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周妙怔愣须臾,她先前其实并未多想,但简青竹都能瞧出来,虽然心悦谈不上,但难道李权真对她有点好感?
说起来,要想长留在京中,这兴许也是一个法子?
周妙想着,兀自摇了摇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她可不能被简青竹带偏了。
她于是转了话头道:“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事?”
简青竹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先前周姐姐受了伤,我便一直按捺住没问,现在周姐姐伤好些了,周姐姐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伤的么?”
周妙神色微变,转而笑道:“途中遇到了歹人,马车摔下了山道,受的伤。”
简青竹盯着她的脸看了一小会儿,又问:“为何当日会遇见歹人?李小将军匆匆将我送回了侯府,也不肯多言,可我觉得那群歹人不是冲着侯府去的?反倒像是为了,为了公子?”
简青竹思来想去了好些时日,忍不住问道:“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周妙心头一跳,面上笑道:“公子是与人结了仇,但绝非坏人。其余的,若你真想知道,公子总会告诉你的。”
简青竹双肩轻轻落下,叹气道:“公子才不会告诉我呢,他只当我是小孩子。”
这倒让周妙感觉有些惊讶,男女主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擦出火花?
见周妙沉默,简青竹满是歉意地笑了笑:“我不该为难周姐姐,当我没问。”
周妙只好笑了笑。
男女主角诉衷肠的桥段,她可不能随意瞎掺和。
两个人总有一天,要坦诚相见,周妙算了算日子,应该也不远了。
李佑白的腿毒应该就快好了。
*
诚然,简青竹新配的药丸,令腿疾大有起色。
解毒丸吃了月余,李佑白膝下的红色疤痕慢慢淡了颜色。
虽然双腿仍旧无所感,但杜戚为他诊脉时也发现,体中的余毒渐渐清了。
“假以时日,公子定能行走,不过需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杜戚收过银针,不忘嘱咐李佑白道。
李佑白笑道:“这段时日有劳杜医政了。”
杜戚一听,诚惶诚恐道:“非乃某一人之功,也倚仗简姑娘。”
李佑白颔首,问道:“寻人打听简青松下落,可有音讯了?”
杜戚答道:“听说月余前,简青松确实来过京城,可没过几日,又仓促离了京。”
“他在京中行医?”
杜戚摇头道:“简青松在京中寻过几个简临舟的旧友,可那几个旧友早就告老归乡了。”
李佑白皱了皱眉:“知道了,继续派人去寻。他途径城池,必要过索。”
杜戚称是。
李佑白笑道:“今日中秋月圆,便不耽误杜医政了,早些回去罢。”
杜戚拜道:“某告退。”
中秋月圆,是月圆人圆的团圆夜。
固远侯府自然也张灯结彩,不过李融不在府中,刘眉只设家宴,没有外人。
院子里挂了兔子灯,也就府里的人瞧个热闹。
周妙和简青竹被刘眉请去前院吃了晚宴。
席上有伶人吹奏,周妙尝了月饼,也饮了桂花果酿,满齿留香。
宴席直到亥时,周妙大病愈后,难得放纵了一会儿,饮过酒后,回房简单梳洗了一番,倒头就睡。
今夜无风无云,天上一轮冰辉皎洁,明晃晃的光洒了满地。
李佑白独坐檐下,仰头望月。
蒋冲见他又饮过一杯酒,出声劝道:“公子月下独酌,恐伤了身,不如某去请李将军来?”
李佑白摇头,神色疏淡道:“不必了,中秋夜阖该是团圆夜,侯夫人久不见他,自要母子团聚。”说着,他又饮了一口酒。
蒋冲听了这话,不敢再劝。往年中秋,宫中皆要饮宴,从前陛下也会与殿下对饮几杯,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对父子,君臣大不如前了,而太子甫一出生,便养在皇后膝下,只是近年来皇后身体不济,难以得见,太子被罢黜后,皇后也再未召李佑白入宫觐见。
蒋冲默立一旁,见李佑白对月而饮,直至月悬于顶,他才终于放下了手中酒盏。
前院的喧哗声响业已停歇,夜色归于寂静。
李佑白虽饮过不少酒,但脑中清明,并未大醉。然而,一股滚烫而霸道的热意自他体内腾腾而起,不及片刻,便游走全身。
李佑白心跳愈快,察觉到了周身悄然的变化。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云母,郁沉,龙脑,杜戚提醒过他,这些药材亦作宫闱助兴之用。解毒丸虽还有一味十段香,但难保没有别的功效。
今夜不知是不是他饮了酒的缘故,热意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蒋冲立在木榻之畔,见李佑白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斟酌着开口问道:“不若某去请简姑娘来?”
简青竹来也于事无补,此效不可解。
“不必,递一碗凉茶来。”
蒋冲立刻送了一盏凉茶。
李佑白仰头灌下,一丝丝凉意顺流而下,便如水滴入火海,无济于事。他只觉依旧口干舌燥,耳中嗡鸣不止,浑身犹如火烧,生受着翻搅的热意,心中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无法克制,难以压抑的冲动。
他脑中惶惶然忆起,昔年听过的佛文,欲念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身之患。
他生来性情冷淡,鲜少有这样的时刻。
然而,一念起,诸念生,惶惶如坠火海。鬼使神差地,他听见自己开口道:“去唤周妙来。”
蒋冲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才极快地答了一声“是”,匆猝转身便去。
作者有话说:
*引自,改字于《佛说二十四章经》
第26章
周妙睡得正酣,只是夜里有些闷热,她下意识地翻了一个身。
“周姑娘,请随某来。”蒋冲压抑的声音响在身前。
听到动静,周妙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乍然见到床前立着一个男人,登时吓得魂不附体。
“啊!”蒋冲却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姑娘莫惊,在下蒋冲,公子有请!”
周妙身上只着中衣,连忙扯过床榻上的大氅披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何事如此焦急?”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明明还是晚上!
蒋冲催促道:“事出突然,姑娘随某来。”
周妙披衣起身,转念又想,既然还在府中,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兴许是腿疾发了,但既然发了腿疾,为何不去寻简青竹?
可蒋冲脚程极快,根本由不得她多想,周妙一路跟着他的脚步,近乎小跑地来到了李佑白院中。
院里黑漆漆,只有天上的月光亮堂堂。
蒋冲开门侧身道:“姑娘请进。”自己却停下了脚步,檐下并未点灯,周妙没看出他黝黑的脸红了。
周妙并未多想,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内室。
床榻上的纱帘落了下来,看样子李佑白仿佛是睡了?
“公子?”周妙愈觉古怪。
她走到近处,方见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映出了李佑白的影子。
他并没有睡,似乎是端坐于榻上。
“公子唤我来,所为何事?”
隔着一重纱帐,李佑白睁开眼睛,静静地打量着她。
月色映在她垂落的乌发上,光亮雪白而斑驳,她的面目半明半暗,一双微弯的眼睛黑白分明地注视着自己。
她毫无防备地立在他面前,素色的大氅松散地披在肩上,似乎全然不知此时此刻她为何身在此处。
周妙的视线与李佑白碰上,他的眉眼漆黑,可是瞳仁中像是被月华点亮,暗沉的光芒流转其间。
周妙别过眼,试探地又问道:“公子是不是身体不适?要我沏一杯茶来么?”
“嗯。”李佑白终于应了一声。
周妙忙拢了拢大氅,回身去桌旁斟茶。
茶壶里的茶已经凉透了,她斟过一杯,递到纱帐中,李佑白的手边,道:“茶有些凉了,若是公子要新茶?我去寻蒋冲来?”
“不必。”
李佑白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指尖碰到了她的手背。
周妙敏锐地感受到他指尖的热度,追问道:“公子是又发烧了?烧得厉害么?我去寻简姑娘来?”
看来真的是身体不适。
“不必。”李佑白抬头饮下凉透了的苦茶,硬声道,“你坐下。”
坐下?
周妙左右一看,唯有榻前一方月牙凳可坐。
她顺势坐了下来。
李佑白似乎是身体不适,脾气也格外得古怪。
短暂的响声过后,满室寂寂然无声。
周妙坐在凳子上,竖起耳朵,渐渐听清了李佑白略微滞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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