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周妙戴上帷帽,出了府门,只见一辆高顶马车停在门外,再无其余车辇。
侍从递了一方小凳,到她脚前,笑容可掬道:“姑娘,快些上车吧。”
周妙掀开车帘,果见李佑白已坐于车中。他今日着素白袍,袍上全无纹路。
他目光朝她望来,周妙略一屈膝,道:“见过殿下。”
李佑白抬手道:“坐下罢。”方见她抬起头来,可是她面敷白纱,车中光线黯淡,他并不能看清她的脸。
周妙顺势落在车中的方凳上,她犹豫了片刻,问道:“简大夫呢?简大夫今日不同往么?”
“简大夫今日有事出府,便不同往了。”
周妙应了一声,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车中亦算宽敞,可是与李佑白同乘一辇,令她无端紧张。
她于是侧身,半卷了车帘,往外张望,心中却想,李佑白要去寺中为皇帝祈福,大概是为了孝名。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多数时候都是吃仙药吃的,李佑白为何偏偏选今日去寺中祈福?
她默默一算,十月初八,对了,今日是十月初八,道七和尚曾让李佑白去寺中斋戒,可是他当时明明拒绝了。
为何又反悔了?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由地斜靠着车壁,马车摇晃往前,行得不疾不徐。
晃晃悠悠中,周妙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听到她变缓的呼吸声,李佑白轻轻地放下了手中茶盏。
他自木轮车起身,缓步走到了周妙身前。
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她并没有醒。
过去的这几日,他去了城外,一来提前与李融见面,二来是为重习弓马。他的腿伤见好,行走无碍,策马亦可。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那碍眼的帷帽,望了数息,他抬手缓缓地撩开了她面前垂落的白纱。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第42章
李佑白离开后, 将军府冷清了不少。
简青竹先前已与陈风提过,她今日要出门寻些药材,因而她畅通无阻地出了府门, 径直朝北市而去。
她摸了摸腰间藏着的木牌,不禁取出来又仔细瞧了一眼。
木牌上写的是四十二所,四个大字,背后刻着几道纹路, 三根竖线, 三根横线, 组成一个古怪的图案。
这块木牌,是击鞠会时撞见的宦侍给她的。
当日她与常牧之道别后,本欲去击鞠场寻周妙, 可走到露台檐下, 迎面撞来一人,他步履匆忙,捧着的茶水洒了她一身。
好在茶水不烫, 只是湿了衣裙。
那人是一个青衣宦侍,洒了茶水, 惶恐地抬起头来,见到她的时候,仿若见到鬼一般, 脸色立刻变了, 张了张嘴,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正要走时, 他着急地抓住了她的袖子, 目光朝她衣裙上的水渍看去, 另一手做了个擦拭的动作。
他不能说话, 是个哑巴。
简青竹被他拉到了一处偏殿,那人将干净的布帕递给了她。
她接过,道了一声“谢”,擦拭衣裙的时候,他却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方桌上写写画画。
简青竹定睛细看,茶渍浅淡,他写的字弯弯扭扭,又缺笔少画,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算看明白过来,心中更是一惊。
“你是说,简太医救过你?”
他连忙点头。
简青竹追问道:“你认识我爹?那你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
那人却猛地摇摇头,又用指尖在桌上写字。
“简太医。”简青竹看过一眼,心中焦急,想到二哥的书信,压低声问,“真有人害了他?是谁?”
说话间,殿外却传来数道脚步声。
他着急地将腰间的一块木牌硬塞到她的掌心,又在桌面飞快写了两个字。
“和尚。”简青竹轻声念道。
他连忙用袖子擦去了桌上的水渍。
殿外转进来几个青衣宦官,那个哑宦只得端着茶盏,匆匆随他们而去。
简青竹想罢,又将木牌塞回了腰间。
这段时日,她悄悄打听了许久,才晓得四十二所究竟是个什么去处。
四十二所在北市油坊,是一个寄物所,换言之,人们可租赁所中木格寄存物件,除了不寄活物,不存金银,其余东西一概都可寄存。
简青竹进了油坊,很快便找到了四十二所。
门帘是碧绿的竹帘,不晓得是漆的,还是本来的颜色。
简青竹掀帘而入,方见门内一左一右,立着两个腰悬大刀的莽汉。
这样的寄物营生,诚然需要这样的莽汉。
招呼她的人,却是个戴面纱的女人,婀娜多姿地摇曳而来,不像是京城人士。
“姑娘,存物还是取物啊?”
简青竹取出腰间木牌递给她:“取物。”
女人接过木牌,前后翻转看了看,才道:“姑娘稍等。”
简青竹心跳愈快,原来真存了东西。
等了不多时,简青竹便见她碰了个木匣子出来,木匣盖上就是那三道横线,三道竖线组成的怪模样。
“一旦打开,此单便算了了。”
简青竹顿了顿,才伸手打开了木匣。
匣中只有两件东西,一枚红丝编织的同心结,看上去已经有些旧了,以及一本薄薄的医书,书上的笔迹,她认得。
她急切地翻开,第二页上果真有落款,简丘。
“大哥哥。”
竟是大哥的东西!不是阿爹!
简青竹回想了一遍那哑宦的字,简太医。
简丘曾经也是太医院的医政。
简青竹对于简丘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的年岁和她相差了十岁,她能跑能跳时,简丘已经四处行医了。
他有天生的心疾,用药可缓解,但难医其根。
昭元十九年,大哥离世,说是心疾难愈,病故而亡。
当年大哥的东西都送回了池州,为何这一本书册没有,大哥从未娶妻,这一枚同心结又是何处来的?
二哥的信里说,事有蹊跷。
难道大哥真是被宫里的人害了?
简青竹嘴唇轻轻颤抖了起来,她想起了哑宦最后写的那两个字:和尚。
出入宫廷的和尚?
道七和尚。
周妙抬眼打量他,道七闭着眼睛还在念经。
禅房中香灰的气味缭绕,除了经文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声响。起初,她还能听得进去,可是跪坐久了。
膝盖早就麻了。
李佑白一到若虚寺便进了大殿为皇帝祈福,也不知道要祈到什么时候。
周妙任由思绪信马由缰,眼珠在不大的禅房转了一圈,还是落回了道七身上。
道七,实在不算个别致的法号,自然不比什么山、海、梅、竹一类的雅致,他只是因为在宗族中排行第七,故此取名道七。
当然,他也不姓道,遁入空门前,他原本姓庄,是庄皇后的堂弟。
周妙睁大了眼,细看他的眉眼。
道七和尚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敏锐的目光箭一般朝她射来。
周妙转开了眼睛,只听他口中的经声停了。
禅房一时空寂无声。
道七自蒲团起身,身披的袈裟擦过竹席,发出沙沙声响。一侧的陈风睁开眼睛,随之站了起来。
道七扭头对陈风道:“时辰到了,寺内斋食也备下了。”
陈风闻言,便道:“奴这就去请殿下。”说着,旋身而去。
周妙只得跟着道七出了禅房。
道七一脸冷肃,不言不语,周妙便也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
绕过寺中几棵古松,有一小间矮屋,正是平日寺中吃斋的地方。
屋中方桌,黑条凳,整洁朴素,见道七落座,周妙才缓缓地坐到了他身侧的条凳上。
不过小半刻,陈风推着李佑白也进到屋中来,将木轮车停在道七的对面。
数个小僧手持碗盘,次第而入。
一个小和尚对李佑白道:“今日寺中做的是七宝五味粥和酱落苏。”
李佑白微微颔首。
小僧在每人面前摆了两个小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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