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山不关
胤祚也不会相信御药房总管的一面之词,先叫他拿账本来看。
御药房总管已经被吓破了胆,自是胤祚说什么就是什么,非常乖顺地拿来账本,还细细给胤祚解释。
胤祚发现凌普贪墨的不止这一笔,自他上任后其他药材入账的价格也在节节攀升,譬如最常见的甘草,在外面一斤才只要几十文钱,最近入账的价格却高达五钱银子一斤!
胤祚冷笑:“转手就十倍高价,我倒没见过这么金贵的甘草!”
好在凌普还有点脑子,宫里用的药材没敢动手脚,只抬高价格罢了,这次送到陕西的药材刚到就被查出来了,到底没有害了人命,否则后果更严重。
但也不意味着他的罪就轻了,毕竟他真的送了劣质药材给陕西,没出问题是四阿哥细心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知该多么惨烈。
如此丧心病狂之人,胤祚实在不能容忍,想了想就带着人拿着证据去找太子告状。
太子静静听胤祚义愤填膺细数凌普的罪过:“……他上任不过两年,仅仅在御药房便贪墨数万两!内务府那么多衙门,不知如今他家里财产能抵得过国库多少了?贪墨也就罢了,他也该知道什么能贪什么不能贪,救灾的银子他都敢往自己口袋里捞!二哥你和汗阿玛为了陕西灾情呕心沥血,岂不知倒是养肥了他这个蛀虫!他敢置那么多百姓的生死于不顾,谁知道以后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二哥一定要严惩才是!”
说完胤祚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是和太子对上了不成?
上回发现索额图截留贡品,最后索额图被撸了领侍卫内大臣的职位,到现在还没恢复。如今凌普只怕也保不住了,对太子党也算个重创吧,他要是太子都要觉得自己是黑粉了。
胤祚瞧太子神色淡淡,也不知现在是不是正在审视自己,不由有些无奈,说好了低调苟命,到底还是做了出头鸟。
但胤祚也不后悔,凌普这种渣滓搞一个算一个,哪怕真上了太子的记仇小本本他也认命。
胤祚心里忐忑,但太子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只是生凌普的气罢了。他自小没有母亲,故而对乳母格外亲近,后来也愿意提拔凌普,没想到对方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
太子如今跟康熙学得越发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心里极生气,表面也只是淡淡的,见胤祚有些惶恐还对他安抚一笑:“此事还要多谢你和四弟,若非你们发现又私底下先告诉了我,只怕我也要受凌普连累,这个情分我记下了。”
胤祚松了口气,不由对太子更为敬服,这般是非分明,心胸气度实在令人心折!
既然太子表了态,胤祚就只把此事交给太子解决,但他也不是全然不管,毕竟此事关系重大,胤祚还是挺关注的。
太子动作极快,胤祚离开没多久他就带着人去内务府查账,凌普准备不及,被翻出一堆把柄,除了贪污受贿,他还迫害宫人、甚至苛待不受宠宫妃,桩桩件件简直罄竹难书。
听说凌普和其妻轮番求情,太子乳母头都磕破了,但太子丝毫没留情,直接把查到的所有罪证都交给了康熙。凌普及其党羽很快被革职下狱,只待审问后便可判刑。以他的罪名不说抄家问斩,但流放却是少不了的。
胤祚听了大为痛快。
而太子的铁血手段也叫内务府吓破了胆,他们从前管着宫里大大小小的事,仗着手里权势和主子信任向来嚣张跋、捧高踩低,如今被整治了一番倒清明了不少,如今办差都兢兢业业,别说底层小宫女小太监,就连一些不得宠的嫔妃日子都好过了不少,太子因着这一次大义灭亲,不仅没有被凌普带累名声,反而越发得人心了。
只是索额图却气得在毓庆宫跳脚:“你处置一个凌普不要紧,但知道会得罪多少人吗?若手下人不能得到庇佑,日后谁还敢为咱们卖命?你这不是自断后路吗?”
太子皱眉:“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要人是为了替朝廷和百姓办事,而不是为了结党营私!若谁投到我门下是为了找个庇佑,好方便贪污受贿鱼肉百姓,那他就打错算盘了!我不需要这样的人,也不会庇佑他们,若叫我抓住了他们的小辫子,我还会亲自出手处置了他们,明白了吗?”
太子从前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却有了些感悟。
有句话话糙理不糙——屁股决定脑袋!他若想日后成为一个好皇帝,就应该想着若自己是皇帝该怎么治理这个国家,希望自己的太子是什么样子。而不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小团体的利益,否则必将偏离汗阿玛和朝堂百姓的期待!
一个合格的太子绝不能站到皇帝和百姓的对立面,否则他就危险了!只有将朝廷、百姓和汗阿玛的利益放到自己的利益之前,那才是真正的受益。
不过索额图显然还没明白这个道理。也或许他不是不明白,只是这么做符合太子的利益,却不符合索额图自己的利益罢了。
太子不欲与索额图多说,只淡淡道:“此事已成定局,你不必多说了,若有空闲便多想想日后该如何行事吧。”
若索额图实在不成,也只能将他换掉了,反正乐意死心塌地替太子办事的人多的是,未必非索额图不可。
索额图憋着一口气出了毓庆宫,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于是想法子见了赫舍里氏一面。
索额图到储秀宫时十五皇子正在哭闹,赫舍里氏正在哄他,故而一时无暇顾忌索额图。索额图看了一会儿,眉毛不由皱了起来:“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难道忘了家里当初为什么送你进宫了吗?”
“我知道,叔父叫我亲近太子,务必叫太子和赫舍里氏一族一条心。”赫舍里氏说。
“你记得就好!”索额图道,“你如今和太子关系不如从前了,该时不时送些吃食衣物过去才是,你是他亲姨母,他总会给你几分面子的。”
他皱眉:“他如今越发亲近六阿哥,反而不听我的话了,你替我劝劝他。”
“叔父多虑了,太子和您最亲近,怎么会疏远您呢?想来只是误会罢了。”赫舍里氏不接他的话。
索额图皱眉:“你不愿意?”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赫舍里氏淡笑道,“太子素来聪慧有主见,我虽是姨母也不能动摇他的想法,叔父怕是找错人了。”
索额图冷笑一声:“你翅膀硬了,想自己飞了不成?”
赫舍里氏看着已经被哄好,正坐在摇篮里咯咯笑的儿子。
小十五生下来就体弱,原太医诊断说活不过三个月,是她不死心去求了六阿哥,六阿哥想尽法子才保住十五一条命,耗了不知心血!
且不说她承了六阿哥多大的情,只说如今十五的身子还要靠着六阿哥,她怎么可能与他作对?
可叔父却不管不顾,来了一句问候都没有,丝毫不管她会不会为难,这般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难道在他心里只有太子才是侄外孙,她的十五就不是吗?
赫舍里氏并不嫉恨太子,只是因索额图所为感到心凉。她翅膀硬不硬并不要紧,只不过在叔父眼里太子和权势地位胜过她和十五,可在她心里十五就是一切,为了十五她哪怕被折了翅膀又怎么了?
赫舍里氏既没有那个心气,也没有那份本事,故而拒绝了索额图的要求。
索额图最后是铁青着脸离开储秀宫的,太子听说后也不过淡淡点了点头罢了。
凌普的事交给康熙了,但太子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经过索额图和凌普的事,他发现他对身边人的认识并不够。
或许因为许多人都是陪着他长大的缘故,太子轻易不会怀疑身边人,可是他们却一个接一个出了问题,叫他既心惊又痛苦。
从前他总觉得汗阿玛疑心过重,偶尔自己被疑心也会伤心不已,然而如今竟开始明白他的无奈。
太子既对自己人起了疑心,少不得一一详查。这一查真是了不得,只这毓庆宫里就有不少污秽!
贪墨、勒索都算是小事,拉帮结派也不是没有,居然还查出有小太监偷藏了春药,也不知打算做什么使。
太子懒得听他们分辩,只要证据确凿,轻则发回内务府或慎刑司,重则送去刑部或大理寺,很是清理了一番。经此一事,毓庆宫倒是越发清净了不提。
这个月过的委实不算痛快,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哪怕没什么恶劣后果,也难免叫人心情不好。
却不想到了月底倒是有了几个好消息。
一是陕西终于下雨了!旱情得到了缓解,四阿哥的赈灾工作推进不错,胤祚一直担心的疫病也没有大面积爆发,如今陕西家家户户都种了金薯,四阿哥的任务完成,只需再扫扫尾就能回京。
第二个好消息是:土豆种成啦!
收土豆那天康熙照例带了几位重臣一起来干活,胡子花白的老头们看着那堆积如山、产量丝毫不输给金薯的土豆,不由老泪纵横,还有人跪下来哐眶磕头,不停感谢‘苍天垂怜’,感慨‘皇上圣明’!
康熙自是为他的忠心而感动,亲自扶起来好生说话,君臣关系顿时就得到了升华。
胤祚和五阿哥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语:这些老臣都好戏精哦!
戏精是真戏精,激动也是真激动。
先是金薯后是土豆,大清眼瞧着就能全民吃饱饭,脱贫致富奔小康了,怎么能不叫人激动!
因为这份功绩,康熙当场表示要封五阿哥为贝勒,等到四阿哥回来就一起正式下旨。
至于胤祚……康熙迟疑地看向胤祚,按理说无论土豆还是赈灾他都是有一定功劳的,加起来也不算小。
胤祚疯狂摆手:“不要不要,千万不要给我封爵,也不要赏我东西,我攒着功劳还有用!您要赏我我跟您急!”
康熙:“……”
众臣:“……”
康熙轻哼一声:“你想的倒美,只凭你现在的功绩还想做郡王?”
其实也不是不成,但若现在就封了郡王,日后胤祚开府离宫要不要封?眼瞧着他日后还要建功立业的,到时候要不要封?如此这也封那也封,等新皇继位还能如何施恩呢?
故而康熙便顺着胤祚的意思跳过了他的封赏,胤祚一点意见都没有,并且十分高兴。
五阿哥也高兴,但更叫他们高兴并且期待的是:辣椒也熟啦!
五阿哥和十阿哥几乎天天盯着辣椒的情况,甚至等不及它们全部变红就摘了一半下来,辣椒籽抠出来留作种子,辣椒则晒干了炒火锅底料。
托天气热晒东西快的福,隔日他们就吃上了火锅,这次收获的辣椒就多了,炒出来的火锅底料很是不少,他们给各位长辈和时不时来打探火锅底料的兄弟姐妹们一人送了一点过去,之后几天紫禁城都弥漫着牛油火锅的味道。
没几天大阿哥回宫,还没到饭点就大喇喇跑到胤祚这里道:“在西郊就听说你们又弄出什么好吃玩意儿,说是又香又辣极有滋味,我来你这里蹭一顿,今儿在宫里走了一遭,到哪都能闻见那味儿,真是够勾人的!”
胤祚奇道:“不是给你送了底料吗,你在军营或者自己宫里也能吃啊,这玩意搞个炉子煮就行,又不用灶台。”
“军营一群狼崽子,到了那里多少吃的都不够抢的。我宫里也不成,福晋有了身孕吃不了这个,我就不馋她了!”
胤祚竖起大拇指:“大哥这么疼大嫂,真爷们!”
“疼福晋就真爷们了,教你练功的时候怎么不说呢?”大阿哥斜眼问。
胤祚:“……吃饭吃饭。”
他倒是不介意让大阿哥蹭顿饭,正好他自己也想吃火锅,食材都准备好了,不过加一双筷子的事罢了。
一时宫人把东西都拿上来,胤祚和大阿哥也不用人伺候,卷了袖子亲自动手涮肉,几口肉配一口冰镇酸梅汤,那滋味……给个神仙都不换!
大阿哥素来重口,连个适应的过程都没有,吃得非常满足:“自从福晋有了身孕,我回宫吃得清淡,到了军营伙食更差,好久没吃这么爽快了!”
胤祚嘿嘿一笑:“你怎么回来了,军营那边有进展了?”
大阿哥点点头:“旁的没这么快,倒是连弩改进颇有成效,方才与汗阿玛瞧了,汗阿玛也说不错。”
说起这个他颇有些得意,连弩也就是连发弩,可以接连发出数十支弓箭,射程也还可以,但受工艺所限,其弹力有限,素日用来射猎鸟禽或娱乐把玩也就罢了,用在战场上却有些不足,许多时候甚至射不穿敌人的铠甲,即便射伤人也被铠甲阻去了大半力道,那点伤根本就要不了人性命,只有在箭头上抹了毒,或者射到没有铠甲保护的要害部位才能杀敌,听着十分厉害,但其实就是鸡肋。
听说三国时期诸葛孔明造出的诸葛连弩威力无穷,大阿哥素来向往。然而诸葛连弩工艺早已失传,大阿哥叫工部研究许久,银子花了不少,屁也没造出来。
这回他突发奇想请了传教士和工部一起研究,没想到竟真研制出强连弩,不仅威力极大,就连射程都更远了,自是高兴不已。
这一高兴他就又干了一盘子羊肉。
胤祚也替他高兴,举起杯子道:“让我们以酸梅汤代酒,干了这一杯!”
大阿哥哈哈一笑,和他碰了碰杯后一饮而尽,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喝点酒了,回头大哥教你!”
胤祚:“……不用教,喝酒还不会吗,我就是不想喝。”
大阿哥暧昧一笑:“你不喜欢酒,莫非喜欢美人?”
“……”胤祚,“也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大阿哥问,“这么大一男人了,总不会什么爱好都没有吧?”
“一定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胤祚嘿嘿一笑,“……我喜欢钱!大哥要真想疼弟弟就给我银子吧,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啊!”
大阿哥:……再见!
他也没钱!
大阿哥哼笑一声说起别的:“说起这连弩还有个问题呢,你素来法子多,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胤祚表示洗耳恭听。
大阿哥叹道:“按说这连弩射程更远了该是好事,只是距离太远的东西人眼看不清楚,准头便有些不足。我在军营试了几回,十箭中未必能中一两箭,可要只射近些的东西,我又可惜这么强的弩。”
胤祚心里一动,别说,他还真有法子!
其实这问题后世早就解决了,后世狙击枪上的瞄准镜不就是干这个用的么?胤祚记得初代瞄准镜就是简单的单筒望远镜,而望远镜现在就已经有了!
胤祚细细把大概原理和大阿哥说了,大阿哥听得异彩连连,激动不已。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脸上也露出愁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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