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小打
她也不想这样,可他们身份天差地别,相隔太多太多。
今日在馆外排队的人不是很多,多要治伤,便不用谈漪漪念药方,她靠着门歇眼睛。忽然她目光一滞,向堂中叫:“阿寅!”
周寅正好念完最后一张方子,揉揉脖子慢吞吞向她走来,温声问:“怎么了?”
她低声道:“你看远处馄饨摊子上一直戴幂篱鬼鬼祟祟朝这边看的女郎身形像不像许清如?她在春光堂穿过一样的衣裳,我记得清楚。”
作者有话说:
虎虎:鹿鸣,辛苦你了(本来谢琛死了你可以直接剥皮比较轻松)
第76章
周寅凝眸看去, 只见那女郎衣裙繁复,裙带翩翩,确然眼熟。她声音绵软, 带着迟疑, 幂篱下却一片冷寂果断:“瞧起来有点像, 不知道是不是呢。”
谈漪漪嘀咕:“方才我站在门前歇息,她频频朝这里瞧, 你说她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周寅讶然:“可你今日穿的不是常服, 她是怎么认出你的?”
谈漪漪恍然大悟:“是哦!”人总会下意识以己度人。
“那她屡屡朝这里看什么?”谈漪漪陷入另一份苦恼当中。
周寅率真:“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谈漪漪好奇, 又存了些顾虑:“万一她问我在这里做什么该怎么办?”她自己都未发现不知什么时起自己爱向周寅寻求建议。
周寅很为她着想:“我一人去问可以吗?”
谈漪漪想了一想,最后道:“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万一她不是许清如, 你一个人去岂不尴尬?”阿寅胆子那样小,一人去一定很害怕。
周寅温温柔柔:“没关系的。”
“还是一起去吧。”周寅越让步,谈漪漪越不忍让她一人。周寅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不忍心让她有任何不舒服。
“反正如果真是许清如也不会闲的去同我母亲告状。”谈漪漪吐吐舌头,想得很开, “走吧!”
二人相携而去,反倒是那女郎见她们过来后僵在原地,紧接着不安地隔着幂篱左顾右盼, 像在犹豫要不要走。
两人将要到她跟前, 她骤然站起要走。
谈漪漪眼看着人要走, 忙叫:“许女郎!”她颇聪明地想如果这女郎真是许清如那一定会站住,若不是许清如的话她假装这一嗓子是叫别人, 也不尴尬!
那人站住, 骤然回头, 幂篱下传出不确定的声音:“谈女郎?”正是许清如。
谈漪漪拉着周寅三两步过去, 很雀跃道:“是我,这是阿寅。”
“阿寅?”许清如语气更惊讶了。
“是我。”周寅软声。
许清如很快情绪稳定,先发制人:“你们怎么来慕虎馆了?还有,你怎么穿成这样?”果然问了。
谈漪漪一身丫鬟打扮却戴着幂篱,百姓们不觉有异,但在许清如这样的贵女眼中便显得突兀。
谈漪漪想了想道:“我同你说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许清如轻哼一声:“我才不是那种人。”
谈漪漪便将事情同她大致一说,下意识隐去其中需要费力解释的部分。
许清如听罢久久不语,再开口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们两个……可真胆大!若是让人发现可怎么办?”
谈漪漪摸摸鼻子,警惕道:“你可答应我不往外说了。”
许清如恼道:“我自然不会说,只是你们两个真是……”她听了谈漪漪的话只当主意都是她自己拿的,偏偏还要牵扯周寅。一时间她为二人捏一把汗,已经开始为二人想起万一被人发现的对策。
谈漪漪怕被她念叨,忙转移话题似的问:“你来这做什么?我刚刚看你一直往我那里看,还以为你是认出我来了。”
许清如一顿,张了张口,话堵在嗓子眼儿。她是不想说缘由的,但谈漪漪对她如此坦诚,她遮掩反倒显得不大方,于是轻声道:“我是为了我母亲来的。”
谈漪漪一激灵,自觉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
许清如的母亲是个疯子,京城人都知道,但谁都不会在许清如面前提及此事,却没想到她主动开口。
周寅忽然伸出手轻轻握握许清如手腕,嗓音轻软,像柔柔的尾羽拂过人心尖:“清如,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谈漪漪急忙附和:“是的是的。”
许清如顿住,郁结的心情舒缓了些,复而重新开口:“我没事。”
她继续道:“我母亲的病情想来你们也知道,我听说鹿神医医术高超,想请他到府上为我母亲瞧一瞧病。”
谈漪漪张口又闭口,忍着不说话。疯病哪里能治呢?
似是察觉到谈漪漪的心思,许清如苦笑道:“我也知道疯病无药可治,只是想碰碰运气。”
谈漪漪点头:“那你直接去馆中找鹿神医同他说明就好。若你不好意思与他说,我与阿寅去帮你说一说。”
许清如顿时道:“不是,我……我父亲并不许再让郎中到我家中去为我母亲瞧病,因我母亲的病治也治不好,叫郎中反而会刺激她。但我还盼着母亲能被治好。”
谈漪漪有些不明白了:“那是要怎么办?”
周寅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
许清如懊丧道:“我想请鹿神医去看看,但他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到我家去。”
谈漪漪忍不住呆滞:“啊?”
许清如吸吸鼻子:“所以我这些日子才一直在此处迟疑,自己也觉得荒唐。本就是请人去瞧病但又不许人光明正大地去,我想我若是鹿神医肯定不会答应。”
谈漪漪深以为然。
周寅细声细气:“清如莫若直接去问?若鹿神医答应了,咱们一起想办法,看怎么将他送进府中。若他不答应,你也不用继续在此处浪费时间。”
许清如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过去她迟迟不决是怕被神医拒绝,当局者迷,如今被点清,反倒想清楚了。
“好。”
“走走,咱们一起去。”谈漪漪很同情许清如,想着一会儿帮她说两句好话。
许清如被两人簇拥着往慕虎馆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就下定决心过去了。
鹿鸣大约刚用完饭,还未到馆外棚中为人诊治,正空闲着。
“正好。”谈漪漪用胳膊肘抵一抵许清如,“那个就是鹿神医。”
事到临头,许清如霎时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请人看诊又不许人堂堂正正地进门实在过分,让人难以启齿。
鹿鸣看了三人一眼便收回目光,看样子要向外去坐堂。
谈漪漪急忙小声道:“神医要去外面给人看诊了,他这一去便要为人诊治许久,你要等上许久才有机会和他说话。”
遭谈漪漪这一催促,许清如嘴比脑子快:“鹿神医。”
鹿鸣回身,向她们走来,目光冷淡,嗓音清透:“什么事?”
许清如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诚恳万分道:“鹿神医,我想请您到府上为我母亲诊治。”
鹿鸣询问:”令慈是什么病?”他目光从周寅身上轻轻掠过,只见她戴着幂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便知道该如何对待。
许清如定定道:“疯了。”
鹿鸣眉头轻皱,很直白道:“疯了几乎无法治愈。”
他这句话却让许清如陡然萌生出些希望。过去其他郎中都是一口咬死治不得,鹿神医话中却留有余地。
“请您帮帮我。”许清如低下头去要跪,却被打断。
“不必如此。”鹿鸣阻止她下拜的动作,很快将手抽回,“我可以去看诊,但能不能治我并没有把握。”
许清如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堪称真正的医者仁心。更因如此,接下来的话她越发难说出口:“鹿神医,只是我家中有些特殊规矩,盼您能体谅则个。”
鹿鸣不冷不热地问:“什么规矩。”
许清如艰难地道:“我父亲不许郎中去刺激我母亲,我无法带着郎中直接进府。”
鹿鸣看上去依旧没太大反应,冷冷淡淡的,只是问:“那要如何?”
许清如犹豫:“我还未曾想好。”
“那就想好再说。”鹿鸣声如击冰掷玉,琅琅动听,“我先去外面看诊。”他说罢走人,像很忙忙碌碌。
许清如平日骄傲自信,但因过于牵挂母亲,在面对与母亲相关之事时总是忧心忡忡,稍有风吹草动便敏感极了。
“我是不是惹鹿神医不快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方才办事很不可靠,眉头颦蹙,开始思考补救措施。
谈漪漪安慰她:“应当没有,鹿神医对谁都不远不近的。他让你想好再说,是真让你想到法子再告诉他。”
周寅轻声细语:“清如,鹿神医既已经答应,现在只要想办法将他带入府中就好了是吗?”
许清如皱眉:“可他万一生气……”与母亲有关她向来执拗,生怕出现一丝一毫差错。
“可他不是答应了吗?”周寅困惑,语气格外懵懂。
许清如恍然大悟自己钻进死胡同里,论迹不论心,她总担心鹿神医的因生气而不愿为她母亲诊病,反倒是本末倒置,鹿鸣明明已经答应。
“是我钻牛角尖了。”许清如长出口气,想要开心,但因长久以来母亲病情一再恶化很难开心起来。
“我想想该如何做。”即使是一丝一毫的微渺希望,她也不愿放弃,务必要带鹿鸣去见她母亲。
谈漪漪看了眼堂中更漏,脚尖在地上碾碾,继续站在原处,为许清如想办法。
周寅软声道:“漪漪,是不是到核账的时候了?”
谈漪漪心思被周寅猜中,惊讶于她的敏感,又不由不好意思道:“没事,我在这陪清如想会儿办法。”
许清如想起谈漪漪在外是为了什么,急忙道:“你且去忙你的,我家中情况复杂,你不清楚,也难想什么法子。”
谈漪漪踯躅片刻,指着厢房道:“我就在里面核账,你若用得上我一定要进来寻我。”
许清如点点头:“你且安心去。”
谈漪漪又对周寅道:“阿寅,我进去了。”
周寅乖巧答应:“好。”
谈漪漪向厢房中去,许清如又看向周寅:“阿寅,你要忙什么也忙去,我自己没事。”
周寅娇怯怯的:“我没事的,平日陪漪漪在这里时帮人读读方子好让大家轻松些。”
许清如听着一颗心发软,只觉得她心善极了。想到她与谈漪漪做的大胆之事,许清如恨铁不成钢道:“她糊涂,你怎么也跟着她一起糊涂,还同她一起胡闹?若叫旁人知道,你以为谈家会饶了你么?”
周寅说话声本就细细弱弱,遭她这么呵斥,便更细若蚊蝇,叫人听不太清:“可这么做漪漪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