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薇我无酒
“没想到师兄们这么关心我啊,放课了还在念叨我。”
诗千改在门外猝然开口,那师兄的声音顿时停住了,包厢内陷入死寂。几秒后,一阵椅子刺啦声,顾厄叶狼狈打开门:“诗小师妹?!”
他肩膀都僵硬了,身后几个师兄也或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脸空白。
——还有什么比背后说人闲话被发现更尴尬的事吗?!
诗千改站在门口扫他们一眼,几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那个劝顾厄叶的师兄脸红得像鸭血,张张口又闭上。
顾厄叶神色难堪,低头道:“……对不住,师妹。我们不该背后编排你。”
“阿叶,你又没有议论,和她道什么歉?!”
鸭血师兄硬着头皮粗声道,“是我起的头,道歉也该是我!抱歉师妹,背着你说你闲话,我做错了,此非君子所为。但我不觉得我说的话是错……”
顾厄叶怒道:“黎昌你别说了!”
诗千改全程都是看戏的表情,此时才开口说了第二句话,似笑非笑道:“你不觉得你说的是错的?”
她径直走到了那位叫“黎昌”的师兄面前,“怎么,你调查过了?查过发楼人的住址姓名了?向先生确认过了?还是向那‘徵文’的举办者确认过他们会优待我了?——都不是?那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要这样干?”
她一连串发问,说得又快又清晰,黎昌脸色一白,就要反驳,诗千改再次打断他,一把将灵犀玉牌拍到他面前:“来,你自己看,一个修士只能有一个灵犀玉标,如果我的玉标里没有发楼的记录,你就把这张桌子吃下去,敢吗?”
诗千改笑眯眯的,气场却半点不弱,手压着桌子,倾身盯住他的眼睛。黎昌道:“你——”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也可以让别人发啊?”
他再次被打断,诗千改嗤笑,“我敢立文字誓说此事与我毫无关系,你敢说你真的只是为了顾厄叶好,而不是嫉妒我吗?”
黎昌显然不敢,气势弱了下去,眼神躲闪,诗千改却没有放过他,直起身与其他人对视,准确点到了说“寒门”的那个师兄:
“还有你。你说我排场大?”
那师兄也是一僵,梗着脖子反问:“是我!怎么了?”
“其实我本来想说,那些是我为了节省才搬来的,但转念一想……”
诗千改一顿,笑起来,缓缓道,“我就是排场大又怎么了?我十日筑基、福签会签得万本,一篇小说能撑起一整张报纸。钱是我自己挣来的,我想怎么花怎么花,想买多少高级灵器就买多少高级灵器。”
“寒门就合该凄苦?世家才准花团锦簇?你们是看不起我,还是认为寒门不配?”
顾厄叶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黎昌也露出愕然表情。
可是当她如此直白地点出时,众人反而竟有“难道不是吗”的感觉——难道琅嬛玄春闱的魁首,配不上这些?
黎昌和那位师兄的脸又慢慢红了,这次不是气愤尴尬的,而是羞愧的。
“最后,徵文的事还得多谢你们告诉我。”诗千改直起身,“只要是公平遴选,我就没怕过谁。顾师兄也不应该怕吧——我说的对吗?”
顾厄叶沉默片刻,道:“师妹所言极是。”
黎昌起身,对着诗千改行了个修士的礼节,硬邦邦道:“……诗道友,对不起。”
其他人也七零八落地站起来道歉,就算面有不服的,也哑口无言。
诗千改忽然道:“黎师兄,你还没吃桌子呢。”
黎昌呆了几秒:“……啊?!”
他脸色白了,居然真的犹豫地看向桌子,诗千改才一本正经道:“看来你的确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没听出来我是在开玩笑。”
众人:“……”
顾厄叶看着诗千改转身出了包厢,抿了抿唇,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扣紧。
当天下午,琅嬛,升白静室。
简升白道:“咦?我正准备和你讲呢,你就提前知道了。哈哈哈,咱们师徒两真是一条心啊!”
这徵文目前还在高届的弟子里面,没有告诉新入门的这批弟子。
“多亏了几个‘好心’的师兄,提前告诉我。”
诗千改玩笑道,接过文书,看到了主办方那里熟悉的名字——幽篁山庄。
……还真是她的关系户?
不过诗千改仔细看,发现这相当于一个冠名出资,真正筛选的人还是读者。
往年都是辑书客选,今年则引入了读者票选法,应该是参考了诗千改和九鹏楼主打擂台时的做法。
进入琅嬛后,诗千改能感觉到各种写文章的活动明显增加了,比如徵文。这个徵文只面向名门弟子,大概属于门派之间互相交流切磋的日常活动。
“嗐,幽篁山庄这几年来的徵文主题都没变过,特别笼统。”简升白点评道,“基本上什么文章都能搭上边。”
诗千改也看到了说明:能调动人的情绪者为优;篇幅不限,文体不限,是否登载过不限。
调动人的情绪?读者看到的每个字,不都是情绪吗?当真是个很宽泛的条件。
诗千改忽然想到了秦方浓让她签的那张福签——“喜怒哀乐惧”,心说莫非这是幽篁山庄人的传统?
她的新文倒还真的符合……而且,它的情绪主题不在“喜怒哀乐惧”的任何一种当中。
次日清晨。
《千金》的结局影响还在持续发酵,远远没有达到顶峰。有些读者已经注意到了那朵剪花,眼巴巴等着诗千改动作。
沈宅。
“哥!!快来看,剪花阵法的文字放出来了!”
沈若伊喊道。
只见剪花自动飘了出来,变成一张独立的纸页。第一行字是“新书的试阅与预告,正文下月开始登载”。
她不等沈瑜来,迫不及待念了出来:“先生下一本的名字是……《赌翠》?”
第46章 比斗
翡不琢给出的这个预告,明显不是开头,而像是从书中“取”了几段画面下来似的。
预告开头从一片议论声中切入,茶馆、食摊、酒楼、百姓邻里、世家宅院……所有人都在围绕着一件事交谈:本年城中的赌石大会快要开始了。沈若伊在句子中看到了好几个疑似重要角色的人物,但都没有出现姓名。
而后,翡不琢笔调忽而慢下来,画面切换来到了一座豪华的大宅中。
这回视角落在了一个男雇役身上,从他的心理活动中,沈若伊得知,这座宅院的主人即将和客人进行一场私人的斗石。
“斗石?”沈若伊重复了一下,她刚刚好几次看见这个词了,但现实中她没听过这样的活动。南部某些地区在端午倒是有叫这个名字的习俗,可显然和文中不是一个意思。
这与那些纨绔们斗鸡斗蝈蝈是一样的吗?
文中,男雇役端着茶具进入了花厅里。茶桌边已经坐着一个满脸凶相的男子——正是宅院之主邀请的那位“客人”。
用雇役的心里话说,此人就是个大奸之人。他是城中有名的青帮帮主,无恶不作,丧尽天良。
前些日子,他强夺一户百姓之女,并在酒后灵能失控,将该女子的全家残忍杀害。事情闹大了,满城风雨,然而此男是城主的座上宾,有一手精妙的相石技巧,为城主赢得无数荣华富贵。
而且,赌石大会即将开始了,城主保持沉默,似乎不知该如何决断。
关键时刻,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愿替这件案子做个了结——正是这宅院的主人,谢家大小姐!
她称要与帮主来一场斗石,若她赢了,则帮主归她处置,且以后由她为城主相石;若帮主赢了,则此事一笔勾销,她愿自断一臂抵偿。
看到这,沈若伊已经意识到这个书中世界无比动荡混乱,匪狼横行,权贵草菅人命,法规在那里形同虚设。那受害女子定是走投无路,才会同意谢小姐的这一决定;而旁人若想处置那位帮主,也只能通过这种迂回方式。
好一个扭曲的世界!什么样的“石”,才能有如此之高的地位?!
沈若伊不禁感到了紧张,这帮主如此凶恶,谢小姐无异于与猛虎搏斗,她究竟能不能替受害女子主持公道?
城主同意了。舆论早已哗然,沈若伊在开头也看到了人们对“谢大小姐”的议论,说她根本不是本家小姐,只是一个麻雀飞上枝头的旁系孤女!
——前情铺垫完毕,主角终于登场。
翡不琢最先写的是一片织金的百褶裙裙摆,禁步玉佩轻晃;再往上,是蝴蝶穿花纹的抹胸与镶珍珠的叠穿褙子。
十六岁的少女坐到了桌案上首,通身华贵,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佩戴的成套紫翡首饰。她面带微笑,看起来恬淡文秀,但背后却站着数十个黑衣侍卫,柔美与凶悍形成了极端对比。
“一刀切下,生死自负。梁帮主,按契吧。”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城主的石行将数百个其貌不扬的原石送进花厅内,二人相石,挑出自认为最优的进行比斗。
沈若伊都没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发麻,仿佛也被卷入了那个疯狂的场面中。
解石人持刀剖玉,梁帮主的石头内泄出迷人的水色,他呼吸放慢,已压抑不住紧张的喜色;而谢小姐的石头则露出了几缕斑白,她却依旧沉静,笑不改色。
可再下一刀,天翻地覆。第一块石头除了那点水头,剩下皆是败絮;谢小姐的石头内部却露出了一汪艳丽欲滴的绿!
解石人浇下清水,那片翠色愈发明艳,犹如从春天裁下来的一段风景。
梁帮主面色灰败,当即便腿软跪了下来。而谢小姐也终于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她抚掌而笑,起身道:“梁帮主,你赌输了。”
“替我将梁帮主这幅大好四肢打断,丢到颜姑娘门前去。”谢小姐玩味道,“记得替我留下一只右腕,作为纪念。”
惨呼之中,血色沾染了翡翠,却使得那片帝王绿色更加惊心动魄。
——谢氏谢知玉,一相成名!
“哗啦!”
预告到此结束,沈若伊下意识还想再翻,却被哥哥拿了去,“看完了,轮到我了!”
沈瑜瞧她愣愣的样子,咂摸道,“这么好看?你看《千金》的时候也没这么入神过。”
沈若伊道:“不一样……”
这两篇文章的情绪基调,太不一样了!
《赌翠》仅仅只是一个小的片段,就让人忍不住血液澎湃。它的底色不像《千金》那样是有序的,而是迷乱的、血腥的、乃至疯狂的。
两个主角也全然不同,虽然都沾了“名门闺秀”的边,但这次的谢知玉……她明显不是个好人啊!
翡不琢就算没明写,但谢氏和青帮也没差了吧?
大小姐才十六岁,就能下打断四肢、砍别人手这种命令,放在现实里真是残忍又乖张,哪有一点闺秀的影子?可在小说的那种背景下,她竟然也显得“有序”了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正义。
其实这种做法在小说角色里倒不罕见,绿林好汉小说里常有。好汉小说在市面上亦是经久不衰的类别,早年白话小说最开始流行的时候,就有一本叫《绿林传》的被奉为经典。
但是像翡不琢先生这样写的,沈若伊还真没见过。
青帮还能建造如此华丽的宅邸,秩序井然,大张旗鼓?
沈若伊觉得很离谱,但又忍不住觉得……很吸引人。尤其是写谢知玉背后站着一帮镖客守卫的那段,好让她心动啊!
还有文里提到的“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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