见识过便够了, 她自己不一定便要跟她们一样。
再者,她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生辰贺礼——随军出征的机会。
为了提前适应女扮男装的状态, 今儿个阮安前往鸿誉堂时, 便穿了袭鸦青色的圆领窄袖长襦,乌发也绾成了男子发样, 用幞头绑束,行在白日的街道时, 身后还跟了两个扮作家仆的侍卫,手中还持了把折扇, 一副世家公子哥的模样。
鸿誉堂是霍家在益州的置业之一, 亦是益州当地最大的当铺, 益州本就是剑南治所,要邑大都。在骊国的地位仅次于长安、东都洛阳,和江南淮扬, 平素市易往来频繁, 商贾辐辏, 是以单鸿誉堂这一处, 每日就要接手不少的宝物。
来这儿之前,霍乐识还特地跟阮安解释过,霍家手底下的当铺不会放沾血的印子钱,更不会开鱼肉百姓的印庄(高利贷机构),却自有一套盈利的方式。
不过这间当铺最主要的用途,还是作为霍乐识获得益州各处消息的据点之一。
当铺里存放的都是宝物,平日需要大量的现银来周转,阮安听霍乐识这么一讲,方才发现原来霍阆留给这三兄弟的银钱如此可观。
即将走到鸿誉堂时,阮安和身着蓝色圆领衫的霍乐识打了个照面。
少年的颈脖上还存着淡淡的疹印,再有两三日便能全褪,蜀地的气候毕竟湿润了些,霍乐识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患了湿疹,阮安给他开了副方子后,他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是以,霍乐识对她更为感激,阮安想让这个小叔子帮忙做事时,他也很乐意帮她,态度极为主动。
行在街上,二人只用眼神交汇了下,又飞快避开,并未同彼此讲话。
霍乐识刚要前往一侧的茶肆,乞丐哀求的声音却让他顿住了步伐:“这位公子,求您赏小的些钱吧。”
那乞丐朝着他伸出了手中那个被磕碎一块的陶碗,霍乐识往他那儿瞥了眼,示意身后的家仆赏他几枚铜币。
铜币落在碗底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乞丐赶忙扯开破漏的前襟,将碗里的铜币一股脑地倒了进去,一副生怕被旁人夺走的模样。无人察觉,这几枚铜币中,夹杂着一小截被白线缠裹着的纸筒。
霍乐识的暗桩无处不在,其中就包括街巷随处可见的乞丐,这些乞丐总能第一时间得到市井里的消息。
二人分开后,阮安携着两个家仆迈进鸿誉堂的门槛。
说来,阮安活了两世,却还是第一次来当铺。
只见那柜台甚高,她得呈着仰视姿态,方能透过狭窄的货窗,看见里面的白髯当师,而这货窗旁还悬立着乌木栅栏。负责鉴定宝物的当师则站在特意搭建的高台上,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外面的一切俯视得清清楚楚。
做戏,也要做得像一些。
阮安故意左顾右盼,做出一副畏缩之态,毕竟来这里的,基本都是家境落败,走投无路的人,谁也不想让相熟的人得知他缺银子,没钱花。
这里面的伙计和当师并不知道他们背后的靠山,也自然不识得阮安的相貌。
见她生的玉面红唇,大白日的就来了当铺,只当她是哪家大户的纨绔子弟。
白髯当师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您想当些什么?”
阮安故意粗着嗓子说话,回道:“你们收药材吗?”
“当然,前几日还有个人来我们这儿当龙骨呢。”
龙骨这种药材,听上去像是龙的骨头,其实就是犀牛或者巨象的化石,用它搭配别的药材,可以平肝熄风,治疗头疾。龙骨最大的效用是固涩和收敛精气,久泻久痢的人服下它后,能有奇效。*
“那好,我这儿正好有两个宝贝,给你过过目。”
说着,阮安示意身后的侍从将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往货窗那儿递去。
白髯当师用手捋了捋胡须,心中愈发看不起眼前的这位俏公子,都这么缺银子了,还摆派头,他约莫着这小爷也是喝花酒的钱不够了,才要到当铺来换银子的。
阮安这番来此,只带了两块原石。
多了反倒不精,况且在绘诸佛菩萨,或是本尊护法时,雄黄恰可以用来描绘眉、须,朱砂则可以点染这些神佛的嘴唇,和额头上那枚象征着白毫相光的朱砂痣。
就算苍琰要绘的唐卡画像巨广,这两块石头,也足够去绘眉、嘴这些重要之处了。
原石的重量过于沉重,那白髯当师险些没将它们接住。
他用浑浊的老眼定睛一看后,耐住想要嗤笑的念头,再开口,语气还是透了些淡淡的讥讽:“你说的这两个宝物,不就是朱砂和雄黄的原石吗?栖霞桥附近的窄巷一抓一大把,算不得什么珍贵的药材。况且在熟药局,一吊钱就能买上数量。”
白髯当师暗觉,这人果然是个纨绔,连货都不识。
阮安自是听出了他语气的不豫,也大抵瞧出当铺里的人都存了什么心思。
来这儿的人普遍缺银子,他们难免会觉得自己高别人一等。
思及此,阮安沉下眉目,掏出襟怀里的明黄色契证,踮脚将它递给了当师。
白髯当师接过后,本来只是想象征性地看看,及至看见“昭觉寺”,“虚空主持”这两个字眼后,他的眼神骤然一变,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是……”
阮安清咳一声,解释道:“这两块石头颇有灵气,是虚空主持亲自开光的,你若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昭觉寺问问。”
说着,她伸出了手,让他把那契证交还给她。
昭觉寺是益州最大的寺院,这上面盖的印鉴,这白髯当师也是认得的。
自长安的那位虚空佛子来到益州后,这里的百姓都期望他能开场法会,好能得见其尊荣,尤其是益州的年轻女郎们。
说句僭越的话,这被虚空开了光的法器,比皇帝的御赐之物,还要珍贵。
一时间,两人间的气场陡转。
虽然即将入冬,天气不热,阮安却还是摊开了折扇,佯作风雅,她明澈的杏眼中透着狡黠,看着这当师吃瘪的模样,心情霎时愉悦了不少。
她气定神闲地煽了煽那把折扇,开口道:“说个价吧。”
白髯当师还从未接手过此等宝物,这被当朝佛子开过光的法器,他还真无法做出准确的估价。
白髯当师故作淡然,提了个价格:“二百两。”
“啪——”一声。
阮安即刻阖上折扇,故作恼怒地说:“二百两?虚空佛子亲自开光的宝物,你们当铺就给二百两?”
“公子是不是不懂我们这行的规矩,在当铺里,向来就没客人开价的份儿。”
白髯当师瞧着阮安这架势,是想要死当,并不准备再将这两块石头赎回来,而是想直接拿钱走人。
他们当铺向来是要把客人典当的宝物,压价一半的。
“那算了,我不当了。”
说着,阮安就要命身后的两个侍从,将那两块原石取回。
“公子且慢。”
那白髯当师不想放过此等宝物,唤住了即将离开铺里的阮安,又道:“公子,这事凭我怕是做不了主的,您能等个一日吗,我将这事派人呈给我们鸿誉堂的东家,看看他能不能同意,您看这样成么?”
阮安再度摊开折扇,待慢悠悠地将它煽了煽后,学着霍平枭平日的狂妄口吻,嗤声说了句:“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这两个宝物,爷还不当了。”
另厢,魏菀和友人袁欢从首饰铺子出来后,恰好见到了女扮男装的阮安。
袁欢的母家是益州的豪强,在益州贵女的交际圈里,地位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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