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74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穿越重生

  苏筠穿着一身甲衣,抱着银袍迎了上来,“段三,你的战袍。那个楚敖叙的事情,也办妥当了,老贾正把他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

  段怡弯下腰去,将裙摆一撕,扔在了一边,拿起那战袍,套在了身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先前那个娇滴滴的闺阁女子,瞬间变成了气质昂扬的小将军。

  “初见段三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寨子里的兄弟,闻风丧胆,这是哪里来的玉面银袍小将军?啧啧,再后来看段三穿裙衫,总觉得是抠脚大汉扮了女子,哪哪都不对劲儿啊!”

  段怡刚刚上了城楼,就听到了老贾欠欠的声音。

  他目光如炬,虽然还是满嘴胡话,但是神情却是十分的凝重。

  “怎么样了?”段怡问道。

  “不如你所料,四面八方有兵来,明日一早,锦城就要被围了。城中人口众多,便是想要弃城而逃,那也是万万不能之事。只能严防死守,等着一战了。”

  “三皇子的私兵一部分藏在布袋口附近,一部分放在了梁州,斥候来报,已经全部动了起来,天亮便能到。我们的人想去寻……”

  老贾说着,深深的看了段怡一眼,“我们的人,想要去寻段家人。发现他们就在布袋口安营扎寨,等着同大军汇合。”

  段怡点了点头,朝着顾从戎走去。

  他站在城楼之上,手中握着一杆长枪,风将他的白发吹乱了去。

  这是段怡第二次,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苍老,头一回是六年前,她带着顾明睿一身是血回锦城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心如死灰,行将就木。

  其他的时候,顾从戎就像是一座需要人仰望的小山。

  “祖父”,段怡轻声说道。

  周遭的人瞧见他们祖孙二人要叙话,都识趣的走开了去。城楼上一下子,空旷了起来。

  顾从戎转身过身来,轻声说道,“你来了,段怡。”

  他说着,伸出手来,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段怡手中的那杆黑枪,这是顾旭昭的遗物。

  “你舅父,总算能够安息了。待剑南保住了之后,我也到了卸甲归田的时候了。我已经老了,这未来,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他说着,声音苍老了几分。

  段怡一愣,顾从戎就是剑南道的定海神针,她一直以为,他会守护这里,一直到自己死去。

  她抿了抿嘴,将那装着河山印的包袱,还有圣旨,递给了他。

  “先前以为是陛下派人杀害了舅父……现如今……祖父若是想,可以将这河山印还有先帝遗诏,派人直接送给了三殿下,换剑南平安。”

  “到时候五皇子自然而然会追上去,让他们自己个狗咬狗去……只不过……”

  顾从戎摇了摇头,“只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谁都能看得出我已经老了,而你年纪太小,剑南犹如无主之地……便是我们交出去了河山印……”

  “不是三皇子,不是五皇子,也会有其他的财狼虎豹,一口咬上来。迟早要打上一回,叫人知晓,我们剑南不是软柿子,这一方百姓,方才有了喘息之机。”

  “你同明睿,方才能够在这乱世之中,有一席容身之地。”

  段怡没有说话。

  拳头里头出道理,说什么都是虚的,有敌自远方来,必杀个片甲不留!

  三皇子既然已经要围城,那么有一便会有二,这回用河山印退兵,下一回呢?用什么呢,用顾从戎同她段怡的头颅么?与虎谋皮罢了。

  这剑南道,终归是顾从戎说了算的。

  顾从戎见她沉默不语,突然说道,“兴许段思贤说的是对的,我同他也没有什么区别,一直利用着你对明睿的生死之情,逼着你背负本来不应该由你来背负的命运。”

第一三七章 阵前叫骂

  段怡听着,叉着腰哈哈一笑,“祖父,你啷个可以这样子?那脑壳里进了黄河水的人说的话,你也听了进去?那下一回,路边的小鬼头说路边有妖怪,你也要信了,吓得瑟瑟发抖么?

  顾从戎一梗,已经彻底的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话。

  他伸出手来,对着段怡的脑袋就是一个暴栗。

  段怡呼痛出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这天塌下来,本来就是要我们这些高个子顶着的,我段怡若是不愿意,哪个逼迫得了我?”

  顾从戎看着段怡的脑袋顶,一脸的疑惑,“你哪里就是高个子了?你若是高个子,那老子岂不是城楼上立着的旗杆子?”

  段怡刚想下意识地接上你在谁面前充老子?

  可话到了嘴边,方才想起,顾从戎岂止能当她老子,他是她老子的老子。

  “嗯,所以这剑南道的天,得您撑着!明儿个我还是打前锋,阵前叫骂我在行!”

  顾从戎一听,颇为无语。

  话说这大周朝打仗,不知道何时起,都兴阵前叫骂,那几个三大五粗的家伙,拍着马提着刀,也不打架,就搁那骂街!骂得好的,三军气势大盛,骂上头的失了心智,千里送人头也是常有之事。

  他虽然征战沙场多年,可一到这个卡口,便心中发憷。

  他那张笨嘴,实在是骂不出个三四五六来。

  后来没得办法,寻了黄先生做军师,旁的不干,专职叫骂!

  可黄先生是个书生,骂是骂得好,可对面的武夫他听不懂啊!让黄先生骂得直接点,他又觉得自己个斯文扫了地。回回剑南军,都在这上头吃了大亏。

  直到军中有了段怡师徒二人……好家伙……

  他们不光拿官话骂,还拿蜀中方言骂,如此还不过瘾,直接上吐蕃话……敌人听得,只觉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七窍生烟,猛冲过来,离得一枪之地,便直接被戳爆了人头!

  再后来,段怡招安了一群土匪,前锋从此无人敢与她相争!

  顾从戎想着旧事,颇为唏嘘,“理应如此!”

  守城的夜过的格外的快,话没有说多少,东方鱼肚已经泛白,那地平线上,腾起了尘土,伴随着金光而来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快马与战车。

  段怡站在城楼上,看着砖墙之上的砂砾,被震得飞起,整个锦城,就在这种地动山摇的压迫感中清醒。

  段怡啧啧了几声,“这老天爷也忒不给人脸面,金光啷个打在他们的脸上,显得像是我屋子里头的铜盆成了精,蹦跶起来了似的!”

  一旁的苏筠听着,捶着墙哈哈大笑了起来。

  “哪里像铜盆了,明明就像是痰盂,尿罐子!段三你莫要学黄先生,说得太文雅了,野人是听不懂的!”

  段怡从他手中接过了一把大弓。

  这弓远比寻常的弓要高大厚重许多,一般人别说射准了,连想要拉开,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段怡伸手一拽,直接拿了满弓,朝着那飞奔而来的头马射去。

  只听得嗖的一声,箭支飞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人仰马翻,马的嘶鸣声,人的怒吼声。

  那箭支示威似的直插在了头马面前,马上之人,用力的拽住了缰绳,马太过吃痛,扬起前蹄,那马背上的人,直接被甩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

  后头的人立即跟着拉着缰绳,停了下来。

  扬起的尘土将来人笼罩在了其中,待那尘土落定,段怡定睛一看。

  只见一支蓝色军队,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黑色的盾牌立在前方,写了周字的大旗,随风飘扬着,看上去格外的醒目。

  站在城楼之上看过去,那密密麻麻的军队,就像是齐聚在一团的蚂蚁,让人头皮发麻。

  在人群中央的高头大马上,三皇子坐在上头,一脸的悲恸,在他的旁边,是书生打扮的段文昌。

  “剑南对陛下忠心耿耿,我们顾家满门忠烈,从未有过二心。殿下领军围攻剑南,此乃何意?剑南的子民,也是大周的子民,是陛下的子民。”

  “殿下想要剑南的百姓流离失所,想要吐蕃趁虚而入么?”

  顾从戎说着,声音中带着悲切,听得人心中发颤。

  等了许久,三皇子都没有回应。

  一旁的段文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朗声说道,“顾使公若是没有谋逆之心,又为何要伪造国玺,伪造遗诏,散播先帝传位于郑王的谣言呢?”

  “郑王谋逆,已经伏诛!使公这是要循着他的脚印,踏上黄泉路邪?”

  段怡听着,同崔子更对视了一眼,一切都叫他们给说中了,段文昌拿不到国玺同遗诏,便先下手为强,直接指鹿为马,说他们手中的东西,是假的了。

  段怡轻身一跃,从那城楼上头,直接跳了下去,翻身上了马,她手中的长枪挽了个枪花,气沉丹田朗声说道,“祖父不是状元郎么?我当你最擅长拿笔杆子,没有想到,你最擅长的是倒夜香。这屎盆子扣得如此熟练,果真叫人赞扬!”

  她说着,长枪一指,指向了三皇子,“祖父若是没有谋逆之心,为何又要找了一个人来假冒三皇子,这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么?日后摆布傀儡,做那幕后皇帝不成?”

  段文昌脸色大变,“你含血喷人!”

  段怡哈哈一笑,“祖父见的大场面多了,怎么这般不淡定,适才你含粪喷人的时候,我可没有像您这般恼羞成怒。”

  “怎么,就兴您张嘴一说便是真相;旁人张嘴就是谣言不成?虽然都把自己说的当真实,可史书都没有您这般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段文昌深吸了一口气,他扭头寻去,一眼便瞧见了领着一队人马站在那里十分不自在的长孙凌。

  “早就听闻长孙小将军擅打前锋,专职叫骂。何不做我大周英雄,上前教训教训那等谋逆小贼?可敢邪?”

  长孙凌欲哭无泪,硬着头皮从人群之中跑了出来。

  风太紧,能快点扯呼?

  长孙家同乔家一般,对陛下忠心耿耿。且不扯这些,只要荆州一日没有反,他就一日没有办法拒绝朝廷的征用。他倒是想做一回英雄,可是对面的是谁?

  那是段怡啊!

  是救了表妹乔禾的志士段怡,是为乔家报了血海深仇的段怡。

  更何况……阵前叫骂,对面是段怡,叫他出来,分明就是让他阵前被骂!

第一三八章 谁敢来战

  段怡一瞧是长孙凌,顿时乐了,“我当时哪个,原来是长孙小将军。这是担心我们剑南的猪头不好食,千里迢迢从荆州把你的人头送过来了。”

  她说着,抬手指了指长孙凌手中的大铜锤,“啷个有这么体贴的人,连破喉放血的铜盆,都怕我们没得,自己个带过来了!你放心,我杀猪手艺颇好,一枪下去,那猪哼都不哼的。”

  长孙凌看着段怡的笑容,何止是头皮发麻。

  他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发麻了,你看!他怎么骂得过?

  那三皇子军中,一个袒胸的武夫一瞧,气呼呼的拿着二板斧的柄,将长孙凌朝后一拨,“一边儿去!”

  长孙凌松了一口气,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段怡,什么也没有说的退了回去。

  就在前几日,他还同剑南军的兄弟们一道儿坊中喝酒,还在市集里遇见了段家姐妹,这一晃,再见竟是战场上,中间隔着楚河汉界,拔刀相向……

  这还该死的世道,长孙凌心中唾骂道。

  那武夫说着,抬手指向了段怡,“好家伙,这剑南道是无人可用了么?将孵蛋的娘们都放出来做先锋了!就你这样的,老子一手捏死十个!”

  段怡打量了一下他随风飘舞的胸毛,啧啧出声,“哎哟,我这还是头一回瞧见从蛋里孵出来的,瞧着果真不像人,倒像那河里的鸭子,没带脑子一身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