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蓝玉:“!!!”大帅是在骂我?!
常遇春道:“蓝玉是蓝家唯一的命根子,我夫人只是蓝家比蓝玉大不了几岁的出嫁女,如何能管?他也是在我麾下混口饭吃,我才能勉强制得住他。”
蓝玉:“??!”姐夫是在甩锅?!
朱元璋叹气:“家中有跋扈恶少的时候,那家的女儿反而多贤惠,毕竟在家中就是被欺负的。我夫人也一样,当年啊,郭家那几个大少爷可没少欺负我和我夫人。”
常遇春道:“蓝家就剩他一根独苗,我虽然管着他,但是也不敢下狠手,怕出了问题,我夫人无颜面对岳父岳母。大帅,听闻应天要开书院,能不能让蓝玉去读书?行伍不适合他。”
蓝玉眼睛缓缓睁大,满眼的不敢置信。
姐夫!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最适合行伍!将来一定能当大将军!
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妻弟吗!
常遇春面无表情地扫了蓝玉一眼。
他原来的确是很喜欢蓝玉的悍勇,但他因为蓝玉的事被李善长当众爆捶之后,他就不喜欢了。
他的大女儿向他告状,说夫人躲起来为蓝玉的事哭了之后,他就更不喜欢了。
身为前盗匪,常遇春的道德底线和喜好底线都十分灵活。没有什么比他那一小家子的前程更重要的事,包括蓝玉这个夫人家的独苗苗。
让蓝玉去读书,他那个虽然贤惠、但对娘家十分懦弱的夫人,应该也不会良心难安。
朱元璋见常遇春如此识趣,点了点头:“好。你都如此请求了,我来安排。”
常遇春这么识相,再观察一段时间,或许能把标儿的真实身份告诉他,毕竟两家有婚约在。
想起这个婚约,朱元璋十分心虚。别说标儿,连夫人他都还没敢告诉呢。
第17章 乾纲独断暴君雏形
马夫人肚子里揣上陈标的时候,常遇春刚投奔朱元璋,正处于观察期,在朱元璋手下当亲兵和先锋。
征战路上时,朱元璋听闻夫人终于怀孕,乐得昏了头。
碰巧常遇春说他夫人也终于怀了第一胎。朱元璋一时口嗨,说自己这第一胎一定是儿子,常遇春这一胎一定是女儿,到时候就让常遇春的女儿嫁给他儿子。
朱元璋真的只是口嗨,只是欺负一下常遇春。
他和常遇春都盼了许久才盼得夫人怀孕,眼巴巴等着儿子出来继承香火。他说常遇春夫人的第一胎一定是女儿,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哪知道,他一语中的,他真的一举得子,常遇春真的只得了一个女儿。
更尴尬的是,如果常遇春之后又十分努力,成为了他的心腹大将,地位节节攀升。今年终于从先锋荣升元帅,可以独自领军了。
那这开玩笑的指腹为婚……呃,好像、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以常遇春现在的身份地位,这婚事其实也结的。成亲之后,再说起那个玩笑,就成了佳话。
但他的儿子不是一般人。
朱元璋已经能想象出他儿子得知指腹为婚的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说出什么样的话。
爹啊,有病吃药,我陈家给你治病买药治脑子的钱还是有的。
呜,儿子一定会这么说!朱元璋心底的小人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常遇春很识相,没有主动对外人提起过。可当时朱元璋兴奋过头,大嗓门巴拉巴拉,很多人都听到了。
咳,有点对不起常家的闺女,但孩子们还小对不对?不急,等等吧,再等等吧。
朱元璋暂时选择逃避。
这不是逃避,是孩子们还小!不宜早说亲!
朱元璋把心腹爱将叫到身边后,继续主持祭奠。
这一场祭祀,不仅是为扬州百姓报仇,也是为他麾下将士敲响警钟。
常遇春今年终于能独自领兵为帅,朱元璋对他期望很重,希望他能收敛住匪气,成为如徐达、汤和一样纪律严明的好将领。
朱元璋瞥了一眼常遇春和蓝玉的脸色,心里点点头。他们知道怕,就可以教。
被俘虏的青军面无血色地填土。
看了朱元璋用人肉祭祀扬州百姓后,他们心中那股子恶魔当久了的气息好像一下子散了,胆怯重新爬上心头。
胆怯也是人性的一部分。看着他们满脸惊恐,嘴里念着颠三倒四的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驱鬼的词,朱元璋眼神有些黯淡。
他眼神黯淡的原因,是意识到这群吃人的青军原本也是人,都是被欺辱的下民,是和这尸骨坑中一样的普通老百姓。
人变成了恶鬼罗刹,真的是乱世的原因吗?
有什么能彻底解决这件事?儒士们所说的“教化”有用吗?
如果有用,他们怎么能面不改色地任由母亲妻女的脚变成那个鬼样子?
朱元璋以前脑子是懵的,和现在的常遇春一样,只知道出人头地,让自己和自家大妹子、孩子过上好日子。
他看到常遇春,就像是看到以前的自己,所以才对常遇春多加照顾。
现在他读了不少书。脑子好似清醒了,又好似更懵了。
他看到了很多问题,却翻遍了史书,都看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些方法只能自己思索吗?可他连头绪都没有,如何思索?
朱元璋蹲在坑边发呆。
宋濂和叶铮看着刚才还一副暴君气质的朱元璋,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好像是蹲在门槛前晒太阳的朴素中年农民,脸上令人心惊胆战的霸气表情褪去,居然显得有点憨厚,不由心情复杂。
两人叹了几口气,把袍子下摆系在腰间,袖子打了个结,也在帮着埋土。
帮不帮这个暴君以后再慢慢考虑,先让扬州百姓入土为安。
坑填好,朱元璋带着徐达、常遇春当苦力,三人一同抗了一颗粗壮的柏树,种在了坟堆上。
之后将领们依次上前,在坟堆上种下了更多的柏树。
宋濂和叶铮也一同亲手种下柏树。
柏树苍苍,如同护卫一样,笔直地挺立在石碑后面,让可怖的祭祀场面,终于回归了肃穆。
不过朱元璋把祭祀用的人肉和肉汤放凉后,全洒在了柏树林中,肃穆又重新回归可怖。
宋濂和叶铮嘴角微微抽搐。
朱元璋此人,做事随心所欲,毫无章法,更不顾名声,不计后果。怪不得李善长提起朱元璋,四十多岁的人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甚是狼狈。
待柏树林种好之后,朱元璋亲手写下不可砍伐,但可以进林子来拾取柴火的律令。
宋濂很疑惑。若要保持墓林肃穆,应该全部禁止才对。
朱元璋道:“占了这么大块地,若完全禁止老百姓进来,好事都变祸事了。我想林子下埋着的这些人,肯定也不介意分些柴火山物之类给贫苦人。”
宋濂脸色有点白:“柴火就罢了,山物?!还能有人在这里打猎不成?”
朱元璋见宋濂这模样,失笑:“人要是饿狠了,佛前的贡品都能偷,到坟堆里抓狐狸、黄鼠狼、甚至老鼠来吃,多正常。好歹也是一顿肉啊。”
当过和尚也当过乞丐的朱元璋对此非常有心得。
宋濂叹了口气,虽脸色仍旧有些不好看,但点头道:“说的也是。”
朱元璋见宋濂这反应,倒是有些惊奇了。
他还以为宋濂会难以接受,没想到这位宋先生,居然是个挺开明的人。
一同埋了土,种了树,朱元璋和宋濂、叶铮之间的气氛好了许多。
陈标马上要来了,徐达把常遇春带去老远的地方住,以免他揭穿朱元璋。
陈国瑞的住处安排在扬州临时征用的大帅府的后面,有暗门先通向徐达暂住的院落,再去大帅府。
两位先生的住处有些麻烦。徐达问过朱元璋之后,把两位先生的住处安排到常遇春附近,美其名曰常遇春身上煞气足,能镇得住扬州这还未散去的森森鬼气。
常遇春欲言又止。其实他自己都还害怕呢。徐将军真是太高看他。
宋濂和叶铮对这安排并无异议。他们才刚投奔朱元璋,朱元璋肯定不会把他们安排在核心机密之处。让常遇春给他们当“护卫”,朱元璋已经足够尊敬他们。
当晚,朱元璋在大帅府设宴,款待难得主动来投奔他的两位大文人。
刚祭祀完,不适合吃大鱼大肉。但朱元璋身边的厨子都是陈标在陈府中培养的人,只用素菜和主食也能做出一桌子好菜。
就是朱元璋捧着大盆子吃面的模样,实在是不雅观了些。
“抱歉,我本来想装一装,但以后大家要共事,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朱元璋不好意思道,“大半天没吃东西,饿得我前胸贴后背了。”
宋濂和叶铮看着朱元璋的憨厚表情,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看朱元璋现在,怎会想到朱元璋将来一定是一个暴君?
有远见的人都能以小见大。
会杀人的人不一定会成为暴君。
甚至屠城的人都不一定会成为暴君。
朱元璋此次手段并不算太残暴,但宋濂和叶铮认定他一定会成为暴君。
滥杀的暴君迟早被人推翻,并不足为惧。文人们最担忧的暴君,是如秦皇汉武那种,其“暴”,只是他们作为优秀皇帝的手段。
宋濂和叶铮虽然不赞同朱元璋用人肉祭祀,但他们并不是认为朱元璋这样做有伤天和。
张明鉴这种人,说他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他们试图阻止朱元璋,只是因为这样做,会对朱元璋的名声造成危害。
他们本以为朱元璋不知道这一点,但听完朱元璋的话之后,他们发现,朱元璋对这样做的后果很清醒。
朱元璋说,他要成为恶人所惧怕的最大的恶人,要成代表民意的最锐利的那把刀。
这句话就表明,朱元璋如果将来成为皇帝,一定不会选择缓和的方式治国。
贪官污吏?豪强世族?快刀斩落,就算这朝堂空了大半又如何?
宋濂和叶铮确实看得很准。
历史中,朱元璋不懂为什么官员皆贪,他便将贪官剥皮充草,用更大的“恶”来止那些官员心中的恶。
军屯商屯、军户制度、粮长制度……这些在明朝中后期被人诟病的“恶政”,在朱元璋和朱棣当政的时候都是善政。因为他们手中的刀,比人心腐化的速度更快。
朱元璋这种很清楚自己每一次“作恶”原因,每一次“作恶”都很冷静很理智的人,就是合格的暴君。
合格的暴君,也是合格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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