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云间
若不是其他的吃瓜家族不断传来线报,说晏清密还在城墙上扒拉着要跳且还没跳,苏宝珠都不想过去了。
苏宝珠去的时候挺巧。
晏清密已经被晏家人拖着抱了下来。一个衣着不凡的夫人毫无仪态,抱着晏清密坐在城墙下的阴影处大哭,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系统一下子没看懂:【这是没救回来?】
苏宝珠:【没有血迹,人还活着,应该是劫后余生的哭泣。】
系统:【哇哦。】
一旁有和晏家相善的人在小声劝慰,说的无非是下个人更好,不值得为没心肝的磋磨自己之类。
晏清密人还歪在晏夫人怀里,听着就哭着要挣扎起来,叠声道:“是我错了,是我不该,我是宁死也要求得她原谅的。你说这些风凉话做甚!”
晏夫人听了放声大哭:“你何苦来的?人宋姑娘也不体恤你办差辛苦,更不在意你受的委屈,你寻个逗趣的小玩意就和喝了一斤醋一样,闹着这个那个的,你若听我一句劝,就舍了她罢!”
晏清密只哽咽道:“我不!是我对不起她,宁愿跳下去,也得求她一个好字。”
宋徵昕来得慢一些,和宋夫人一起来的。她们站在阴影处,听着这场闹剧,神色晦暗难名。
晏夫人留意到宋徵昕到了,几乎要扑到她的怀里。
“姑娘啊,求求你不要如此心狠,稍微体恤一下清密吧!他如此在外奔波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未来的府院?你就要为了个小雀儿逼他跳城墙明定心意吗?”
晏清密也睁开他布满血丝的眼,带着希冀,看向宋徵昕:“是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一定不再犯了……”
“如果你不原谅我,我今天除了跳下去,也没有什么别的路可以走了!”
夏天的风本就燥热,现在随着晏家人的话一起席卷而来,更是让人窒息到无法呼吸。
宋夫人已经将期许的目光看向了宋徵昕,其他在旁沉默围观的人,也或多或少将目光投射在宋徵昕身上。
似乎宋徵昕是大理寺卿,能一言断定晏清密是将死将活。
苏宝珠看了看高耸的,爬上去估计就要一刻钟的城墙,冷笑一声:“那你去跳,我们不会拦你。”
第34章 第三十四片瓜
“你真的是想逼死我的清密吗!”
晏夫人悲戚地吼了一声, 不再歪缠宋徵昕,而是像一头母豹子一样,就要扑到苏宝珠身上。
苏宝珠哪里和宋徵昕一样?挥挥手叫两个婢女就拦住了。话出口, 也尚算平静。“晏夫人或许是天热动心,有些急躁了。扶她一旁去, 请她喝两口寒茶罢。”
晏夫人哪里肯听, 怒着就吼:“你劝我孩子跳城墙,你是什么居心!”又看向一旁装鹌鹑的宋夫人,“宋家的, 你也稍稍微微劝一下,你家孩儿递信说要取消婚约, 都不过媒妁之言, 闹成这样没脸, 还逼得我这实心的孩儿要以死明志,你都不说些什么吗!”
宋夫人目光投向宋徵昕, 张了张嘴。她确实想说什么,说苏宝珠是不是自己婚姻不顺, 看别人将能结婚, 就横插一脚, 有意破坏。可苏宝珠冷笑一声,宋夫人一下子怯了, 又不敢说什么了,只干笑道:“小孩子气性重,我这会儿说什么也没用,回头再慢慢劝着罢了。”
晏夫人听着又要哭, 冷不丁一道声音传来, “扶夫人到一旁休息去, 大热天的,孩子闹脾气事小,若害得夫人得了暑气,那才麻烦着呢。”
话音落定,早有两个衣着不凡的婢女半搭半架着把晏夫人扶到一旁的轿子里去。
晏清密一时都忘了哭闹,怔怔地看着来人。就见苏宝珠过去,隔着轿子帘问:“娘,您怎么来了?”
轿子帘掀开,周雯鹊半笑不笑地看着:“呵呵,听说你大热天的出来溜达,我也出来看看,顺带请晏家夫人喝两口茶。”
周雯鹊说得云淡风轻,可话里话外免不了有着“知道你又要出幺蛾子,来给你撑撑场面”的意思。
苏宝珠听着就一笑,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重新把目光挪回晏清密身上。
晏清密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跪坐在城墙下,看起来有些孤苦。不时有路过围观的人,他更有些许的彷徨无措。母亲被周雯鹊直接带走这件事,显然让他有些懵圈。
苏宝珠见着就朝宋徵昕笑道:“好了,他现在应该不会去跳了,散了吧,回去吹吹凉风,也散散暑气。”
宋徵昕钝钝地点头,转身就要走。
晏清密后知后觉地跳起来,人发了狠劲,就要朝城墙上撞去。两个晏家的侍卫都差点没能拦住,让他的额头上擦了一条浅浅的痕迹。
轿子里晏夫人瞬间爆发出的凄厉哭喊,和着周雯鹊倦怠而懒散的劝慰,构成奇异的背景音。
宋徵昕的目光艰难转动,和眼底全是血丝的晏清密相对。她前两天鼓起勇气要求退婚,可现在,无来由的恐惧,让她近乎瑟缩地挪回目光,稍稍往后退一步。
宋夫人却没察觉这么许多,紧张地往前去探晏清密的情况,见只是破皮,松一口气,“幸好没破相,男子就算留一点小疤痕,也没什么大不了。”
晏清密垂下眼,神色哀戚:“我只怕你家姑娘更加厌了我……她已经要厌了我了。”
宋夫人立刻就回身来劝宋徵昕:“你闹了这些脾气,也差不多够了。你想想,平日里京城里时兴的首饰,新得的好玩去处,他哪次不是先想着你?这次是他糊涂了,没错,但他都愿意为你撞墙明志了,你还纠结什么呢?快去说你原谅他了——快去!”
宋徵昕一动不动。
宋夫人又小声劝:“你也知道为娘的,忝居夫人之位,也只有武镇伯府的人来时,我们在府上能多些脸面。也是做娘的没用,你除却他,还能嫁得谁呢?他好歹对你也是有心的,未来前程也远大,你可别不知好歹。”
宋徵昕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眼眶慢慢红了。
宋夫人见着心下又是紧一分又是松一分,还想开口,晏清密立时合起三指,立誓道:“我若再对不起她一星半点,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夫人急忙道:“好了好了,无端说这些死的活的做甚!就这样罢!”
宋徵昕还是一言不发,看着宋夫人和晏清密,像是看着最生疏不过的陌生人。她张嘴要开口,嗓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沙哑。
一旁的群众早看厌了,见着渐渐要散。
苏宝珠见宋徵昕是说不出口了,叹口气,佯作困惑地发问:“什么就这样罢?还没完吧!立誓不再对不起宋二姑娘是吧?这不是合该立字据吗?”
宋夫人张口结舌,看着苏宝珠像是在看拆佛堂的恶鬼,连忙就要道:“我家姑娘可和你不一样,并不善妒,更没到立字据的程度!你……你不知所谓!”
苏宝珠只看向晏清密:“你觉得呢?”
晏清密一愣,很快点头,急切道:“好,我没意见,这就去写!一旦我再犯,挖了我的心头血,我都没有意见!”
宋夫人听着不敢再拦,只把目光放在宋徵昕的身上,嘴唇翕动:“孩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
“晏清密,你别写了,”宋徵昕叹了一口气,厌倦地挥了挥手,“心不甘情不愿的,写了又能怎么样?两年前你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众人皆是一愣。而晏清密的脸刹那白了下来。
宋徵昕浑然不顾,只一字一顿地道:“你写、你再和其他男子苟合,被我发现,就跳湖谢罪。我是抱着你不会再犯的希望同意的。”
宋夫人急赤白脸,就要扯她:“别说了!你糊涂了!!”
宋徵昕只盯着晏清密的眼,说下去:“你已经被我发现了,按你的承诺,你现在应该已经和你那便宜表弟一起跳湖殉情。我不会逼你跳湖,诺言失诺两次也够了——你也放过我,令寻别人算八字吧。”
另寻别人算八字,另娶的委婉说法。晏清密的脸一白,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语气近乎支离:“别,别这样阿昕,你一定只是在说气话是不是?我真的是被逼无奈啊!行行好,你原谅我这一回,若就这样失去了婚约,我在父亲那如何是好?太子殿下又如何怎么看我?……最关键的是你,没有你,我拼搏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宋夫人又被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扶他。宋徵昕却笑出了声,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宋夫人彷徨不定,犹犹豫豫地,见围观百姓看向她的目光,有如锐利刀锋,终究还是跟着宋徵昕走。
晏清密还想追过去嚎,宋徵昕让人拦住,笑眯眯地转告:“韦家我不去,但藏污纳垢的韦家别院还是能去一去的。你猜,我的人翻出了多少你‘被迫’和那男子谈情说爱的证据?”
晏清密一瞬间都忘了哭,几乎要质问她如何能抄了韦家。
——宋徵昕或许没这个能力,但她的手帕交苏宝珠的背后有一个在刑部做侍郎的爹,还有一个可能会做太子妃的姐。她是有这个能力的。
他一瞬间就“明悟”了。
于是晏清密不敢再开口,在一众明白始末的百姓谴责的目光中一言不敢发,身子一缩,瑟瑟地点了点头,起身掸了掸衣服,才佯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去寻了晏夫人,一起回晏府里去。
一场闹剧,终究是暂且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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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个儿,晏家的人来问我,让你来搅合晏家和宋家的婚事,为的是什么。宝儿,你说说。”
日暮西斜,苏府正院的几个人围坐就食。温度仍然有一些残存的燥热,大家都没什么正经吃饭的胃口。苏承泽开口询问的时候,大家近乎是如释重负地放下筷子。
苏宝珠还夹着一片腌了老醋的拍黄瓜,举着筷子卡在中间。众人目光投来,她立刻先把黄瓜放自己碗里,然后也放下筷子。
“解释一下嘛,韦家的别院是被京衙的人以‘可能藏有私娼余孽’的理由封了。人也是被京衙逮住的,和我们苏家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他们晏家说是我们苏家指使的京衙吧?”
苏承泽佯怒道:“我说的是你去和宋家姑娘帮腔的事!你告诉她小晏品行不端也就算了,人家在城墙下吵架,你搀和什么?”
苏宝珠知道父亲没生气,苏家和晏家的关系本来也一直挺塑料。她也不遮掩,点头叹道:“若是爹去吵,那我肯定不担心,只有端茶倒水的份,上前打他两巴掌都是占理的。只是我瞧着宋夫人的心是偏晏家的,宋二姑娘就算有心,但宋夫人在上头压着,她心里有想法,也说不出口。”
系统:【为什么说不出口啊?】
苏宝珠:【古代孝道大过天,儿女不好和父母吵架。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压力很大,她只有一个人的话,切切实实是很难说出口的。】
苏承泽也明了其中道理,见苏宝珠说得明白,便也点头:“宋家的内院确实有些乱,之前还有妾室跑到老宋那的官衙说她肚子疼,真真不知所谓。只是我少不得担了点虚名。”
周雯鹊奇道:“什么虚名?”
苏承泽冷笑道:“陛下昨个儿还问我,我是不是为了女儿的朋友忝了脸面去请京衙抓的人……陛下隐约有要我认下的意思。”
苏宝灿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嚼花生米,听着这话豁然抬头。
苏承泽也看向他的大女儿:“韦崇沉是太子殿下的侍读,虽然现下已经出府,但他爱去南院,还带着小晏也去,小晏又口口声声说太子殿下身旁的人都如此这般……这并不是什么好说辞。”
“所以……”苏宝灿叹了一口气,“陛下还说了什么?”
“陛下还说,皇后娘娘知道了你对苏老太太不敬的事,”苏承泽隐晦地看了一眼苏老太太,苏老太太连忙低头吃饭,他见着叹了一口气,“……虽然事出有因,但皇后娘娘更想要一个贤良淑德、孝悌知礼的太子妃。我这边再相看几个好人家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宝灿也没有拗着的道理,只能点头:“好。”
苏宝珠见话题中心不在她身上了,悄悄继续吃饭。
她姐志向高,也确实有这个实力,所以寻常人家是决不去的。只是先母早逝,纵然周雯鹊是出了名的会操持后院教养小辈,一些人家都还是会只因她失去生母就把她排除嫁娶的选项。
……幸好周雯鹊手上攥着不少优秀后生的名单以备后用,也没什么好发愁的。
苏宝珠刚定下心思,喝下一口粥,苏承泽就告诫她:“宝儿,你也要留心了,后宅有些关系好的手帕交很正常,但后院前院有时候利益息息相关。这次我顶了你胆大妄为联系京衙抄人家的罪,你之后万不可如此冒进!”
苏宝珠连忙咽下粥汁,点头要答应。门口却传来了声响。声音拖长绵延,显然是宫中的太监。
“小的叨扰苏大人府上了,今个儿来传安平公主的令。”
虽然苏府一家也是年节时分常能得宫内赏赐的,但这次是什么缘由?众人皆摸不着头脑,匆忙间也只得行礼听令。
“……晏清密小人行径,幸有苏二姑娘周旋。苏二姑娘此举深得本宫之心,着赏。”
太监又念了一串礼单,身后的粗使公公就在后头搬。礼单的价值适中,刚好足够表明态度。
太监念完,额外还笑道:“贵妃娘娘颇夸令爱有樊哙之风,在京城殊为难得。有机会会请她进宫,多聊两句。”
苏承泽应诺道:“是。”
系统:【安平公主是谁?贵妃娘娘又是谁?你的便宜爹脸色好奇怪哦,想笑又想生气的样子。】
苏宝珠:【安平公主是现在这个皇帝的大女儿,比太子大一岁。因皇上子嗣凋零,现在的二皇子都只有六岁,因此安平公主也有辅政。贵妃娘娘是安平公主的母亲,只生得她一个女儿。】
苏宝珠:【我爹的脸色很好理解啊。他刚训完我不要冒进。扭头安平公主就下令,说我骂得好骂得妙,她要夸还要昭告天下——搁谁谁能缓过劲呀?】
系统:【我懂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