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陈风推着李佑白自坤仪殿转出,走出殿门,转过石板道,却见娴妃的步辇缓缓地行在前面。
李佑白抬手道:“且等等。”
陈风顿住了脚步。
董舒娅回首再看,只见李佑白的身影停在了宫道尽头的高墙下。
他在避嫌,他不愿看见自己。
董舒娅满心苦涩,看过这一眼,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心中又不禁暗暗追问道,既然不愿见她,为何又把那个周施主放在身边。
他不愿见自己,却找个相像的,难道就是因为她是娴妃,她是皇帝的妃子?
愤懑,怨怼,不甘,原本尘埃落定的心绪卷土重来。
董舒娅硬生生扭回头,冷声吩咐宫人道:“行得快些。”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周妙没想到李佑白回来得这样快, 日中将过,他便从宫里回来了。
将军府中,亦来了一长串宫侍, 个个端着托盘,或者手捧大小物件,一看便知是宫里的赏赐。
最末还缀着数名女郎,身着绛紫宫服, 燕瘦环肥, 仪态风流。
周妙立刻扭头望了一眼身畔的简青竹。
她们眼下立在园中亭台, 眺望着府外来人。
未曾想,简青竹也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周妙在她脸上找寻着透露她心情的蛛丝马迹,而简青竹似乎也在细细地打量她的表情。
对看了片刻, 她扑哧一笑道:“周姐姐, 看我作甚?”
周妙觉得她的表情确实不见丝毫妒忌,只是有些古怪。
她随之笑道:“你又在看什么?”
简青竹压低声,道:“今日府中热闹, 忽然来了这么多人。”
“是啊。”周妙颔首附和道。
今日李佑白进宫,不晓得这些赏赐是不是都是皇后赏的。皇后为何赏了他美人, 难道真是听到了风言风语,意在敲打李佑白,让他不要执迷不悟?
若皇后知晓了, 那皇帝呢?
周妙不由心中发怵, 在她看来, 书中的李元盛不爱董舒娅, 是好胜心与占有欲作祟, 可是, 若是知晓了李佑白身边还有个模样相似的人儿, 他会怎么做?
李佑白真能一直将她留在将军府么?
周妙想到这里,心慌了起来。
“咱们去前院瞧瞧?”她问简青竹道。
简青竹摇了摇头:“人太多了,我还是回屋罢。”
周妙自不勉强,同她告别后,匆匆下了亭台。
剑阁外的陈风见到周妙行来,面露惊讶,却道:“周姑娘,稍等片刻,奴自去禀告殿下一声。”
周妙站了一小会儿,便见陈风去而折返:“姑娘随奴来。”
府中虽然热闹,但剑阁中依旧只有寥寥几人。
周妙走进屋中,却见李佑白正在摆弄书案上一樽花木,是一簇浅紫色的牡丹花,先前她来屋中的时候,并未见过。
他抬头道:“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他冷淡的口吻令周妙顿生退意,剑阁是李佑白的居所,先前几次都是他召了她来,今天她这样贸然求见,是不是惹他不快了……
周妙脸上露出个笑来,转而道:“并无要事,只是惦念殿下腿伤,不知是否痊愈了?”
李佑白笑道:“皮肉伤自然痊愈了,何需三日?”
周妙觉得他话中有话,可是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其中真意,只得继续道硬着头皮笑道:“殿下的这盆牡丹甚美,颜色犹为别致,不知是自何处来?”
李佑白垂下眼,道:“若虚寺里的牡丹,道七禅师特意送来一樽。”
“原来如此。”说话间,周妙大胆地朝前走了两步,佯装欣赏案上盆花,眼风却一直瞄着李佑白,见他并未出言喝斥。
她看了一阵花,试探道:“今日府中甚是热闹。”
“嗯?”李佑白挑眉道。
周妙继而旁敲侧击道:“府中赫然多了好些人,我便想着……我那阆苑,尚能一直住罢?”
能不能保住她?
李佑白闻言,眉目却似舒展了开来:“自然,早就说过,你想借住多久,便能借住多久。”
这就是保证吧!
周妙内心定了定,见他面色稍霁,又道:“当日击鞠会中,宫里头好些人见到了我的面目,今日殿下入宫,可曾……”
李佑白淡淡一笑,打断了她的话道:“不曾,你安心蛰伏一段时日。”
孟仲元究竟是何意图,尚且不明。
他凝眉又仔细看了一眼她的面目,却见她闻言露齿一笑,一双眼睛恍若星月般点亮,只道:“太好了!”
他心中一动,却见周妙福身道:“我不打扰殿下了,这就告退了。”
李佑白的嘴角沉了下去:“退下罢。”
周妙走后,李佑白思量片刻,问一旁陈风道:“她先前求见时,可说了所为何事?”
陈风面色微僵,周妙彼时尚未开口,他便自作主张地来问了。
“周姑娘未曾明言。”
话音落下,陈风果见殿下的脸色愈发沉郁。
这个周姑娘,自侯府搬来后,一直低调行事,他原以为自己想岔了,可是当日击鞠会上,篷顶将倾时,他分明见到她为了殿下奋不顾身。然而,不知为何过后一连三日,明明身在府中,也不来请安?
陈风回忆着方才二人简短的对话,忽而灵光一闪,兀自揣测道:“依奴所见,周姑娘许是有些介怀,今日才来剑阁求见?”
李佑白不解问道:“介怀?有何可介怀?”
陈风垂首道:“皇后娘娘今日赏了几位美人。”
李佑白眉心一跳,顿了顿,缓声道:“你将人安置便是。”心中却想,周妙难道真是介怀此事,才来问她是否还能长居阆苑。
陈风抬眼,见他难得地面露疑惑,又道:“殿下莫不赏赐一二,宽慰宽慰周姑娘?”
宽慰周妙?
李佑白闻言,初觉荒谬,转念却又想,击鞠赛会,周妙定然也受到了惊吓,因而才在府中悄无声息地过了三日,若她真介怀今日之事……
他假咳了一声,吩咐道:“将礼单递来,我瞧瞧。”
陈风心中吃了一惊,虽是是他的提议,可他没料到殿下要亲自挑,原以为就像平日里,由自己打点。
陈风连忙将入册的礼单找来。
李佑白翻了翻,册中金银器玉雕石刻应有尽有,可他一眼相中的却是一枚镂空缠枝熏笼,掌心大小的金球。
他点了点这个,陈风便将册子取了回去,附和道:“此熏笼袖珍精巧,可悬于床帐,也可置于榻上。秋日熏香,花香竹香皆为上品。”
李佑白一听,思绪随之而散,却生生顿住。
他几乎立刻后悔了。想到周妙,一眼相中的这一枚熏笼宛如一个危险的预兆,令他惴惴。
可是,眼前陈风已经旋身而去,李佑白假咳一声,陈风不明所以地回头道:“殿下,还有吩咐么?”
他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身前的书案,开口道:“将那秘色瓷五口花盘赏给简大夫。”
如此一来,她便不那么特殊了。
陈风眨了眨眼,依旧应声而去。
*
周妙收到这一枚金灿灿的熏笼,多多少少有点惊讶。
她喜上眉梢道:“殿下,从前也爱赏人么?”关键,具体频率是什么?
秋雨和冬雪对看一眼,冬雪回忆道:“来了将军府后,一直没旁人,便没赏过,从前在东宫时,亦无太子妃,侧妃,自然也没赏过,不过殿下素来仁厚,每逢节庆,阖宫宫侍都会收到恩赏。”她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此恩赏自是不同的,只有姑娘和碧园里的简大夫才得了赏。”
周妙好奇道:“哦?赏简姑娘的是什么?”
秋雨答道:“听说是一个五口花瓷盘。”
“嗯。”周妙懂了,肯定是想赏女主,顺带稍上了她。
感谢女主角。
周妙摇晃着手中的金球,走到了榻前的箱笼旁,她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熏笼上的金链,打开了箱笼,摸出了其中的红木箱子。
盒盖打开,里面也是金灿灿一片。
五百枚金饼静静地躺在里面,可是金饼不大,又极为轻薄,即便是五百枚金饼若真要兑银两,也不知能兑多少银两。
周妙将手中的镂空缠枝金熏笼也轻轻地放进了红木箱。
能攒一点是一点吧。
*
秋雨绵绵,落过几场雨后,天气渐凉了。
将军府中,积攒了不少拜帖,求见殿下,多是前日里常来往的纨绔子弟。
这一日,天气将放晴,高攀带了一把古琴登门,与他同往的便是孟澜。
高攀眉飞色舞道:“此乃古琴‘啸月’,听闻殿下一直在寻此琴,某特意差人往锦州寻了来,献予殿下。”李佑白犹擅弓马,领的是将军衔,可绝非一介莽夫。东宫储君,可挽长弓,亦抚琴瑟。
高攀心想,如今他腿不能行,不若投其所好,将琴寻来。
话音将落,他抬头细看,李佑白面上果真浮现出一个可称和善的笑容,高攀忽觉春风拂面,受宠若惊。
“高二公子有心了,此啸月实难得见,你定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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