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陈樉挥舞着手中的泥块:“不告诉他!不告诉他!”
……
朱元璋:“阿嚏!”
他像个前朝赶考书生一样背着一竹筐书,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难道我刚走,标儿就想我了?朱元璋非常自恋地想。
走出家门,朱元璋被“天命所归”的喜悦冲昏的脑袋冷静下来,开始思考陈标透露出的些许“未来”。
他无论怎么想,也不认为自己会走到恢复人殉那一步——即使他是个大老粗,也知道恢复人殉的帝王会在史书中被骂成什么鬼模样。
他自己的名声就罢了,若这成为祖训,他那心地善良的好标儿,怎么可能做如此残忍的事?他不是给标儿挖坑吗?
未来的我未必疯了不成?
我得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疯啊,总不可能和标儿反目成仇?
难道是标儿造我的反?那不是直接禅位就能解决的事吗?
标儿当皇帝,我当太上皇领军为他开疆扩土,岂不是美滋滋?
朱元璋皱眉苦思,脑袋中一团浆糊。
他想啊想,浆糊终于清澈了一点。但那一点点灵光快被他抓住的时候,一阵猖狂刺耳的大笑,就像大铁锤似的狠狠砸向他的脑袋,那点灵光瞬间没入浆糊,头更晕了。
咱标儿住的这条街不是军事重地吗?!谁在那大吵大闹!!
朱元璋气冲冲地冲过街道拐角,看见周德兴正坐在周家大宅门口的石阶上,双手捂着耳朵愁眉紧锁。
而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冷面严肃统帅徐达,和在外人面前谨小慎微的敦厚和善大将汤和,仿佛两个疯汉子似的,围着周德兴跳来跳去,就像是蒙古人围着篝火跳舞。
看标儿,不带你!吃大餐,孤立你!
谁让你一说谎就结结巴巴,三番五次差点暴露大帅真实身份?
没用的家伙,下次你继续趴在墙头上闻味道吧,嘿嘿!
周德兴气得大吼:“够啦!我要砍死你们!”
徐达和汤和勾肩搭背挤眉弄眼:“你砍啊,你砍啊,你不砍就是我孙子。”
周德兴被激得“嗷嗷”叫,解下腰间装在刀鞘里的大刀,对着徐达和汤和胡乱挥舞。
朱元璋扶额。
他就说今天开会的时候,周德兴在愁个什么劲儿。原来徐达和汤和这俩老小子,又去气周德兴了。
“够啦!吵什么吵!”朱元璋背着一篓子书冲过去就是两脚,狠狠踹徐达和汤和屁股上。
周德兴眼泪汪汪扑过来:“大帅!你要为我做主啊!”
朱元璋条件反射,也一脚把周德兴踹翻在地。
周德兴:“……”
徐达和汤和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哈哈大笑:“有福不同享,有难要同当,好兄弟,哈哈哈哈。”
周德兴趴在地上装死。
这三个兄弟他不要也罢!
朱元璋自知理亏,把周德兴从地上拉起来:“好了好了,你赶紧再练练,练好了带你一起去看标儿。标儿送吃的来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少过你那份?”
周德兴委屈:“你们都是吃饱了才分我。”
朱元璋:“至少你尝到了味。”
周德兴气得翻白眼。
你们等着!我专门聘请了一个唱戏的教我!我很快就出师,到标儿面前把你们的食物全抢了!
“大帅,又是标儿读过的书?”徐达道,“你看完马上给我看啊。”
汤和道:“我也要我也要。嘿,大儒都教不懂我,看标儿的书,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周德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要是标儿能教我儿子就好了。我那个儿子啊,气跑了好几个教书师傅。”
朱元璋没好气道:“那不是因为你太溺爱纵容他吗?你要把他按着抽几次,看他敢不敢气跑教书师傅。”
周德兴顶回去:“说得好像老大你会打标儿似的。”
朱元璋得意:“我那是不需要。”
徐达道:“说起文人,老大,我刚接到消息,朱熹家又拿乔了。说好的派人来,结果又称病。估计咱们还得拿出一些诚意。”
汤和挠了挠头:“估计不是诚意问题,还是咱们太弱。老大,咱们还是等多占些地盘,有他们所说的什么天子之气之后,再去找朱熹联宗。”
朱元璋淡淡道:“不用了,不找了。我就是一老农的孩子,祖上没什么名人。”
周德兴焦急道:“老大,你别赌气啊。他们文人就喜欢搞什么几顾茅庐。现在那些文人闭着眼睛骂你,你不和朱夫子联宗,以后他们还骂。”
朱元璋道:“骂就骂呗。我又不是为了那群文人争天下。”
三哥们面面相觑。
徐达率先道:“好吧,暂时不管他们。说不准等老大当皇帝了,他们自己会求上门来。”
朱元璋道:“求上门来我也不理。我朱元璋就是从乞丐一路摸爬滚打当了皇帝,看看史书里那些皇帝,就刘邦能和我比一比。这功绩,还需要我认什么祖宗。至于那群多嘴多舌的文人……”
朱元璋哼笑:“叽叽喳喳几只鸦,满嘴喷粪叫呱呱。今日暂别寻开心,明早个个烂嘴丫。”
三哥们再次面面相觑,然后不知是谁开始鼓掌大笑,而后三人都大笑了起来。
“好诗,好诗!”
“老大厉害,这诗绝对流传千古!”
“认什么文人祖宗,老大自己就是大文人!”
朱元璋背着书篓走在最前面,徐达、汤和、周德兴三人勾肩搭背歪歪斜斜跟在朱元璋身后。
太阳光从朱元璋斜前方照面打过来,把四人脸庞都映得金灿灿。
从他们身后往前看,好像四人都融入了光里,正朝着太阳走去。
第9章
陈标给朱元璋送了几个“泥疙瘩”去。
虽他存了开玩笑的心思,但朱元璋是创造了叫花鸡的人,一看这泥疙瘩就知道吃法。陈标欺负不到他爹。
吃饱喝足之后,陈樉的活力更足,陈标则困了。
朱文英洗干净手后,把陈标抱回房间睡觉。马氏则陪着儿子和干儿子们继续吃东西玩闹。
陈樉想跟着陈标捣乱,被朱文正一把抓住。
现在这一大一小开始互殴,朱文忠不断叹气翻白眼。
他这位表兄加义兄,大约心理年龄和樉儿差不多了。三四岁,不能更多。
朱文英抱走陈标时,告诉了朱元璋借书留书单的事。
陈标半闭着眼睛抱怨:“他留书单有什么用?说的好像我记得我有哪些书似的。”
朱文英笑道:“义父还书的时候,就能比对着书单看有没有缺漏。”
陈标两只眼睛全闭上了。他靠在朱文英肩头,没好气道:“那就更没用了。我借给他的书,他什么时候不是还回来的时候至少少一半?”
行军打仗弄丢的,借给兄弟们弄丢的,还有翻看得太用力直接烂掉的……
朱元璋借书,打一歇后语——有借无回。
朱文英也知道他那个义父借书不还的事,所以朱元璋才只借陈标短期不看的书,然后按照书单补给陈标新书。
陈标在书中的标注,除了自己看书的时候理清思路,其实基本就是写给朱元璋看,帮朱元璋解释书中含义。
丢了就丢了,下次继续标注。
不然还能怎么着?
朱文英也不知道该怎么为朱元璋辩解了,只能道:“名单我夹在书架第二层左起第一本书内。”
陈标闭着眼敷衍:“嗯嗯嗯。”
敷衍完后,陈标在朱文英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呼吸渐渐均匀。
小孩子瞌睡多,陈标这样都能睡着。
朱文英把怀里的陈标护得紧了一些。
他现在还未离开,已经有些怅然。
和陈标形影不离几年,即使知道自己打完仗就能回来,朱文英还是十分舍不得。
他很担心,没了自己,其他人照顾陈标会不会尽心尽力。义父说会把朱文正或者朱文忠留下,但朱文英却更担心了。
文忠就罢了,朱文正……究竟谁照顾谁?
他摸了摸陈标脑袋上的小揪揪,用脸颊轻轻蹭了蹭陈标的头顶,心情十分不好。
陈标一觉睡醒,已是晚上。
他往身旁一摸,摸到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翻身一看,果然是陈樉。
陈樉玩累了之后不回自己房间,直接钻进陈标被窝。
不过当朱元璋和马氏不在家的时候,陈标、陈樉总是睡一起,床边再放上陈棡的摇篮。所以对陈樉来说,陈标的房间就是他的房间,陈标的床就是他的床。
马氏回来之后,她本想和孩子们一起睡,但陈标担心弟弟们打扰娘亲的睡眠,便继续带着弟弟们住在马氏隔壁,既能亲近,又不至于太吵。
“吃不下……了……”抱着陈标手臂的陈樉嘴一张,就要朝着陈标的手咬去。
陈标赶紧收回手。
陈樉迷迷糊糊睁眼,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觉。
这个时候平常人家一般只吃两顿饭。富裕人家晚上会吃些东西垫肚子,但体弱和小孩一半过午不食,说会积食。
但陈标可不遵循这个。
他和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娘亲肚子里又揣着孩子,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份。一家人早中午饭都要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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