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言毕,她笑着看向了齐晴,眼底似含着一丝询问。
“我……我也该回去了。”齐晴仍有些紧张地道。
单氏一愣后,笑着问:“傻孩子,这便是你的家,你还要回哪里去?”
齐晴小声道:“我……院子里还有衣裳未晾完。”
四下一静后,忍俊不禁的笑声此起彼伏。
“咱们鸢姐儿是个勤俭持家的!”蒙父尽量不提那些苦楚的说法,笑着道:“想必往后学起打理生意来也是一把好手!”
听得“打理生意”四字,衡玉心中有些思索。
从蒙大娘子总管着账目,再到蒙父当下的态度——
蒙家的兼祧之举,似乎并未掺有那些常见的诸多算计……
所以,是单单只为了给已故兄长延续香火,给大娘子一个支撑吗?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
衡玉下意识地看向刚相认的母女二人。
温大娘子此时满眼笑意,握着齐晴的手不肯松开,语气温柔耐心:“……那阿娘叫人过去给你晾衣裳可好?”
孩子看重的并不见得是那几件旧衣,而是尚未能适应身份的变化,这些旧衣便是旧日与新日之间的一座桥。
过桥时总是需要小心谨慎慢慢走的。
齐晴似犹豫了一瞬,却到底在温大娘子温暖理解的眼神之下,轻轻点了头。
单氏便笑起来:“好好好,必给鸢姐儿一件不少地晾干了收回来!”
齐晴听得这哄孩子般的话语,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而后小声道:“我想送一送吉画师。”
温大娘子含笑点头:“理当如此的。”
齐晴送着衡玉步出前堂,缓步来到了院中那株梅树下说话。
夜风似带着叫人从梦中醒来的冷意,在衡玉面前,齐晴再没有掩饰眼底的忐忑:“吉姑娘……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们……会不会认错了?”
她还是觉得极不真实。
衡玉笑着道:“温大娘子周全谨慎,心心念念找了二十年的女儿,我想她是不可能认错的。”
齐晴轻轻绞着手指,声音很低:“我当真没想过,我并非是姓齐……”
方才她才知,原来她竟是叫蒙佳鸢吗。
“那娘子可想留下吗?若是还需再想想,我可以去同温大娘子商量,她必也会理解的。”衡玉主动说道。
纵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时隔多年的认亲二字,从来也不是只看重一方的意愿。
想留下吗?
齐晴转瞬间想了许多。
此事来得突然,方才她面对蒙家众人,所见皆是一双双充满亏欠愧疚的眼睛……
可她有什么好去怨怪的呢?
当初,她并非是被抛弃,而是不慎走失。
蒙家找了她这么多年不曾放弃,方才在温大娘子室内,几乎处处可见锥心的思女之情……
反而是她,这些年来因对幼时经历毫无印象,对一切一无所知,于是从未体会过此中苦楚煎熬,甚至此时在得知真相之际,也无法去怨恨记忆中对她疼爱有加的“养父母”。
因着这般心境,她反而对饱受多年伤害的温大娘子有些难言的愧疚。
今夜,她找回了家人,却也同时失去了家人。
她想,她确实需要时间来慢慢接受面对这一切——
齐晴微微转头看向亮着灯火的内室。
她需要的是时间,而温大娘子需要她。
血亲之间是有感应与羁绊的——
此时,内室传来一阵妇人压抑着的咳声。
“吉姑娘,我想留下来。”齐晴声音很轻,却少了起初的犹豫不决。
衡玉便露出笑意:“好,那我改日再来看蒙娘子。”
既是决定留下了,那便不再是齐晴了。
蒙佳鸢眼中闪着些泪光朝少女屈膝行礼:“多谢吉姑娘。”
室内,眯着眼睛透过窗缝见得自家姑娘折返的身影,婆子转过头,压低声音喜色道:“……大娘子,姑娘果然回来了!”
温大娘子闻言立即半靠在榻中,拿帕子掩口又咳了起来,神态愈发虚弱无力了几分。
见衡玉说完了话,萧牧便出了前堂。
二房一家,将萧牧和衡玉送到了大门外。
路上,吉吉看着身侧少年有些破皮发青的额头,有些想笑。
觉得好笑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则是替他开心了。
确切来说,是替整个蒙家和佳鸢娘子感到开心。
纵然她和这傻子没有缘分,心底是有那么一丝的不甘,但她对蒙家人,是绝没有什么敌意的——想她吉吉,得姑娘教导多年,那可是极明事理的!
似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般,蒙大柱转过头看向她,朝她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傻子……
吉吉木着脸错开视线。
大柱并无失落之色,反倒满是神采的眼睛里像是有了什么决定。
大柱并未有跟着自家将军一同回去,萧将军也下了军令的,叫他务必在家中多呆几日安排诸事。
目送着自家将军离去后,大柱随着爹娘转身往院中走去,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爹,咱们明早就让人给平叔传话吧,得快些将阿姐回来的好消息告诉平叔!”
前不久,平叔带着吉画师给的几幅画像离开了营洲寻人去了。
这些年来,拼力想将阿姐找回的心情,平叔不比他们少一分。
蒙父笑着点头:“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没见你平叔笑过呢,这回说不准可以开开眼界了!”
“东家,我另外想插句话……”跟在一旁的老仆财叔正色开了口,额头上有着和少东家殊途同归的青紫痕迹。
“哦?”
“侯爷方才在大娘子堂中坐过的那把椅子,用过的茶盏……您看咱们是不是要供起来?”财叔郑重以待——菩萨碰过的东西,那可是沾了佛光的!必然能够镇家宅、福泽后代的!
“……?”蒙父脚下一顿,匪夷所思地看着老仆。
还有这种操作?
而后,他回头望向身后,静默不语。
“东家?”财叔唤道。
蒙父指向身后的甬道——
“大柱。”
“爹,您说。”
“带人将侯爷走过的地砖,给我一块块儿小心地换下来……”
蒙大柱:“??”
虽然但是……倒也不必做到如此极致吧?
财叔则一脸激动认同——哎对对,就是这个思路!
萧牧对自己踩过的地砖的归宿不得而知,他骑马行在衡玉的马车旁,一路未停地回到了定北侯府。
侯府大门外,衡玉下了马车,只见萧牧仍旧身形笔挺地坐在马背上。
见她看过来,他开口道:“进去吧。”
“侯爷不回府吗?”
“我回军营——”
衡玉后知后觉——所以,他竟是特意送她回来的吗?
见马上之人握起了缰绳要调转马头,她忽然道:“今夜实在晚了,侯爷待回到军营,怕是天都要亮了。”
说来她本也不是过问他人闲事之人,可他的“伤”……
萧牧闻言动作一顿,却只是道:“无妨。”
虽非什么大事,但他做了决定的事一贯便要依照计划进行,不喜被人打乱。
对上他疏冷的眉眼,衡玉便不抱希望能劝得住此人了,怀揣着既开了口就再敷衍一句的心态道:“本想着侯爷与其连夜赶回去,倒不如回府歇上两个时辰,待明日一早再动身回营。”
既然他坚持,那便随他吧——
衡玉正要福身回去时,马上之人道:“也好。”
旋即,那人便翻身下了马。
衡玉:……她不理解。
明明方才并无丝毫可以被劝动的迹象——
自己都有些不太清楚自己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下了马的萧牧本人从容道:“走吧。”
衡玉也只好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跨过侯府朱漆门槛,走进府院内。
想到温大娘子寻回爱女之事,袖中还揣着那张画像的衡玉浑身放松了下来,此际望着夜幕,便感叹道:“今夜的星星格外地亮。”
萧牧下意识地随她一同望向夜空。
有吗?
只要是晴夜便会有星星,看不出什么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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