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至于上次她敢冒险与晏锦一同引蛇出洞,是因漫无目的之下,全然没有方向,想要有所突破。且彼时是奚族那些人先盯上了她,她避无可避之下,主动出手反而更占先机——
而当下的局面不一样了。
她如今至少可以大致确定了,她的仇人,究竟隐藏在怎样的一群人当中。
而这些人此番来北地的目的尚且不明,她若主动打草惊蛇,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可控的险境当中,平白丢掉当下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丝主动权。
当下如行于薄冰之上,务必要步步谨慎。
于是,她叮嘱程平:“平叔若有发现,切忌打草惊蛇,且先静观其变。”
“不必你说,我也不可能主动招惹他们,我怕死得很。”程平看她一眼,那眼神再明确不过——否则也不会受你胁迫任你摆布了。
偏对方丝毫没有羞愧之心,反而笑着点头:“我也怕死,所以咱们才是同路人。”
谁跟她同路!
他是被强行拽到她这条路上来的!
“没其它事我先走了。”程平没好气地道。
“平叔慢走。”衡玉半点不介意对方的态度,她可不是那种占了别人便宜还要让别人强行陪笑的无良之人。
小姑娘和气的模样让程平仿佛一拳砸在棉花里,只得压着不满出了书房。
他离开客院,出了侯府角门之际,恰遇到于府门前下马的萧牧一行人。
程平无声行礼。
“平叔?”蒙大柱很是意外:“我还以为您已经离开营洲城了。”
呵!
程平在心中重重冷笑一声——他倒是想离开。
“走不了了。”
“啊?”蒙大柱不解。
“卖身了。”
“啊?!”蒙大柱愈发惊异,然而不及他再问,一贯寡言的程平已经朝萧牧拱手作礼后离开。
蒙大柱抬头看了眼威严的大门——平叔难道是卖身给侯府了吗?
遂向迎上来的门房问了一句。
门房遂将所知实情言明。
所以……平叔竟卖身给了吉画师!
蒙大柱一头雾水。
萧牧听在耳中,未有多言,只边走边对蒙大柱道:“自去忙吧,有消息会告知你。”
“是!”一提此事,少年就忍不住露出笑意:“那属下就静候将军捷讯……”
萧牧淡淡“嗯”了一声,让少年愈发信心十足,连告退时的背影都满含希望。
殊不知,他家将军平静的外表下压力山大。
第072章 神仙相邀
萧牧自认,他并没有把握能够说服吉衡玉——
确切来说,一贯还算运筹帷幄的他,一旦沾上吉衡玉三字,便基本告别了所谓‘把握’二字。
但身为主帅,肩负下属的终身幸福大事,他不能将这份信心不足表露出来。
于是,萧侯来至外书房,在房中踱了两三步,便道:“请吉画师前来一叙。”
印海微微一惊:“将军打算就如此相请?”
萧牧斟酌了一下:“……那本候去见她?”
“使不得使不得,若将军亲自寻上门去,岂非与威胁无异?”
萧牧想了想,确实。
且……吉衡玉也非是会因威胁而妥协之人。
因此,横竖不可行。
萧牧难得拿询问的眼神看向下属。
“自古以来,凡是议亲,必然是要和和气气……”印海含笑道:“少说也要设宴相请,坐下详谈,以表诚意吧?”
萧牧思索一瞬,颔首:“情理之中。”
印海又道:“据此前探查可知,吉画师于京师时便深谙行乐之道,赏花饮酒画美人,皆为所好。听闻永阳长公主府上的那位义子,便为吉画师练就了一手酿酒的好本领,真是用心至极。”
“……”萧牧径直忽略了后半句,道:“那便使人备下好酒——勿要拿军中烈酒来对付,需清淡宜口些。”
印海欣然应下,又询问道:“可需去请夫人陪同?”
萧牧一听便下意识地摇头:“不必了,我单独相请即可。”
如若母亲在旁,只怕到时那气氛,便不是在替大柱议亲了——
印海强压下满意之色,应了声“是”,便要退下去安排。
然而走了两步,却又忽地顿住,将自家将军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萧牧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怎么?”
“将军自军营中赶回,一身风尘仆仆,不考虑去更衣吗?”
萧牧抬了抬衣袖,看了一眼,而后将那只手负在身后,正色道:“又非是本候议亲。”
印海“哦”了一声,点头:“倒也是。”
言毕便退了出去。
想着时辰尚早,萧牧便欲去书案后坐下,处理些公务。
然而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袍,片刻后,终是道:“使人替我更衣——”
无它,礼节罢了。
王敬勇一愣——刚才将军不还说……?
然而他刚应声“是”,又听那出尔反尔之人道:“等等——”
王敬勇看过去。
“不必了。”萧牧自书案后起身:“本候回一趟居院。”
王敬勇再次应下。
他跟着萧牧回了居院中,只听自家将军面对迎上前的家仆,径直道:“备热水,沐浴。”
王敬勇:“……?”
另一边,衡玉写罢长长家书一封,交给了吉吉,让她送出去。
吉吉接过信的一瞬,若有所察地抬头看向自家姑娘,只见少女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去吧。”
吉吉鼻头有些酸涩,点了点头,也露出笑意:“是,婢子这就去。”
衡玉看了会儿小丫头离开的背影,便也从书案后起身,自书房中行出,来至廊下,舒展地伸了个懒腰,看着灰蓝压低的天际,闲适随口道:“晚来天欲雪啊……”
“姑娘想吃酒了?”翠槐在旁笑着问。
书香门第中,便是侍女,也是通晓些笔墨诗词的。
“你这般一提,倒是有些想了。”衡玉笑着点头:“晚间便温上一壶吧。”
她此番来营洲,曾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当下有此大进展,也算是值得庆贺之事了。
那便为己贺,小酌几杯。
“对了,给平叔也送壶酒去。”
翠槐刚应下,正要去备酒,便听有女使到跟前传话,道是:“侯爷于园中松风阁内设宴,欲邀吉画师前往。”
衡玉有些意外:“侯爷回府了?”
“是,两个时辰前刚回到府中,便使人备宴了。”女使面上有着笑意:“不知吉画师晚间可得空吗?”
衡玉点头:“自然。”
不论其它,单说得神仙相邀,那便当然要赴约的啊。
女使福身退出长廊前去回话,衡玉将手伸到廊外,有细碎的雪星子落在掌心之中。
天色愈暗,雪势渐密,由雪粒子变作漫天柳絮,又渐成片片鹅毛飘浮而落。
吉吉拿了把紫竹伞,和衡玉一同出了前堂。
“不必跟着了,等我回来即可。”衡玉向小丫头说道。
今晚的话,吉吉怕是不便在旁的。
吉吉一愣,片刻才点头:“是。”
她将伞交给侯府女使:“有劳姐姐多加照料我家姑娘了。”
女使笑着应下,替衡玉撑着伞,一路将人引到园子深处的松风阁内。
此处一来安静,二来地处园中,原就是赏景去处,因而景致颇佳。
此时阁院中已掌了灯,四处一片雪白,盏盏灯火散发着团团淡黄色暖光。
衡玉到时,只见一道深青色的身影于堂门外负手而立,如一株挺拔雪松,望雪等客来。
“侯爷亲自等在此处,实在叫人惶恐啊。”
衡玉走上石阶,朝他笑着说道。
“待客之道如此。”萧牧视线落在她身上,女孩子披着狐裘,罩着兜帽,肩上帽顶一片雪白,有着笑意的巴掌大的脸上鼻头红红,他道:“进来吧。”
衡玉点头,在他身后轻轻跺了跺鞋上的雪,才跟着他跨过门槛。
室内烧着火盆,暖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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