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但司月在乌斯藏国便跌过不大不小的一跤,那之后他便不敢再小瞧这里的每一个人。他将人与人工智能区分得分明,也是在那次之后他开始怀疑。
在大雍数年,他虽然看上去像在装蠢卖傻向周寅请教问题,实际上是乌斯藏国教育的确跟不太上。
他虽然在乌斯藏国受到的是最好的教育,但到大雍一看的确是有些跟不上,所以他那些不懂也并不全然都是装出来的。
他顺水推舟地从春光堂搬入春晖堂,顺水推舟地与周寅更进一步。
每每他看着周寅认真为他讲解的侧脸,偶尔也会有一时半会儿的出神。他想她是不一样的。
她从不藏私,也不吝于将知识传授给他人。
她很慷慨。
司月会想她的确是个很有可取之处的人,如果真按系统所说攻略她,将她藏于后宅一生,倒也不是什么十分难以忍受的事情。
她总是很善解人意温顺听话,每次与她多说两句身上的疲劳能得到有效地化解。
周寅或许会是一个很合格的妻子。
司月想到这里为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一下,他竟然愿意许周寅正妻之位?这不应当。
他是权力至上的,崇拜权力的,哪怕是妻子的位置也该被他不遗余力地用来换取更多利益,毕竟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职位,由谁担任都一样,自然要选能给他好处多的。
但他刚才竟然不假思索地想将这个位置许给周寅,不考虑任何利益。
他需要清醒一点。
女孩子们本来也没指望司月能够博得阿寅芳心,只不过想到他平日里缠着阿寅的黏糊劲儿才提他一嘴当作调剂。
这一提之下倒没有发现阿寅有多喜欢他,反倒发现或许他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许清如轻咳两声唤回众人注意,心里已经警醒起来,面上倒是不怎么显示,只说:“不提他,下一个。”
倒也不剩下几个,许清如按照长幼顺序选定:“下一个就说说王雎吧。”
周寅还未开口,女孩子们倒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这个人来。总之这里也没有外人,没有什么当不当讲之说。
“王雎这个人我有印象,每次见到他他都没什么表情,仿佛我欠了他钱!”谈漪漪显然对王雎这个走高冷路线的很不受用,竟然能用“欠钱”这个词来形容。她做生意的,平日里最痛恨的就是欠钱这种行为。而做生意也需要笑脸迎客,所以瞧着王雎冷脸对人便觉得他分外可恶。
戚杏点点头,王雎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而她祖父向来关注太子殿下,所以她对王雎有些了解,此人的确不爱言语:“倒是弹的一手好琴。”她还算中肯,对于旁人的冷脸也没有很大成见。
她对家里人都能高高挂起,何况一个王雎。
第198章
周寅微笑起来, 笑弧都是最完美的幅度,温柔开口:“王大郎君琴弹得极好。”她一出口又是人人都知道的内容,可见她与王雎之间并没有什么旁人不知的秘密, 她也不知王雎有什么大众所不知的特长。
“我的琴艺正是王大郎君所教。他倾囊相授, 毫不藏私, 十分慷慨。”周寅语气中满是对他的敬仰与赞叹,与谈起沈兰珏和沈兰息时的语气一样, 端水端得齐平。
她轻轻抬手, 衣袖惯性下落, 虚虚在空中弹起并不存在的琴。她弹得怡然自得,十分满足的样子,摇头晃脑间多了几分憨态。
谈漪漪瞧着她问:“阿寅很喜欢弹琴哦?”她看周寅的模样是喜欢极了弹琴。或许她有可能因为尤其喜爱弹琴而对王雎青眼有加也有可能。所以这是个好问题。
周寅为自己一时间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将手收回,衣袖下的佛珠手串若隐若现。她认真点头回答,像并不懂谈漪漪的话外之意:“喜欢的, 都喜欢。”
“都喜欢?”戚杏不解。
周寅笑着道:“是呀,我学到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无论是阿蕴教我许多, 还是王大郎君教我琴艺,又或者是太子殿下传道授业还是三皇子殿下为我讲解经文等等。”
“我都很喜欢。”她轻轻道。
连对事物的喜欢都是平均的,绝不会厚此薄彼。
王雎对周寅的攻略相对单纯且单调, 他对自己的琴艺足够自信, 当然这份自信离不开周寅的表现。正是因为周寅展现出对他十分仰慕以及对琴很感兴趣的模样, 他觉得他对她来说是不同的。
每个攻略者都觉得自己对周寅来说是不同的。
二人在一起学琴、聊琴、还有在闲暇之余随意聊天。
王雎的确是个有才且浪漫的人,将司月反对的“有情饮水饱”发挥到极致。他若是文人, 便是会为周寅写尽一切美丽诗词的文人。
虽然王雎并不擅长写文作赋, 但他会琴, 便以琴传情。
他弹《凤求凰》、弹《长相思》还不够, 他亲手谱曲专为她而作,而后弹给她听。
他将心事付瑶琴,弹与周寅听。
每每见着周寅全心全意听他弹琴,他便深有遇到知音之感。她懂他。
周寅不止会专注听他弹琴,若是他一味弹,她一味听,传递都是单向的,时间久了总会让人感到疲倦。
她不仅听,她听完之后还会认真同他说她的感想。而她似乎琴技一般,却有着敏锐的听觉以及细腻的感受。每每谈及她的听后感事她总能一下子说到他心坎上,叫他惊喜不已。
非但如此,她还可以指出曲子中他不太满意之处并提出建议以让他修改。
王雎将周寅引为知音,完全无视系统不要她越陷越深之语。在与周寅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相处之中,他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想将周寅从游戏中带出去。
她简直是他的完美伴侣。他时时刻刻感到周寅对他来说是是上天的恩赐,天注定他们相遇。她不该只被困在游戏之中,他想将她带走,带到他生活的地方。
王雎愿意为她不再从事攻略者这一职业。
总之这次攻略任务完成后他会获得一笔足以让他一辈子不仅吃喝不愁还能肆意挥霍的奖金。如果可以将周寅带到现实生活中去他愿意将这笔钱与她分享,他会给她买昂贵的衣服首饰,会在星际中制出琴,他们在一处一起弹琴,就像现在这样。
王雎是个对全息游戏颇有理解的人,这个念头一旦在他脑海中出现,便如同生根发芽长成大树一样疯长起来。
枝枝蔓蔓,乱他心绪。
他知道这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事情,只要得到周寅的数据。
王雎本是想将此忍下,待日后将任务完成再与系统商议此事,但他忍不住。所以他提前向系统说明,他会在这里陪周寅共度一生,但在游戏结束后他要将周寅从这里带走。
系统听了他这个想法以后简直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
它一口咬定王雎是疯了,并与之爆发剧烈争吵。
王雎也不明白,他只是要一段数据带回家,他会为她找最完美的躯壳再将她的数据放入其中,系统的反应为什么要这么大。他可以签保密协议。
他从没见过系统这么失态过,不明白它的剧烈反应从何而来。
在那之后系统对他的态度便完全变了,它警惕而戒备地监督着王雎,仿佛在监督着什么背叛者一样。
但这不影响王雎继续与周寅来往。
只不过过去系统乐见二人往来,盼着周寅能在王雎这里越陷越深。但自从听过王雎的想法之后,二人每次见了面它都要耳提面命,告诉他这只是游戏,周寅是假的,虚拟的。
许清如垂下眼睛,无意间看到她衣袖退去下的手腕上影影绰绰,不由定睛去看,好奇问道:“阿寅,你手上戴的什么?”
周寅眨着眼睛将手臂抬起,露出粒粒圆润的佛珠手串,在烛光下竟然隐隐泛着冷光,问:“是这个吗?”
许清如便牵了她的手细细端详,口中念念有词:“你怎么……”她原是想说她怎么还戴着这样的手串在身上,后来又觉得阿寅戴什么都是她的自由,她喜欢什么就该戴什么,何况她的确是个十分信佛的人,于是将话咽了回去。
林诗蕴瞧着周寅手腕瞧了,轻轻别开眼低声夸了一句:“很好看。”
许清如端详着分神接话:“是很好看。咦?上面有字。”
她这话一出众人多多少少好奇地凑过来看是怎么一回事,将光一挡,反而什么也看不见。
“挡着光了,瞧不见。”许清如用手点着一颗颗凑过来的脑袋推开,好让光影重新投下方便她细看佛珠上的字。
“写的什么?”戚杏这里来看字是倒着的,只能询问。
“观自在菩萨。”许清如一字字念出,对佛经并不太熟练,“……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她缓缓见着,将人都听晕了。
周寅这才娇怯地抿唇一笑,出言解释:“刻的是《心经》。”
许清如抬起头来,揉了揉自己因低头太久而发酸的脖子重复道:“《心经》?”
周寅莞尔:“是,我母亲爱读这个。”
她们似有所觉,毕竟周寅鲜少提到她母亲。她们囫囵知道她父母双亡,这就已经足够她们对此绝口不提,以免触及她的伤心事。
周寅却没停下,继续道:“这手串是我母亲过去常戴,她走之后我为作纪念,便贴身戴着,又在上面刻了她最爱的经书。”
女孩子们面面厮觑,总觉得这时候该出言安慰她。可是看着她温柔的眼,她们又觉得她此时并不是太需要安慰。
谈漪漪心中着急,不知道该怎么陪着周寅最妥帖,于是脑子一热问:“是你亲手刻的吗?”
周寅乖巧点头。
这下反倒是女孩儿们大吃一惊,没想到佛珠上的蝇头小楷竟然是阿寅亲手所刻,一时间不由心酸起来,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周寅见她们黯然伤神,脸上顿时写满愧疚,俨然要急哭了:“你们莫想太多,都过去很久很久了。”她语气轻渺柔缓,像是在唱最让人放松的安眠曲。
“真的很久很久了。”她温柔笑着,“我已经能不为此伤心难过了。”
她上面说了种种,只有上一句说了假话。
她从未因为此事而伤心难过过,算是她一手促成的事情,哪怕不是,她也不会因为这个难过。
周寅根本不会难过。
但她方才说的佛珠手串以及手串上的刻字都是真的,她母亲爱读《心经》也是真的。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记得,她母亲做的一些事情以及说的一些话,周寅认为还算有必要记得。
虽然很愚蠢。
在周寅的记忆里,谢琬的生活苦得要时时刻刻读经书来自我开解,但她看得出哪怕手不释卷,谢琬依旧没能从中得到真正解脱,读经只能让她暂时从苦痛的生活中的痛苦里稍微得到缓解。
谢琬不是苦在物质上,而是心里,她的心无一处不是苦的。
这样一个时时用经书来自我排遣的女人却勇于拿起屠刀,挥刀向人,完完全全放弃她的信仰。
周寅当时难以理解谢琬的这种行为,她当时年纪还小,见过的人不多,从未收集过这种对应情况。
后来她知道这叫母爱。
谢琬爱她,是她母亲。只可惜她错付了,周寅无法感受到爱。但也不是全然错付,周寅虽然感受不到爱,但她可以感受到谢琬的精神。
如果那时在谢琬身边的是现在的周寅,或许她不用死。当时的周寅观察得来的样本太少,她不知道一个拿书的女人敢于拿刀。不够准确,准确来说是她算到了谢琬的举动,却自负地认为谢琬不敢杀人。
谢琬敢的。
周寅再抬眼时眉眼盈盈,像是终于想出对策,很笨拙地岔开话题:“不是还有一个人吗?王二郎君,对吗?”
第19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