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他发现自己并不大度。
但他只会自省,从未怪过周寅分毫。
怎么会是周寅的错呢?她只是善良心软,是他们渴求得太多。
女孩子们将沈兰息排除在周寅的意中人之外,为他拙劣的追求手段扼腕叹息。若说这群人中谁堪为良配,沈兰息当属良配中的一员。
沈兰息虽然是皇子,但相比于太子,他的婚配自主权更高。一是因为他体弱多病,毫无政治意义,二是因为皇上感动于他母妃所作所为,对他疼爱有加。
如果他娶周寅为妻,他可以做到许以她正妻之位。
美中不足的是他身体太弱,稍有不慎便容易犯病,一犯病便会有性命之危。
所以周寅若嫁给他是会有一个坏处的,即有可能守活寡。
可这哪里是坏处呢?
女孩们想着待回宫之后同公主提一提此事,旁的不说,与公主关系最好的就是三皇子殿下了。
至于沈兰亭,并非因为身份问题不得出宫今日才未到。她有钱在手底气十足,哪里有她不敢做的事?
这些年来她暗地里不知出过多少次宫,在宫外留宿也是常有之事。只不过这两日她研究新东西时将自己给伤着了,便推病在宫中休养,这才没能来看这一出好戏。
她彼时还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样的好东西。
临着这次出宫时沈兰亭病歪歪地在床上不舍地牵着许清如的手,表示不能为她当面撑腰十分抱歉,要她一定要做得痛痛快快,好好给她父亲些颜色看看。
许清如摆摆手,对完全没有竞争力的沈兰息表示放弃态度,直接宣布下一个。
“下一个。”她想了一下,开口道,“司月。”
谈漪漪睁大双眼,好奇发问:“下一个怎么是他?”
许清如也是随口一说,被询问后很诚实道:“说了这么久的大雍人,换个人换种口味。”
女孩子们顿时赞同地点起了头,是有些乏味了,换个新鲜的也好。
说到司月,周寅似乎不太好对他下定义,想了片刻才慢慢开口:“司月王子是个很独特的人。”
众人听到“独特”二字顿时来了些精神,所谓独特就是与众不同,既然觉得这个人与众不同了,那自然是这人与旁人不一样,在她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首先他模样就与大雍人十分不同。”周寅第一句话叫众人愣了一愣,这实在是很与众不同,再没有比这更加与众不同的了,司月与大雍人的样貌诚然是天差地别。
然而女孩子们想到周寅所说的与众不同原来是这个与众不同,一时间是颇无言的。
是她们想太多。
“司月王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平日不过是回答他些力所能及的问题,他总会十分隆重地答谢我,让我有些不知该怎么好。”周寅踯躅着开口,眉眼间含着苦恼。
女孩子们一听这话对视一眼,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司月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求助是假,送礼是真。或许他一开始是真心实意地有问题要问,但这么久了偏偏他只向周寅一人请教,其余人瞧上去又不是不好说话,他却也不来问,分别就是只想同周寅多说些话来。
“而且他的模样和他的脾气很不相同。”周寅轻声说出这一句,得到女孩子们的认同。
的确司月是个外貌与性格严重不符的人。他模样看上去深沉冷艳,就像是包罗万象的海,偏偏他脾气却很简单文静。
“我初次遇见他时是在宫外。当日休假,我二表姐正好要选琴,我陪她同琴轩去选琴,便在那里见着司月王子的。”周寅说起话来细声细气,语调奇妙,引人入胜。
所有人听得入神,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桩官司,如此想来倒是巧了,二人竟然有缘,在宫外便见过面了,难怪司月到春晖堂时一开始也是同周寅说话,大约是因为与她多见了两面。
“当时在琴轩之中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我还以为他不会说大雍话。后来在陛下圣诞上得以见他,我这才知道他原来是会说大雍话的。我以为他在宫外是性子稍冷,不爱麻烦,于是不爱与人多说话。”她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后来还是在陛下那次寿诞上,我当时陪兰亭去更衣,他大约是出来透气,结果孤身一人迷了路,于是我又为他引了一回路。这次他话多了不少,我始知他性子并不淡漠,应当只是怕生了一些。”
女孩们听着她款款道来听得颇有些入神,一时间感叹起来她似乎与司月格外有缘。
“他刚到京中来你二人这么快便见了两次,似乎是有些缘分。”
“怪不得他只愿意同你多说些,看来是很怕生。异国他乡,他只与你见面见得多,想来是在一定程度上将你当作自己人了。”
她们终于明白司月对周寅分外亲近的缘故,不由纷纷感慨起二人似乎十分有缘,不过好像有缘有得过了分,顿时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有缘有得过了分。
林诗蕴便是这么想的,她并不知这是否是她自己多疑,却暗暗将司月戒备上。
如今回想起来司月似乎的确与周寅“偶然”遇到的次数不少,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别有用心。
周寅瞧了眼林诗蕴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毫不设防眉眼弯弯地继续道:“不过司月王子十分好学,能留在大雍孜孜不倦地虚心学习我大雍文化,如今我听他谈吐观他举止,只是不看他面貌的话觉得他与大雍人无异呢。他终有一日要回乌斯藏国,待他回去将文化传播给他的国人,也是尽了教化之义。教化万民,是大功德。”她说到最后语气之中充满羡慕与崇敬,将话题又带回到她最爱的佛菩萨上,让人听了十分哭笑不得。
女孩子们纷纷点头,心中的怪异感更浓。阿寅说的诚然是事实,司月如今举手投足间尽是大雍风骨,除了改变不了的发色与瞳色以外,无论他从哪个角度看都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大雍人。
问题在于他始终是外邦人,看着外邦人做着与本国人一样的动作,说着一样的话,是有些古怪的,更何况司月学得实在是太好太好,分毫不差,便是皇上瞧见他如今的行为举止都不由感到欣慰。
瞧,大雍的教化能力多强!连异邦的蛮夷之辈都能教化得有模有样。
皇上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雍万国来朝,合该让四海之内皆说大雍话,学大雍人做事。
但司月不一样。
周寅方才的一番话在众人心中撒下怀疑的种子,让她们下意识会对司月的一切行为产生质疑。一旦有了质疑,司月便显得别有用心,高深莫测,很难让人对他放下心来。
司月并不知此事,在大雍的这些年里他三管齐下。
首先是攻略周寅,这是他来到这里最首要的任务,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为重视的事情。由于周寅的表现,他矛盾地在潜意识中并不能很看得起她,却又丝毫不敢对她掉以轻心。
如果这果真是一场简单的攻略游戏就好了。
司月时常这么想,但他却无法这么想。他自诩还算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就愈发无法这么想。
从大雍皇上的第一个寿诞他就开始这么想了。
第197章
于是对于周寅, 司月抱有更加复杂的情感。
他不相信无缘无故,更相信一切有因有果。攻略目标为什么是周寅一定是有缘由的,而不是随随便便, 尽管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确切原因。
至于司月也不是没想过和系统谈判, 但他还没有充分的证据以及一定限制系统的手段, 所以为了更加稳妥,他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关于攻略周寅, 他很上心。其它的事情他不好确认但攻略周寅这件事一定能给系统带来好处, 而他至少到现在为止还和系统算是站在同一条战线, 能带给系统好处的或许也能为他带来好处。
所以从利益上出发他攻略周寅也是有价值的。
司月攻略周寅的手段并不算有多高超,他更多采取的是与她频繁接触以增加好感度和以“真心”打动她。
他是没什么真心的,但他可以演出真情实意的模样。
固然在与周寅相处的某些时候他的确会一瞬失守地心动片刻, 但他能做到很快心如止水,重新客观地对待周寅。
他是不重感情之辈,从未体验过刻骨铭心, 也自负自己绝不会体验到这种滋味儿。他天生在感情之事上十分淡薄,甚至有隐隐约约的偏激倾向, 所以手上沾染鲜血。
他需要的是财富和地位,而不是所谓的爱情。
有情饮水饱。笑话。
司月与周寅相处自然都是他主动,他主动请她为他讲题, 请她教他学琴, 同样作为回报, 他教周寅马术。
在这些接触中二人无可避免地有所接触,而接触是萌发感情的良药。
司月相信在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的触碰之下她对他会感到不同。
相比于其他攻略者各种各样的攻略技巧, 司月的绝对优势就在于他相信自己不会动心, 所以能够更加头脑清晰地规划好攻略的每一步, 做到运筹帷幄, 游刃有余。
他自信按照自己的方法总能完成攻略任务。
譬如如今周寅望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绵长,他相信自己的攻略手段是行之有效的,她对他有情义。
这些年来司月做事三管齐下,其一是攻略周寅,其二则是在京城站稳脚跟。
他此次从乌斯藏国来大雍明面上带的人并没有多少,且他决定留在大雍后还打发了一批人回去,叫大雍看了更加满意,满意于他的自觉。
但这只是表面上看来,凡是表面上看到的都是想叫旁人看到的,真实潜藏在巨大的表象之下。
早在乌斯藏国使团未到大雍时,甚至还要更早的时候,早到司月在乌斯藏国刚刚掌握政权,他便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按批次送了乌斯藏国人到大雍来,暗中在大雍扎稳脚跟。
凡是先到大雍落脚者都是他的心腹,对他有绝对忠诚,且他们利用乌斯藏国特有的药草将头发染成看上去与大雍人无异的黑色,再给眼睛戴上染了颜色并控干的镜片来改变瞳色。
司月清醒的知道最后主战场是在大雍,所以先一步筹划好在大雍站稳脚步,以便于他日后到了这里也有底气。
他并未要求一口吃个胖子,让手下在大雍一下子干出个什么名头出来。他的首要要求是让这些人绝不能暴露自己乌斯藏国人的身份,便是死也要将这个秘密带到下面去。
而在他到达大雍后的半年时间里,见大雍对他的注意慢慢散去,才慢慢将势力收拢,亲自掌握。
司月手下之人伪装成商人,在大雍收敛财富,这也是司月示下的。
无论他想做什么,经济都是最基本的,只有掌握了财富才能进行其它各项工作。
万事开头难,一开始这些乌斯藏国的大雍开拓者们初入大雍的确不易,但凭借着对王子承诺以及一定要做些什么建功立业的决心他们还是留在了大雍,并且脚踏实地稳扎稳打地一步步做出成绩来。
只是好不容易将事情做得顺畅了些,也成功将商铺开入京城,总以为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
事情不然。
京城居,大不易。
他们越是在京城,越发现在这里站稳不易,尤其是一年年过去,特别是近些年来崭露头角的新商铺多如牛毛,让他们在京中存活越发艰难。
好在王子是智慧的,总有超出常人想象的新想法来帮助他们缓一口气。这让他们更加羞愧之余也更加尊重王子殿下。
他们不知道那些多如牛毛新商铺出自他们尊贵的王子殿下司月大人的同窗谈漪漪之手。
三管齐下,自然还有其三。其三则是学习大雍文化。
寿诞之上司月请留在大雍的理由便是学习大雍文化,这既是他留在大雍的手段与借口,同时也是他真心所想。
乌斯藏国需要向大雍朝贡因为大雍强大而乌斯藏国弱小,在乌斯藏国待了十数年,他完全知道那是个怎样落后之处。
落后有落后的好处,正因为那里落后,他才能轻而易举地夺权。
但他一旦掌权,再看乌斯藏国,什么好处都成了坏处。如果乌斯藏国强大而大雍弱小,那他想得到周寅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大雍自然要将人双手奉上。他坚持信奉权力至上那一套,并将终身追求权力。
然而乌斯藏国是弱小的那一方。
所以他要学习大雍文化。
要从根本上救一国需要启民智,乌斯藏国堪称民智未开,所以他需要学习先进的大雍文化来弥补乌斯藏国这一块儿的缺点。
司月生活的星际时代虽然超出游戏背景成千上万年,按理说他该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超出的时间太久,星际的那一套反而不适用于被搬到这里来。
因地制宜,他只好去学习当下时代最为先进的大雍文化。
何况他作为出色的攻略者,是有些文化,但那些文化在于他很会攻略别人,真才实学也有那么些,但在这里不够,完全不够。
一开始他还怀揣了些看不起人的心思,高高在上地俯瞰着游戏里的每个npc,以为如他过去玩过攻略游戏那样,人工智能始终是人工智能。
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人工智能,便在于心眼儿一词上。人会算计,会计较,所以人来驾驭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