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刘基显然和主公私交非常好,才会露出这种嫌弃的语气。
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事。
“不下去?”施耳问道。
刘基:“呵,不去,丢人。”
施耳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意。罗本也神色黯淡。
刘基见两人模样,心中叹了口气,道:“要不要下去?我为你们介绍。”
施耳犹豫。他虽不想出仕,但有很多话想问朱元璋。
刘基起身,不等施耳回答,径直下楼。
施耳叹了口气,被罗本搀扶着,起身跟上。
当他们下楼的时候,朱标已经被一群学子推挤着往官学走。
想来挑战朱标的学子太多,这个茶楼塞不下。在几位好心官学学生的建议下,他们准备去官学打擂台。
“放心!我帮你们借场地!我们的老师都很好说话!”官学学生们把自己胸脯拍得啪嗒响。
朱标横着眼看向前来凑热闹的官学学生,拳头硬了。
看热闹是吧?很有趣是吧?作业太少考试太简单是吧?!
你们完了。
“我去国子监叫人来!他们一定也很感兴趣!”国子监的学生也兴奋不已。
朱标深呼吸。
你等着,明日太子就要莅临国子监,为你们加作业!
“哈哈哈哈,伯泽,你成为众矢之的了!”刘琏捧腹大笑。
朱标:“……”
等我登基,第一个砍了你这个卖主公的奸臣!
学子们形成的洪流热热闹闹离开,因为朱标这个“公敌”,各地应考生和官学、国子监学生都短暂的联合起来,看上去仿佛融为了一体。
朱元璋摸着脑袋,唏嘘道:“说好的官学学生和国子监学生不和呢?”
朱文正揉了揉被两个兄弟抓疼的胳膊:“他们还说南北文人不和呢。”
“官学和国子监的确有隔膜,南北文人因元朝官场歧视南人的政策也确实积累了矛盾。”叶铮笑道,“不过标儿很神奇,或许这些矛盾在他面前都会消融。主公,你看,谁来了?”
朱元璋顺着叶铮的视线看去,然后转身就走:“我没看见。”
刘基跨着大步追上:“哈?没看见?”
朱元璋越走越快:“没看见没看见。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官学看热闹!”
刘基把扇子往腰间一塞,把袍子角一提,拔腿就追:“你很闲吗!!!赶紧回去!!!”
朱元璋使劲跑:“我不!我要去看热闹!”
朱文正把手掌横着举到眉上,吹了声口哨。
李文忠和陈英都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义父,你还记得你是皇帝吗?
叶铮失笑,向目瞪口呆的施耳和罗本拱手:“在下叶子正,久仰。”
施耳和罗本木木地拱手回礼。
刘伯温/师叔,你在干什么?!
第243章
在施耳和罗本震撼的目光中,叶铮和他们聊了起来。
至于刘基,已经追着朱元璋绕着马车跑了好几圈,然后气喘吁吁扶着老腰老腿用眼睛狠狠瞪朱元璋。
朱元璋叉腰大笑。
朱文正催促:“义父,你还去不去看标儿打擂台了?”
朱元璋立刻收起笑容,连忙往马车上跳,并豪爽地对施耳和罗本招手:“去,这就去!你们也一起来?”
叶铮笑道:“一起去吧。现在已经改朝换代,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以前有再多的矛盾,也该向前看了。”
施耳叹了口气,被沉默着的罗本扶上了马车。
朱元璋的马车非常宽大,但毕竟不能把皇帝坐的马车拉出来,等刘基也上马车后,朱文正等人就坐不下了。
这三人挤在马屁股后面当车夫,一边赶车一边嫌弃对方个头太大太挤,连陈英都忍不住骂了粗口——他差点被朱文正和李文忠连手挤下了马车,这两人不仅没有丝毫歉意,还哈哈大笑。
施耳若是以前看到这一幕,定会皱眉头,认为这三人粗俗不堪。
现在,他心中居然也生出些唏嘘和羡慕。
他想起曾经主公对待他的兄弟们也是这个态度,后来就渐渐生分了。
大明都建立好几年,这三个人的身份地位也有了明显差距,但感情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亲密,爵位最低的滇南侯能把燕王和曹国公骂得点头哈腰赔笑脸。
“怎么样,我儿子厉害吧?”朱元璋一路上就光顾着和曾经的敌人吹自己的儿子了。
施耳叹气:“厉害。”
朱元璋大笑:“哈哈哈,我和我儿子定能保百姓百年安康!休养生息一百年,百姓过上两三代的好日子,我这大明就建立得够本了!”
什么够本不够本,乱七八糟……刘基腹诽,但为了在外人面前给主公面子,忍住没说话。
施耳来到南京之后,一直和刘基唇枪舌剑。见到朱元璋后,他却收起了自己言语上的棱角,显得特别平和,对朱元璋的炫耀多有赞赏。
刘基立刻警觉。这老匹夫葫芦里卖什么药?
“听标儿说,老先生要写个那什么……对,。老先生写完,给标儿留几本,他想第一个看。如果你能把手稿给他就更好了,他一定免费帮你印。”朱标曾经在朱元璋面前感慨过一次手稿,朱元璋把这件事记在心中,立刻不客气向施耳讨要。
施耳平静道:“陛下不担心我在书中乱写?”
朱元璋笑道:“乱写的人还少吗?含沙射影骂我的人数不胜数,只要不像之前骂常丫头那样公开骂,我懒得管,想管也管不完。何况我相信以先生的品行,不会乱写。”
施耳虽然语气平静,言语则逐渐激烈:“那不乱写,照实写呢?陛下你也不担心?”
“照实写,写朕是个暴君吗?”朱元璋仍旧笑道,“史书上会如实记录我的言行,暴君就暴君吧,我无愧于心。”
朱元璋看向窗外:“标儿说先生要写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上山当贼寇的书,我很感兴趣。刘基,你可以把你珍藏手抄本给施老先生,或许他用得上。”
刘基道:“我本就有此意,也和陛下你说过,陛下你还答应了。”
朱元璋愣住:“啊?有吗?”
刘基:“……”
刚还很英明的朱元璋开始挠头,向看戏的叶铮道:“我有吗?”
叶峥微笑道:“臣不清楚。”
朱元璋理直气壮道:“看,刘伯温,叶子正都说不知道,我肯定没说过!”
刘基忍耐着暴躁的小脾气:“我私下和陛下说的,他怎么会知道?!”
朱元璋更加理直气壮:“有人证物证吗?没有就是我没说过。”
朱文正竖着耳朵听车厢里的动静,忍不住从前面探头进来:“我说义父,你和刘先生争论这个有什么意义?你们为什么要争论?”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朱元璋按着朱文正的头顶,把朱文正的头推出了车厢。
施耳苍老的脸皮抽了抽。小孩子?不惑之年的孩子吗?
看朱元璋如此对朱文正,施耳居然有点犯恶心。
刘基还是没忍住,和朱元璋吵了起来。
一中年一老头吵吵闹闹了一路,听得朱文正又探头一次,嫌弃他义父吵到了他耳朵,他们才来到官学。
因为刘基将“文斗”的地点放在了南京官学,南京官学中上擂台辩论已经成了一种时尚,所以搭建擂台的速度非常快。
官学教学气氛较为活泼,老师们见有乐子看,当即停了一天课,让学生们都来观摩,认真倾听并写出一千字以上感想。
学生们脸上的兴奋神情立刻消失了。
国子监的先生们也好奇地过来围观,听了官学老师们的话之后,也立刻给国子监的学生们加了作业。
国子监的学生们:“……”为什么也是一千字?以前先生从不规定字数啊!
朱元璋给自己放假,朱升、季仁寿两位老先生当然来官学逛逛,就像是现代许多大学的退休老教授一样。
他们俩看着那个脸色有点黄黑,贴着滑稽八字胡的“陈炜”,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是标儿吧?”
“是标儿。”
“标儿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啊?”
“看见那个笑得一年阴险,和刘伯温那老小子一个模样的小子吗?”
“哦,刘琏啊,肯定是他怂恿的。”
“你儿子不阻止?”
“宋璲都阻止不了,我儿子奉行的是中庸之道,不会主动反对。”
“你管这个叫中庸?”
季仁寿和朱升对视一眼,然后让人换了一杯温热的茶,捧着杯子乐呵呵看着满脸苦相的标儿被人架到了擂台上。
哪家长辈不喜欢看自己最疼爱最看重的晚辈“表演才艺”“惊艳四座”呢?
朱标看着擂台下乌压压的学子们,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其实他这次出来微服私访是有正事,不应该打草惊蛇。但他为了不打草惊蛇,没和刘琏、宋璲、朱同事先沟通,所以闹得如此大,只能打草惊蛇了。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来战!
朱标整理了一下被学子们推攘歪的衣衫发髻,露出了倨傲的笑容。
看到这群青春洋溢的学子,朱标心中难得涌出了一股只属于青少年的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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