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云间
安平公主的令旨不仅夸了苏宝珠,还把晏清密狠狠地骂一顿,骂他败坏兄长名声,骂他不顾惜父母,骂他不顾阴阳调和之后还用命胁迫闺阁女子,简直败类。其中文笔精妙之处,都甚至可以摘录出来,千年后作为文章精华载入教科书。
不仅是苏承泽又跟着赏赐了一些奖励,公主一发话,一些奇怪的天然站晏清密立场的人登时把笔洗干净,搁回案上。
更没人敢掰扯到太子殿下那去,太子殿下把韦崇沉贬离东宫后,大家只做无事发生。
没过几天,安平公主又下一道旨意,办了场消夏宴,把北定公长孙介绍了过去。
北定公的儿子辈大多荒唐,其中一个更是闹出了把娼妓都抬回府上以避开惩罚的事,陛下知道后又很发了一通火。
不过北定公府也是命不该绝,出了个在淤泥而不染的承袭长孙,年未立冠就很通事理,刚巧婚事被不晓事的叔嫂搅和,一直没能定下。
安平公主介绍北定公长孙也有她的私心,她也被和北定公长孙做过媒,而皇上似乎介于可与不可之间。北定公内部确实乱,对安平公主来说是低嫁中的低嫁。
不过,对于在混乱的内宅中待过的宋徵昕来说,北定公府和宋府也不差多少,甚至算是雪中送炭。因此两人算是一拍即合。
“宋二现在可没空参加什么桃花诗会了,有些可惜。”
又是一次寻常宴会,一众姑娘坐在一块,闲暇聊天。一个姑娘就眉飞色舞地开了口。
“那次听到她的事后,我想了想,也不能全部打算都托付在宝妹妹身上,刚巧要入宫寻姑母聊天,就和安平公主略提了一嘴。也不知道宋二什么时候会来谢我!”
旁的姑娘只稍稍一愣,随即就笑:“你让她免了你吕家的份子钱就行了!顺带让她也把我的免了——我让我哥把他和那表弟的‘恩爱’见证都摆摊卖了,现在京城都知道他是个烂人,晏夫人都不敢拦,连忙把他捆起来送江南冷静去了。”
“说来他为什么闹着要跳啊?感觉也没什么好处啊。”
“他就仗着没人敢真的让他跳,没人敢牵扯上他瞎扯的太子殿下的理由,甚至他还以为没人敢去韦家别院一探究竟呢。”
“还有啊,武镇伯是先帝在时封的,底蕴只是寻常,和宋侯这开国勋贵相比,不过尔尔,晏清密已经是第三代。且他在太子殿下手下办事的名头说着好听,其实只不过是跟着韦兰花走,跑腿办事而已,太子殿下都未必知道有这个人。”
众人中有对东宫权力分布不太了解的,听着就咂舌——难怪宋徵昕要解除婚约,晏清密那么急呢!
有消息网广的,见她们都想听的样子,便笑道:“有传闻,未必可信,据说晏清密听到了昕儿要另嫁的消息,真哭着跳西湖了,这回可没人拦他,他自己游回岸上了。”
众人不免噗呲笑了几声。很快又把注意力移回到宋徵昕和众姐妹的事上。
“啊,忽然想起来,昕儿回头也很该把冯姐姐的份子钱也免了。若没了她在京衙,抄韦家别院,挖出几十个男倌儿,这事儿还没这么顺利。”
“还有彭姐姐,她真的,直接在宴会上和那些傻子骂起来,说他不是因为宋二而跳城墙,纯是因为自己和那男妓的事被发现了而闹着要跳,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她母亲也把宋夫人骂了一顿,听着都解气!”
“对对对,还有……”
众人互相点评其他人该免份子钱的理由,一通算下来,大家都很值得减免。
系统:【……我忽然意识到,这个诗社上的人,都有一些力量在。】
苏宝珠:【是的。】
苏宝珠只在一旁“嗯嗯嗯”,顺带蹭吃蹭喝。然而众人的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挪到了她的身上。
“说来,你们盘算了这么久,都不提一句,宝妹妹的份子钱更该免!若没她在,宋徵昕一个人,怕不是被他们那两颠倒黑白,无处哭去!”
“她哪里是该免份子钱啊,”立刻有人提异议,“额外给她一百箱份子钱都是应该!”
“说来——宝妹妹也确实快要能领份子钱了,”就有消息灵通的姑娘笑眯眯地开口,“武泽伯府的承爵人定了,是孙家堂系,常年在西南驻扎。预计要定的世子是少年英才,已经中了武举人,考中武进士大抵也只是时间问题。听那家的夫人说,苏府有意延续两府的亲事。”
话音落定,苏宝珠还在脑海里回忆孙家的诸多堂系,可在场一个比较安静的姑娘却呛到了似的,当场暴咳起来,脸都咳红了。
坐她一旁的姑娘连忙帮着顺气,又和众注视过来的姑娘小姐们解释——
“这是兵部员外郎罗家的姑娘,方才说的那个孙家,和她家原已有了结姻的默契。她故而惊异。”
终于想起来西南孙家是哪家的苏宝珠一愣:“啊?”
怎么又是她自己的瓜?
第35章 第三十五片瓜【捉虫】
孙家一开始发家就是在西南。孙先祖率军平定西南, 获得嘉奖,成为开国四公四侯十二伯中的一家。后来孙家就分了两支,一支在京城承爵侍奉牌位,一支在西南守边。
武勋世家之间都有些联系, 尤其祖父巡守西南, 苏宝珠对西南孙家也有些了解。
如今的西南孙家, 确实有一个年少英杰, 其名为孙鹏兴, 十三岁就斩敌当先, 荣获军功。十五岁就考中武举人, 因边疆战事未去京城考武进士,意欲今年秋入京备试。
不同于还需四处钻营的黎家表哥,大家都默认, 孙鹏兴只是需要走个过场。
如此少年英杰, 纵然没有承爵, 和苏府联姻, 都能有说头。但……但如果已经和其他家姑娘有默契了,还来寻苏府联姻, 那就不对头了吧!
苏宝珠坦诚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宴会结束回府,换好衣服, 立刻前去周雯鹊的房间里。
“娘!”苏宝珠扑到她的怀里,开门见山地问, “苏府还是要和孙家联姻?”
周雯鹊不明就里,摸了摸她的背:“胡说什么?人都流放了, 还联什么姻, 谁又在你面前说怪话了?”
苏宝珠眨了眨眼:“啊, 是平西将军的那一支孙家。”
“孙家承爵的人确定是这一支了?”周雯鹊恍然,但很快她更疑惑了,“……这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西南湿瘴重,三姑娘是没办法,其他姑娘——尤其是你,我和你爹都定不可能让你嫁过去的。你哪里听说的消息?”
苏宝珠干笑了:“啊……嗯……就……哈哈,宴会上听到的。”
苏宝珠:【现在想想,宴会上的消息未必全是真的,我直接去闹我娘,嗯,是有点不着调。】
系统:【哈哈……】
周雯鹊却很认真:“是哪个宴会?你们几个小姑娘经常在一起聊天的、冯姑娘也在的那个?”
苏宝珠:“是的。”
周雯鹊摇了摇头:“她们虽然力量有限,但若是和你讲,那大抵是空穴来风,不能忽视。我还是问问你爹吧。”
苏宝珠想想也是,忙不怠点头。
苏承泽准点散府,从刑部回到苏府,用完晚膳,喝茶消食的时候,就坐着聊了聊。顺势聊到了孙家的事。
不同于周雯鹊的不认同,苏承泽给出了新的角度:“济海兄若定然是回京承爵,也不好再回西南领兵。他家孩子到时候应也会在御前禁卫队当值,日后不论去哪调度,总不会往西南去了。”
话一出口,其实都挺好理解。西南太平半个百年,久到人们似乎以为西南自古以来都是太平的。在西南重新富有威望的孙家,就不可能再能在西南积累力量。
既然孙家不会再回到西南,不用担心西南僻苦,那女儿嫁过去,就不是不能考虑的了。
苏承泽想了想,又说:“其实济海兄也确实有意和我结为儿女亲家……不过你们如何就知道了?儿女婚事都需谨慎,定是要探查无误后才能定下。”
周雯鹊就顺势说出了第二个疑虑:“是宝儿先前听说,孙家那边有意和我们苏府联姻,因此来问。”
苏宝珠朝她的爹出个咧嘴笑。惹得苏承泽也哭笑不得。
然而苏宝珠很快就收了笑,冷酷道:“这般看,这孙家不能结姻。”
周雯鹊连忙问道:“为何?”
苏宝珠解释道:“娘不知道,爹不知道,姐姐不说话,姐姐大概也不知道。兄长还在部里忙,更没插手的道理。那如此一来,我们苏家会和孙家联姻的消息,又会是从哪来?”
周雯鹊和苏承泽都要点头了,一旁年方八岁、门牙嚯了一块、在喝鸡蛋羹的四妹妹冷不丁道:“老太太?”
吓得同样在喝鸡蛋羹的苏老太太连忙摆手:“那哪能呢?我是再不敢插手你们的事了,只安心享福罢了。”
众人这才移回目光,听苏承泽点头道:“那我明个儿就回绝了他,也省得夜长梦多。”
苏宝珠小声提醒:“我还听说,孙鹏成,是已经有口头婚约的。和在兵部任员外郎的罗家……”
苏承泽:“好好,我知道了——等等,这你又是哪里听说的?”
苏宝珠没心没肺地笑。
苏承泽拿她也没办法,只能感叹着给自己找台阶:“我倒还不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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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泽是武元侯下任承爵者。他平日不以“世子爷”的身份在京城走,但大部分人见到他还是得行礼。无他,因为刑部侍郎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官,再往上,就是尚书和宰相了。
不过和孙济海见面,倒也没成了上下级见面。毕竟平西将军也已经是从三品的官职了,虽然是虚衔,又有地方入京矮半级的说法,但孙济海在西南待了几十年,也有一点积威,也算能相与抗衡。
只是苏承泽在昨晚用膳后和家里人聊了一会儿,现在便觉得孙济海有些面目可憎。在约好的茶楼见面后,孙济海在他的目光中越看越矮,最终尴尬地擦了擦汗,笑呵呵地说,“今天天气真热哈?”
苏承泽见着孙济海的模样就想起刑部底下那些心虚的手下,还有那些囤积起来还没处理好的公文积案,顿时没了说闲话的心情,直截了当地说:“你昨儿说的婚事,我觉得不妥,二姑娘年龄太小,苏家还想多留两年。”
孙济海喝了一口茶,笑呵呵道:“本也没想着二姑娘,大姑娘不是年岁正好?”
苏承泽眉心一蹙:“已有婚约了。”
孙济海还是笑呵呵的:“和太子殿下的那个?……别怪我提醒,我怎听说着,婚事好像已经……?”
苏承泽听着心下一阵烦腻。他那回和陛下和太子殿下说明情况,直说因着太子殿下伴读韦家的事不愿联姻。陛下和太子的脸色都挺古怪的。
陛下还挽留了一下,毕竟武勋家族里出色的姑娘不少,但干净不出幺蛾子的家族没几个。苏承泽坚持不联姻,陛下才松口说要广选天下俊秀,可着他女儿挑。
态度太古怪了,苏承泽都以为陛下好歹意思意思生气一下,他都在膝盖上垫好了棉垫!这大夏天的!
陛下没生气,但现在苏承泽他自己烦腻到想生气了。什么啊!是我苏家退的婚,你这孙济海说话吞吞吐吐的,把我苏家当成了被退婚的可怜虫了吗!
不过孙济海好歹是能见脸色的,连忙笑着转旋:“是我的不是,大姑娘的亲事定然是等明年春闱放榜,喜上加喜的。我如何就扯到了太子殿下头上,该打!”
苏承泽见着也没脾气了,点点头,就接着问:“你不是原本定了兵部的罗家,如何又来问我?”
孙济海只愣了一秒,就苦笑道:“哎,这事儿闹的,你都知道了。罗家非说员外郎只是从五品官,和我要承爵的孙家门不当户不对,愣是要退亲。前个儿就差要撞孙府门前了。”
苏承泽意外道:“这是……”
孙济海摇摇头:“兴许是一些人家不嫁武勋的清贵规矩吧,文人规矩就是多——谁能想到承爵都能承丢一个婚事呢?哎,你别是因着这个事儿,所以推拒吧?”
“那倒不是,”苏承泽慢悠悠道,在孙济海的灼灼目光中,笑道,“只是二姑娘真的年龄小,大姑娘也确实另有打算——我回头帮你看看。”
孙济海还是笑着应是。
等苏承泽离了茶馆去刑部应卯,他的脸色才骤然阴沉下来。
“呸,想让大姑娘去攀富贵没攀上,现在撑面子,说得忒好听!”
夏日仿佛永远不会结束一般。孙济海往新修葺好的孙府骑马行进。
只见路上的所有姑娘身上都被晒出了金灿灿的影子,像是任人捡拾的珠宝。
他心头一阵烦躁,祖父给他孩子定了兵部员外郎的婚事,他一开始无可无不可的,现在却免不了抱怨,为何这罗大人一直呆着员外郎的位子不挪窝啊!
他也不想横生波折,但……算了。
孙济海进得府里,直截去了演武场,回说大公子洗漱去了。他就去澡间。
澡间里孙鹏兴刚换好衣服,见着人来,十分疑惑,“父亲?”
孙济海点点头,命令道:“和罗家的婚事已经解了,本来就是口头约定,另附了根簪子而已,算不得数。你别再多想,近段日子先结交苏家大公子,进苏府的时候再哄哄二姑娘,尽量哄得她要和你成好事。”
孙鹏兴一愣:“二姑娘?父亲之前问的不是大姑娘吗,二姑娘好像才十二……?”
孙济海冷笑道:“让你去你就去,问这么多!年龄小好啊,西南那边本就结婚早,哄好了,到时候按着西南的习俗成亲。你要懂得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