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他睡得沉,窗外一晃而过的闪电与闷沉的雷声都未能惊醒他。
一个酣睡的六岁小儿,取他性命,何其容易。
李佑廉若是死了,什么敕令,皆当不得真。
可他不屑杀他,一个孩童,李佑白不屑杀他。
他心中不禁冷笑一声,李元盛多疑诡谲,但是不蠢,演得这么一出好戏,不知那看官有没有入戏。
他停在窗前,耐心地等待着。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
榻上的李元盛鼻息深重,发出微微的鼾声,他像是睡得不好,鼾声断断续续,隐隐夹着气音,似乎呼吸不畅。
孟仲元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细细看过他一眼,继而躬身一拜,旋身踱步到了矮几前。
几上摆着茶壶与茶瓯,壶中新添了热茶,袅袅生烟。
他取出袖中纸封,悄然抖入了茶汤之中。
一道闪电划过,青色的光芒闪了闪,投照到白瓷茶壶上,染成了诡异的青光。
又是一声惊雷。
轰隆大响。
“仲元在做什么?”李元盛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地响在他身后,远比惊雷骇人。
孟仲元双膝一软,人已跪到了地上,他掉转了方向,朝着床榻,砰砰砰磕着头。
他张了张嘴,连“恕罪”二字都喊不出口。
死罪,株连九族的死罪,罪无可恕的死罪。
此时此刻,孟仲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耳边听到脚步声自四面涌来,黑靴宝剑,刀刃出鞘,亮光一闪,晃了晃他的眼。
皇帝这是试探了他,瓮中捉鳖,而他如同梦游一般,一脚踏进了瓮中。
对啊,李元盛是什么人,他该比别人清楚。
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他就算是病了,也是吃人的老虎。
第72章
周妙坐在窗边, 心神不宁。
窗外早已漆黑一片,雨影萧索,不见人烟。
她反复回想, 按照故事进度,今夜孟仲元应该就会下狱,但是,这绝不会是孟仲元的终点。
她担忧地又望了望宫门的方向, 已经这么晚了, 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正思量间, 几道灯影隔着雨帘,进了宫门。
李佑白回来了!
周妙不及多想,立刻起身迎出了门去。
宫人撑着伞, 快步地追随其后, 雨帘浇下伞面,雨檐下李佑白的脸色不辨喜怒,可待到他见到周妙, 神色一惊,皱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过半了。”一个宫人立时答道。
陈风再不敢耽误, 快步推了李佑白入殿,呈上了一方布帕供他擦拭湿了的袍角,又领着宫人退出了寝殿。
李佑白见周妙立在原地, 问道:“为何还未睡?”
周妙摇头道:“我睡不着。”
说着, 她仔细看他灯下的脸色, 见他眉眼舒展, 心情似乎不错, 看样子今夜应该没什么意外。
“为何睡不着?”李佑白放下了布帕, 起身道。
周妙顿了顿, 依旧想确认一番,于是答道:“忧心殿下,不知殿下在宝华殿中如何了?”
李佑白拔簪除冠,回身看她,只见她双目圆睁,眼露担忧,绝非敷衍之色,不禁笑道:“你有话要问?”
周妙点头道:“不晓得简姑娘如何了?”
李佑白答道:“简医女有功擢升为医官,专事昭阙阁。”
果真如此。
周妙微微放下心来,又问:“陛下龙体已无恙了?”
“陛下天命恩佑,自无大碍,而那孟仲元意欲毒害陛下,更是罪有应得。”简青竹帮李元盛装病,喂了他咳喘的草药,眼下身子虽虚,但养一养也能好得七七八八。
周妙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讷讷问:“陛下会如何发落孟仲元?”
“交由刑部大牢,过三日当众问斩。”
周妙低应了一声,心头大石落地。
她扭头看了看窗外黑影憧憧,夜已经很深了。
她转眼见李佑白已脱下外衫,面露几分疲态,便垂眼道:“不打扰殿下歇息了,我先回去了。”
李佑白定睛细看,见她眼睫下幽深一片,温言道:“嗯,你去罢。”顿了顿,又说,“明日辰时不必来了,待到午时奉茶来。”
周妙抿唇而笑:“多谢殿下。”
然而,三日未至,牢中的孟仲元竟然被人自刑部大牢劫走了。
帝王勃然大怒,朝野哗然,阉党人人自危,短短几日,牵连下狱者,多达数百人,而守监的兵士当夜就吊死了七个,其后更是不计其数,可是孟仲元就像凭空消失一般,难觅影踪。
京中一时人心惶惶。
皇帝急召了李玄进京,在京畿各处设关卡寻人,悬百金捉拿孟仲元。无奈,捉了大半月,孟仲元始终杳无音讯。
春日愈盛,照往年旧例,皇后每逢此时节,便要在宫中行百花春日宴。如今宫中荡涤一番后,正是消沉肃肃,皆如惊弓之鸟,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皇后亲自往宝华殿谏言,为贺皇帝大病痊愈,又扫却宫中阴霾以迎新相,理应办一场春日百花宴。
皇帝无可无不可,皇后便交由光禄寺与殿中去办。
众人瑟瑟,卯足了劲地要讨圣上欢颜。膳食,良酝,珍馐,掌醢四署莫不尽心尽力。
宫中笼罩多时的萧瑟阴云转而被花团锦簇的春日气息所替代。
周妙在留青宫中,每日奉茶,来往之时,看宫中多了许多生面孔,将团花锦盆抱来抱去,自也晓得了春日百花宴。
可她不打算出留青宫去凑热闹,还是老老实实地蹲在留青宫为妙。
春日宴一早,她却被李佑白唤去了前殿。
此时的李佑白已换过衣装,蓝袍加深,腰系玉带,显然是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周妙拜了拜,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佑白一指矮几上的红木匣子,道:“你且看看,可少了么?”
周妙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丢的红木匣子,里面可是她的全部家当。
她惊喜道:“殿下寻回来了?在哪里找到的?”
当日被敲晕以后,她的匣子自是不见了,李佑白说了会留心寻找,可她也没报多大希望。
这么大的皇宫谈何容易,况且如果那人已经出宫了呢。
她说罢,不由皱起眉头,回身问道:“殿下莫不是唬我吧?没有另添些金饼充作原物吧?”
李佑白轻轻一笑,道:“你瞧瞧不就知道了。”
周妙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红木匣子,金灿灿一片,最上面正是那一枚缠枝镂空熏笼,闪闪发亮。
“真是我的匣子!殿下是在哪里寻到的?”
“那小太监等了一些时日,以为风头过了,按捺不住地去典了物件,要兑银两,故而被寻到了。”
周妙依旧吃惊:“殿下真一直在寻这匣子?”
李佑白要斗他爹,不说日理万机,也是十分忙碌,真有功夫留心她那不起眼的匣子,周妙顿觉有些感动,笑眯眯道:“殿下大恩,周妙一定报答。”
李佑白轻笑一声,走到近前,见那缠枝镂空熏笼成色不变,微微蹙眉道:“你为何从未用过此熏笼?”
周妙知他目光如炬,殊不知他还会在意此等小事。
转念又想,这毕竟是他赏的东西,难免在意了些,于是答道:“这是殿下赏我的,我怕用坏了。”用了就旧了,旧了就不值钱了。
李佑白展眉,道:“赏你的便是你的,今夜你便将它熏上,悬于榻顶。”
哎。
周妙心中叹了一声,面上只能点点头,抬眼却见李佑白转身,道:“今日既无别事,你在宫中便不要出门去了,退下罢。”
周妙觉得此人真是变脸如翻书,只得抱着红匣子,走了。
周妙将走,陈风进得殿来,只见李佑白耳上发红,不禁问道:“殿下热么?殿中是否有些闷热,待殿下往春日宴去后,奴便差人将四面轩窗打开,透透气。”
李佑白面上一僵,摆摆手,“不必,”转而问道,“今日要送的东西送到了么?”
陈风一听,面上一凛,旋即点了点头。
碧落殿的宫婢今日一早便在宫门旁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金匣,彼时宫门外已无旁人。
她不敢私藏,只规规矩矩地捧到了董舒娅面前。
董舒娅只觉奇怪:“这是什么匣子?”
青环却认了出来,附耳低语道:“娘娘,这是娘娘赏给小顺子的金匣。”
董舒娅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挥退了殿中闲人,独留下青环。
她蹙紧眉心,道:“这是何意?小顺子还回来的?他差事办砸了,没脸见我?他人呢?”
青环只答:“奴婢不敢妄自揣测,不过宫婢发现此匣时,宫门外根本没人,也不知是何人何时将此匣放于碧落殿门外。”
董舒娅也不需要听她揣测,只道:“你捧来,打开予我看。”
青环双手捧过金匣,递到董舒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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