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李文忠又叮嘱了一番如何照顾陈标,才匆匆离开。
宋氏今夜没有回来。
今天抚州门的伤亡达到了上百人,伤兵营十分忙碌,她便宿在了伤兵营附近。
第三日,陈标怎么也起不来。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艰难地爬起来:“今日陈友谅还在攻打抚州门?”
陈家下人:“是。”
陈标询问了战况后,却没有去抚州门,而是来到了薛显和李文忠镇守的北门新城门。
陈标来到新城门后,正在擦刀的李文忠吓了一跳:“标儿,你怎么来这了?你终于肯休息了?”
陈标白了表哥一眼,道:“今日陈友谅肯定会立刻来攻打新城门。”
薛显挠头:“真的?我听说陈友谅正在打抚州门,打得很激烈啊。”
李文忠却表情一沉,立刻穿戴沉重的盔甲。
金属盔甲太过沉重,在休息的时候,他把金属盔甲卸下,只穿着一身皮甲。
薛显见李文忠这模样,想起陈标这个小军师的“战绩”,也没有再多说话,立刻吆喝守城将士们打起精神,准备守城门。
陈标拿起望远镜观看了一番,道:“这里地势开阔,他们肯定会用吕公车。我猜测他们在攻打抚州门的时候,就已经用楼船运来吕公车的材料,会直接在城下拼装。”
薛显还是没忍住,好奇道:“小军师,你怎么猜到的?”
陈标道:“今日陈汉士兵只在抚州门不断用钩索攀爬城墙,没有用攻城器械,连云梯都没有用。”
薛显没听懂,李文忠听懂了。
李文忠替陈标解释道:“为防陈友谅就地取材,标儿把附近能用的木材早砍了。陈友谅只能用自己带来的攻城器械。所以他不在抚州门用攻城器械,就很明显要在其他地方用。”
攻城的时候,除了火炮之外,攻城方不会带现成的攻城器械,都是运材料到战场上现场拼装。
运送的材料有限,他们还会带许多工匠,直接就地取材砍伐木材现做一些比较容易制作的攻城器械部件。
比如弩车,车架部分就可以现砍木头现做,再把金属部分安装上去就能用。
所以守城方若早得知自己会被围困,肯定会提前把周围树木砍掉,为对方搜寻材料制造难度。
有时候,他们还会一把火把周围树林农田全部烧掉。这就是坚壁清野。
攻城守城烧山挖堤是常做的事,这时候肯定没有人有“不能破坏环境污染环境”的念头。
陈友谅短时间内无法补充木材,就无法在多个城门使用攻城机械。
他在抚州门不用攻城机械,肯定就会把攻城机械运到其他地方使用。
新城门地势开阔,又离水岸较近,便于从楼船上搬运材料,是最适合陈汉使用大型攻城器械的地方。
果然,陈标等到正午的时候,陈汉的楼船出现在了新城门外远处的水道中。
陈标冷静道:“来了。薛将军,你敢不敢出城?”
薛显呲牙笑道:“我正有此意!文忠,你留下!”
李文忠看了陈标一眼,把头盔戴上:“一起去。”
薛显也看向陈标。
陈标捏紧了拳头又松开,撇着嘴道:“你们把人都带走,能上马的一个都不用留。我给你们发烽火讯号的时候,你们就往回跑。”
薛显点头:“好。我相信你。”
他已经知道陈标在章江门和抚州门的战绩,现在非常信任陈标。
薛显本就是个有脑子但不喜欢动脑子的猛将。他非常高兴能不动脑子听军师指挥。自己只需要拼杀,真棒!
陈汉的楼船刚靠岸,士兵和民夫们扛着沉重的攻城器械的材料刚走到一半,陈标让人在城墙上往下丢了一块石头。
当石头落地的那一瞬间,已经披挂上马,在升起的城门口等候多时的薛显和李文忠,立刻抖动缰绳:“冲!”
披着重甲的将士和马匹如洪流一样从城门浩浩荡荡冲出,瞬间就与陈汉的人撞在了一起。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火铳,但仍旧属于冷兵器时代。冷兵器时代中,重甲骑兵对步兵就是降维打击。
薛显手中有五百人重甲骑兵,李文忠护送陈标,带来了三百骑兵。
陈标直接在洪都,用灌钢浇筑冷却的方法,给李文忠的三百骑兵手搓了三百幅质量很差的重甲。但重甲质量再差,对没有远程兵种掩护的步兵已经完全够用。
此刻陈汉上岸的已经近万人。
他们根本不知道新城门早有准备,没有列阵,弓弩手的箭都还插在箭筒里。当重甲骑兵撞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很懵。
根本不需要骑兵劈砍,马匹带甲冲撞就能撞飞人。
重甲骑兵在万余人中来回穿插分割,如入无人之境。
陈汉士兵经过短暂的呆愣,终于回过神来,丢下材料撒着脚丫子四散开来,完全没有反抗的勇气。
在重甲骑兵面前,这群没有列阵、没有远程弓弩掩护的步兵和手无寸铁没区别,都是一面倒。
薛显和李文忠的盔甲很快就被血水染红,模样越发狰狞。
当军队开始溃逃的时候,人数多寡已经完全没有意义。
薛显和李文忠就追赶着这万余人一路往岸边跑,有的人往楼船上攀爬,有的人直接跳入水中,还有的人往别的方位跑趁机逃走。
陈友谅在楼船上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逃回来的将领灰头土脸道:“突然窜出来一支重甲骑兵,我们根本打不过!”
薛显和李文忠已经把万余人全部赶到了岸边,站在百步远的地方大骂陈友谅,让陈友谅出来单挑,气势嚣张极了。
陈友谅当然不会上当。他立刻让弓弩手准备。
这时候,船只剧烈晃动,居然开始漏水。
原来在薛显和李文忠拼杀的时候,陈标就已经派人通知了章江门的赵德胜,让赵德胜率领装满黑火药、油料的小船,趁乱偷偷靠近陈友谅的楼船。
在薛显和李文忠吸引了陈友谅的注意力,抚州门又吸引住陈友谅其他将士大部分火力的时候,赵德胜从章江门水路偷偷接近陈友谅的楼船船队。
当靠近楼船的时候,他们点燃火药,跳下了船,潜水游到岸边。
小小的火船立刻引爆,点燃了陈友谅的楼船。
陈友谅的楼船太高大,他们又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岸边的重甲骑兵身上,居然在小船起爆的时候才发现,立刻十分惊慌。
赵德胜爬上岸,叉腰大笑。
一个士兵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将军,别笑了,赶紧回去,小军师说了,要谨慎!”
“哦哦哦。”赵德胜和浑身湿透了的士兵们撒着脚丫子往重甲骑兵处跑,准备从新城门回城。
薛显和李文忠差点放箭。赵德胜从背上抽出旗帜使劲挥舞,才免于被友军误伤。
“小军师让我们把陈友谅的船烧一点。嘿嘿,我们先走了,你们继续留在这,等有人上岸就揍他们。这也是小军师说的。”
赵德胜“嘿嘿”笑着传完话之后,继续撒着脚丫子往城门跑。
薛显目瞪口呆:“小军师连这都算到了?你家标儿究竟有多厉害?”
李文忠板着脸道:“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标儿足够厉害的时候,标儿立刻变得比我想象中的还厉害。”
薛显长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哈哈大笑道:“听到没有!小军师已经把陈友谅的船烧了!我们就等在这!陈汉的人上来一队我们杀一队!小军师给咱们送战功了!”
骑兵们抽出马刀举向天空,嗷嗷大叫。
陈汉的楼船被烧,无论要转移到其他楼船上,还是转移到岸上,陈汉的人都得先下船。
事发突然,陈汉这支杂牌军本就是临时拼凑,没有经历太多训练,所以乱哄哄地一拥而下,根本不可能保持什么阵型。
弩箭手要压制住敌人,必须保持阵型。现在阵型一乱,弩箭手相当于被废掉了。
薛显和李文忠策马上前,就围着岸上游走,有谁上岸就砍一刀,把人往水里驱赶。
于是这群人全堵在了水里,水中跟下饺子似的。
陈友谅本人要换船当然不需要上岸。楼船上有小船。
但他上小船时,水中挤满了被赶下河的士兵,船根本没法开。
骑兵们的武器不仅有马刀,弓箭更是必备。
他们见没人敢上岸,就取下弯弓,往河中射箭。
能披重甲的骑兵力量都很大,弓箭射得非常远。就算准头不行,河里密密麻麻的人,怎么也能射中几个倒霉鬼。
再加上楼船越燃越旺,熊熊烈火和烟雾将河面覆盖,不断有燃烧的木料往河里砸落,比流矢更可怕。
一时间,河面就成了地狱。
陈标见河面燃起火光,知道计谋已经成功。
正好朱文正也敏锐地察觉了陈友谅的动向,率领机动部队来新城门支援。陈标就让朱文正带着小国瑞炮去支援。
朱文正比陈标想象中的更为激进。
他用小国瑞炮火力覆盖上下游,吓唬楼船不敢乱跑。自己派人乘坐小船来到对岸,居然和薛显、李文忠将陈友谅的船队夹在这段浓烟滚滚的河岸中。
人天生畏惧火焰。
即使陈友谅大部分楼船还在抚州门附近的江水中,他只率领了十余艘先头部队过来运送吕公车的材料。但如果他们强势地离开这里,朱文正也阻拦不了。
可他们看到火燃烧起来,又听见炮声,居然慌神了,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陈友谅的小船被河中哀鸣的士兵阻拦,无法回到其他大船上,差点被无头苍蝇一样的楼船撞翻。
江面上一度十分混乱。
如此混乱的情况持续了近一刻钟,陈友谅终于上了另一艘楼船,才指挥楼船驶离了这段河流。
陈标用望远镜看到,陈友谅在其他地方的主力也已经赶来,立刻燃起烽火,下令退兵。
朱文正叹了口气,遗憾地乘坐小船回到洪都城这一边的岸上,与薛显、李文忠等人回城。
此次一战,陈友谅本想打新城门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料到居然被几千人杀了两万多人。
陈标看着薛显和李文忠卷起的刀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肯定今日不会再来,先休息吧。我让工匠给你们磨刀。”陈标发现,这次比昨日还惨烈,但他居然不反胃了。
他这么快就习惯了啊。
“标儿,你也赶紧回去休息。”李文忠担忧道,“你这几日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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