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周寅同样表现得是在切身实地上关心他而不只是嘴上说说。这些年来她每每送一两个武艺高强的人过去,说是为崔骜分担,也能在战场上照顾他些。
崔骜满心满意都是感动,将人收入军中。哪怕是武功平平之人但是周寅送来的他也会认真收用,留在军中。
更何况周寅送来的还不是稀松平常之人,武功与智慧都强于其他,让崔骜用得十分顺手,更觉得周寅是全心全意想着他,对他好。兼之这是周寅送来的人,他更不怀疑他们的忠诚,是以崔骜带着他们在军中地位因战功逐渐上升。
周寅略作思考,微笑开口:“一开始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最初见到他时他扮作宫中的车夫接我入宫……”
众人瞠目结舌,没想到还有这一回事,更没想到崔骜那么之前便对周寅有意。
谈漪漪一脸恍惚,想起初次入宫当日:“怪不得那天你来迟了,原来是被他绊住了脚。”
女孩子们顺着谈漪漪的话回想,也记起了当日情状,那日周寅初来时面色苍白还迟到了,她们还以为是她家住得远,或是她身体虚弱,完全没想到此事还有崔骜参与。
周寅轻轻点头,继续道:“后来他每每出现我都会受到一场惊吓,我对他印象很不好,也很怕他。”
所有人听到周寅这番话皆在心中暗暗赞同,是该这样的。她们已经隐隐察觉到过去崔骜的意图,无非是想引起女孩子注意又一根筋暴脾气,反而让阿寅厌恶了他。她们一时间幸灾乐祸崔骜,又心疼阿寅被这样不解风情的人喜欢上,真是倒霉。
“后来有一日他很绝望地问我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会被吓哭,就是那一次我同他说了我的想法,他好像也正因为这次谈话终于意识到自己做的哪里不对,并向我保证不会再犯。后来我还是怕他,但见他说话算话,便渐渐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怕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过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相处,每个人都该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如果犯的不是原则性错误。”周寅温声说道,神情真诚,叫人愈发觉得她心软无比。
只是女孩子们心说崔骜哪里是不会与她相处,他简直是不会与人类相处。他仿佛不是人类,能够做到对人类的语言充耳不闻。
她软言絮语继续道:“崔小将军是个武艺高强的人,但凡需要身体力行的事情他似乎做得都很好。只不过他也是个可怜人,被怪病缠身,所幸如今已经好了。他能到战场上去实在是件让人羡慕的事,保家卫国,他是个英雄。”
这便是算点评完崔骜了。
她貌似用来形容崔骜的语句多了些,但人们也很能理解,毕竟崔骜是个让人一言难尽的人。
而且她说崔骜也只有对他改过自新的赞叹,仿佛感慨她朽木不可雕的弟子终于开窍,一番话中明明欣慰更多。话中的其它情感只有对他能到战场去的羡慕以及夸奖他保家卫国,实在听不出有什么私人感情色彩。
众人听了颇有些要笑不笑的,崔骜为阿寅改变如此之多是让人能够看到些他的决心,但可惜阿寅就是没通了感情那一窍,更多是将他当成迷途知返的好友,怪可怜的。
戚杏垂下眼睛附和周寅的话:“没错,能去战场是件叫人羡慕的事。”她难得被周寅这番话勾起愁绪,羡慕起崔骜来。
过去她对崔骜的印象是脑子不大好的疯子,倒没想到傻人有傻福,他竟然有机会到边关去。边关一般没有大战,若大动干戈,劳民伤财,所以国与国间一般不兴大战。但小战不断。
若她有机会到边关去,她不仅要保卫边疆,还要带着大雍铁蹄开阔疆土,让大雍的战马踏上世上每一块土地。
第195章
听着戚杏开口, 周寅柔柔看她一眼,像是在宽慰她道:“总有机会的。”
戚杏听着这话也很像是在安慰她,毕竟女子哪里能上战场呢, 除了战乱时候逼不得已, 还未听说有哪个女将。她指甲轻轻嵌入掌心, 不愿叫周寅的好心浪费,于是应道:“是。”
周寅并没罢休, 看来完全不是在敷衍人, 而是很认真地认为:“过去也没有女禁卫军的, 可阿杏如今也做了女禁卫军的首领,焉知日后不会有女将军?”她一本正经,声声曼妙, 不知为何话语中带着极大的信服力,让人不由自主就想相信她所言。
戚杏与之对视,恍惚一瞬后感到浑身充满干劲, 干脆应道:“是!”她既然能开女禁卫军的头,为何不能开女将军的头?事在人为, 人定胜天。
女孩子们见她自己便将情绪化解,松了口气,皆用鼓励的目光瞧着她给她打气。
许清如将跑了的话题重新带回来:“下一个下一个!”
周寅歪歪头轻声问:”下一个是谁?”
许清如想了想道:“三皇子殿下, 沈兰息。”
周寅眼睫轻扇, 看上去没有任何羞涩之色, 略作思索后认真开口:“三皇子殿下因痼疾之故常年跻身佛门,与佛有缘。他看起来不大爱说话, 但很疼爱兰亭, 应当是个面冷心善之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他还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每次我生辰时他都会送些佛经来, 我很喜欢。”
难得能从她口中听到一句喜欢,众人却激动不起来。因她说的显然是喜欢佛经,而不是喜欢沈兰息。
不过关于沈兰息对周寅有意之事也不是她们凭空想象,他虽然在行动上表现得并不明显,但有周寅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像黏死在她身上一样,堪称一个目不转睛。
“三皇子殿下虽然瞧起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实际上是个很乐于助人的人。但凡我在经文上有不通之处去寻他,他总会很乐意为人答疑解惑。”周寅含笑道,语气中不减对他的崇拜,看样子将他当成了一位得道高僧。
众人听得头大如斗,怪可怜沈兰息的,可见追求人时找一个如何的话题也是门学问。如沈兰息这样的就是反面例子中的反例,他实在不该为了与心上人多说两句便与人谈经论道。如今可好,女郎还没开窍倒是将他当成了寺庙里的和尚,便是日后开窍了谁也不会对一直崇敬的大师动心啊。
知道了沈兰息的动心,再联想过去,女孩子们发现这位三殿下动心动得也很早,可以追溯到菩提寺行像之时。她们还记得当时瞧见阿寅坐在花车之上办观音,当时事后也问过她是怎么回事,她说过是帮三殿下个忙,寺中僧弥突然患病。
实际想来僧弥患病或许是真,三殿下以权谋私大约也是真。
只是他自幼起便生长在佛门,对于菩萨的态度应当是如每个僧人那样敬畏尊崇。他愿意让周寅去扮观音,若真是私情所致,倒真是情真意切,完全不像这样高岭之花的一个人能做出来的深情之事。
沈兰息在这两年里几乎与王栩撕破脸,二人很酣畅淋漓地大吵过一架,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周寅,就在周寅在东山猎场遇袭之后。
此次遇袭到最后也没有查出黑衣人之后的幕后黑手,哪怕是将这些人的画像画出,张贴于天下布告,也无人来秉曾见过他们,就像是整个大雍不声不响多出来了这几个人一样。
无人认识更叫人担心,正如悬在人头顶上的利剑那样不知何时会落下,叫皇上寝食难安。
他们穿戴皆为日常随处可见的普通布料所制,没有任何特点。所用武器也是普通刀剑,没有显示任何铸造技艺或是精钢良铁。一切都是平平无奇。
想想在大雍之中可能还存在着这么一股势力,皇上便后脊发凉,夜不能寐。再加上随后大小刺杀不断,直到有了混入人群中的女禁卫军作保,他那股提心吊胆的劲儿才渐渐放下。
让崔骜前往边境,一是因为皇上需要他尽早掌握大军为自己所用,二来刺杀者一开始是冲着崔骜来的,他也想叫这个麻烦离自己远些,能不误伤自己是最好。
皇上本就擅于拿捏崔骜,加上在言语之中暗示待崔骜将大军掌握后大胜归来便将周寅许配于他,自然不愁他不为自己卖命。
周寅受伤之事让沈兰息终于幡然醒悟,意识到她是如此脆弱,随时随地可能受伤。他过去不为自己着想反而为王栩传话,实在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再想想周寅为他生气,他既是心痛,又有些隐隐约约的欢悦。他那一些微妙的欢悦来自于她会为此生气是否是因为她也对他有那么两三分在意?
他既知道自己做的哪里不对,便不会一错再错下去。固然他曾答应过王栩自己绝不会对周寅心动,可是事到如今才知道心松不动完全不由己,这哪里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他见着周寅,便觉得喜欢,又怎么会是自己说上一句不会喜欢便能够真不喜欢的?人若是能够言行合一,便是圣人,而沈兰息不是圣人。
是以他不再为王栩帮忙带话,但凡他去寻周寅,他都是为了自己而为之。
王栩自然很快发现这一点。他因伤病已经完完全全变得偏激,无论对他来说这是否是游戏,伤痛和别人的白眼都作用在他身上,一切负面都由他来承受。他由天之骄子变成一条腿瘸了的瘸子,看什么都是充满憎恶。唯独周寅除外。
他看沈兰息同样如此,沈兰息明明口口声声答应了他不会对周寅动心,却说到不做到,他明明答应过帮自己向周寅传话,如今又是说到不做到。
在他心目中沈兰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王栩难以忍受,在沈兰息来看望他时撕破了脸,质问起来。
沈兰息如周寅所说的那样面冷心热,且他的确认为一切过错都来自于他。是他背信弃义喜欢上了朋友喜欢的女郎,是他说到做不到,答应为朋友传话却又反悔。
所以在王栩指责他时他只愧疚地低头不语,任他呼呵。
而他的沉默愈发助长了王栩的气焰,王栩当他将一切都认下,恨不能将世上一切恶毒词汇加诸在沈兰息身上。
沈兰息只是沉默,但是人必有脾气,如他这样面冷心热的人也是有脾气的。他将这些狠话听在耳中,在所难免地对此感到心寒。他没想到王栩对他的成见大到这个地步。
但天性温良使得他再开口时还是道歉。
他言明是自己的过错,没有控制住自己喜欢上了王栩先喜欢的人。但事情已成定局,他无力更改,也不求王栩能够原谅他,只是想问问做什么能够弥补王栩,自然是与周寅无关的事。
沈兰息说完这一番话后再度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耻,他哪怕认错,可先犯错的依旧是他。
王栩如今虽然说话难听,可又何尝不是因他的过错才会发怒。是他对不起王栩在先。
沈兰息瞧着王栩看他的目光甚至不由得生出些胆寒来,他那样的眼神瞧起来俨然是会杀人。
而王栩在一阵恶狠狠地盯人过后终于变作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没再说什么希望沈兰息不与周寅来往之类毫无作用的话,反倒是冷静且理智地同沈兰息谈起条件来。
他要求继续在宫中做沈兰息的伴读,不得将他逐出宫去。
沈兰息除了同意只有同意,他……对于王栩也有补偿的意思。纵然王栩方才看上去十分吓人,可他却心软,依旧答应了他。
除此之外,王栩没有其它要求。
二人算是因着周寅彻底闹崩,沈兰息虽然愧疚无比,但同时又有些终于解脱的痛快之感。他终于不必再受王栩所累而深受牵制,直想将这件好消息立刻告诉周寅。
他也是这么做的。
当即去玉钩宫寻周寅说明此事去了。
自东山被刺杀之后,周寅虽不再像过去那样对他冷冰冰地不理不睬,但也没有对他再向行像之后那样熟稔。他虽本性是个知足的人,然而当对象是周寅是他总是想要乞求更多。
她是在他在鬼门关前的救赎,若没有她,他也就没了性命。
周听了他的话后果然重新对他笑起来,带着些埋怨地同他说他终于这么做了。
沈兰息一听这话本身对王栩的许多愧疚一下子变成了对自己的责怪,他太不清醒,应该早这么做,害她难受了这么久。
周寅很快又红着眼眶笑起来,温柔地同他说自己很高兴见着他不用再被旁人左右,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便一下子将她的赌气立意拔高,变成了她是想让沈兰息独立自由地活着。
沈兰息听了她这句话后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她的想法,现在方知并不。
她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好。
他想起过去种种自己听从王栩所言不过是将他朋友而为之,但细细回想,实际上王栩所言所行有不少是他并不赞成的。
他的确是反受其累,周女郎比他自己还懂他。
第196章
周寅似乎不懂沈兰息心中的百转千回, 在初时貌似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喜悦过后,很快重新皱起眉头,泄露出清清淡淡的哀愁。
她似乎后知后觉, 又紧张兮兮地问起沈兰息她这么做是不是很不好, 插手他与王栩之间的事。
她善于演出一副愧疚模样, 眼眶无师自通地红了。
沈兰息怎么忍心怪她,将错误大包大揽地归结于自己身上。他也发自内心地是这么认为的。
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是他背信弃义, 是他摇摆不定, 哪里会是周寅的错呢?
沈兰息彻底与王栩划清界限,日后再来寻周寅时都是为着自己。周寅愿意如过去那样待他,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周寅轻而易举地通过情绪操纵他的一举一动。当他做了令她满意的事情时她便会给出好脸色, 让他知道这么做会使她开心,从而强化他这么做的行为。
沈兰息寻周寅时多以佛法论经作为借口,二人在一起时倒也当真是谈佛论道。因周寅似乎很向往佛门而沈兰息又是佛门出身, 他们倒当真很有话说。
而他在同周寅讲论佛法时凡心大动,便更无端端地蔓延出一种禁忌之感。
还不到时候。
沈兰息常常这么告诉自己好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过分。如今与周寅成为好朋友已经是很让他满足的事了, 便是让时光停在这一刻他也心甘情愿。
他又何尝不是胆小,怕将事情弄得更加糟糕,怕再向前一步反而更吓住她, 所以如今便很好很好。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 即便是他刻意回避的事情也变得愈发明显, 不可回避。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周寅生出妄念来。这份妄念让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相比于旁人定要与周寅相守一生, 性格使然, 过去他更希望周寅可以开心地过好一生, 并没有一定要与她在一起的念头。
然而时间越长他恐慌地发现自己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因王栩的要求是一直做他伴读, 所以事到如今他们还是住在一座宫中。二人虽然已经并不来往,但王栩邀请周寅到他那里去坐一坐时周寅也会去,他便无可避免地得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