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肝妈
将银桩悬于半空,厉蕴丹击落第二锤。刹那,子爵惨叫起来,可他发出的声音不光有自己的,还有恶魔的。堪称三重魔音绕耳,刺得人头昏脑涨。
子爵抓狂哭喊:“不要再打了!求求您!我会死的,求求您!”
厉蕴丹冷静地打下了第三枚银桩——
这就是代价。
恶魔从不是什么善良的物种,一旦人类与它做下交易,势必会被带走最珍贵的东西。要么是亲人,要么是生命,最严重的是被带走灵魂,永生永世都要受恶魔驱使,成为它的奴隶。
弗灭给人类带来感官享受,要的却是人类的性命。她不难想象这个男人最后的下场,即使驱逐了魔物,凭着这具快被蛀空的身体,他也活不了几个月。
“叮!”
灵魂与灵魂的契约断开,子爵再也发不出叫声。而他鼓起的肚皮剧烈地蠕动了一阵,又在瞬间干瘪下去。
没多久,漆黑腥臭的血块从他的口鼻排了出来,染脏了整张床单。子爵晕死过去,而猎魔人开始收拾现场。
事毕还没多久,一名猎魔人匆匆赶来:“尊敬的达诺琳大人!太阳快下山了,有一只恶魔跑进了城外的丛林,我们不知道该往哪儿找?”
厉蕴丹:“我教过你们灵摆占测法。”
“丛林的能量很混乱,灵摆没办法给出方向。”
“去取七根蜡烛,要白色。”
“是!”
越是深入运用女巫传承,厉蕴丹就越明白这是一套系统地针对恶魔的打击方式。想来女巫的历史远不止明面上的几百年,她们更可能传承了数千年。
或许,千年前对她们这个群体另有称呼,不叫女巫;或许,她们其实一直在遭受迫害,所以要不停地更换名称。可无论是何种情况,都不可否认女巫传承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智慧,她们是守护这个世界的光。
如果世上仍有强大的女巫,那么试炼场永远不会变成试炼场。
可惜了……
厉蕴丹将七根蜡烛一字排开,给每一根都点上火。她站在原地不动,任由丛林的风拂过蜡烛,不论是吹灭还是更改火势,都由它们自行调节。
夕阳西斜,她的授课却没结束:“这是蜡烛占测法,很费劲,但答案准确。”
“白蜡烛是净化与真理,适合任何人使用。以蜡烛占测人或物在哪,要看它的烛油往哪个方向滴落。林中的风会带来信息,不要去刻意遮挡它。”
猎魔人纷纷站在她身后,渐渐形成了以她为首的行动模式。
他们安静地听着她的每一句话,并将之奉为圭臬。全新的知识,衔接的传承,高效实用的法门,他们的心在向厉蕴丹集聚,已经到了她说一绝不说二的地步。
风吹过,蜡烛滴落的液体几乎集中于同一个方向。
厉蕴丹看向那方,道:“风没有吹灭蜡烛,说明恶魔没有离开占测的范围,它仍在林中,你们朝着烛液滴落的方向追。”
话落,身后的人影消失大半。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杀进丛林,直指一个方向!
很快,林间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伴随着一身滋啦滋啦的圣水腐蚀声,一切归于平静。
夕阳消失,烛火湮灭。厉蕴丹带着猎魔人收队回城,开始了新一轮的防守与进攻。
……
如此持续半月,下弦月已转成上弦月。萨迪克国的各地小镇都遭到了恶魔的侵犯,虽说情况能被控制,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第六月,厉蕴丹成功打入猎魔人的内部,宣幽仪被授予“圣女”的头衔。
第七月,厉蕴丹成为猎魔人之首,步步为营地了解这个群体,并将他们收归己有。与此同时,以“修补猎魔人传承”为名,她在教廷培养猎魔人的地方翻出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一些零零碎碎的、女巫的传承。
其中,只言片语的记录中有提到百年前被带回教廷的女巫——瑟拉菲娜。
厉蕴丹锁定这个名字,细细地读下去。
“邪恶女巫安洁莉卡被处于火刑,她的灵魂将在圣洁的火焰中得到净化,将在水流的冲刷中洗去罪恶。而女巫瑟拉菲娜在天父的神像前悔过,将教廷的猎魔人传承交还,公主奥莉薇为她求情,相信天父愿意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说是“归还猎魔人传承”,实则是对女巫传承的一次掠夺。
由于系统地学过这些,厉蕴丹明白所谓的猎魔人只是女巫的剪影而已。培养猎魔人的手段方式,无一不在按照培养女巫的方式进行。可培养者又不愿意让他们掌握太多的力量,因此将他们训练成了一批能用又不能用的半吊子。
可怜这群与恶魔仇深似海的猎魔人,在不知不觉间沦为了弃子……
不过,也难怪瑟拉菲娜能从教廷回来,复归宁图度过余生,原来是交出了一部分传承吗?只是没想到会有公主替她求情,她就不怕被打成女巫同党?
将羊皮书放回原处,厉蕴丹读起了试炼场的简史。
托历史书的福,她总算在这个没有报纸的试炼场弄清了时间线。原来,她不是处于“贝内尔·利奥波德”伯爵死后的一两年,而是处于他死后的一百多年。
目前是1811年秋,也是原住民常说的“猎魔历63年”。时间线再往上推,许多大事件的记录变得模糊,有且全覆以“猎巫”的字眼。
厉蕴丹离开猎魔人的休息处,徘徊在教廷的长廊上。她发现这个时代的人很喜欢以画做记录,往往把一些隐喻融入画作中。
她看见教皇像,从初代女巫之子到目前的不知名者。
她看见修女牧师的祝圣场景,他们虔诚地跪在神像前,专注且认真。
她看见历代主教的合影,看见新生儿做洗礼的画像,看见猎魔人战斗的姿态,却独独不见瑟拉菲娜做忏悔的油画……按理说,这种“大事件”理应被留下来,不是么?
深夜,厉蕴丹又出了一次任务。待恶魔驱逐完毕,她有意无意地问道:“达利莫尔是王城,对吧?”
“对。”猎魔人颔首,“达诺琳大人是想去王城吗?可是,没有国王的召唤,我们猎魔人不能随便踏进王城。”
厉蕴丹:“主教可以吗?”
“可以,您问这些干什么?”
厉蕴丹笑笑:“我没有去过王城,想去而已。”是时候做掉诺伊雷奇了。
接着,她对猎魔人说道:“如果猎魔人这个群体遇到了危险,你就带着他们去昆西小镇。我在昆西有一座大房子,缺不少厨师马夫和侍从。要是昆西装不下你们,就去宁图、塞拉什……明白了吗?”
猎魔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请问,我们会遇到什么危险?”
厉蕴丹:“你会明白的。”
她特地留了两个猎魔人在昆西,想必小镇的民众已经很习惯猎魔人的存在了。只要不排斥,一切皆能化作她的力量。
厉蕴丹:“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有人想学猎魔人的技法,不要拒绝,教给对方。”
“……是。”
之后,她与教廷“一条心”,不遗余力地将宣幽仪捧上圣女的神坛。鉴于厉蕴丹实力高强,出手就没她治不了的恶魔,由她“效忠”的圣女自然也是大众的崇拜者。
不久,宣幽仪开始代表教廷在外行走,给井水祝圣、为利达斯祈福,得到了一片好评。同月,王庭向教廷发出邀请,表示要见一见圣女。然而,他们不允许圣女带上专属的驱魔师。
宣幽仪:“就很离谱!明明都要靠猎魔人过活,居然还觉得猎魔人地位低下,他们的脑子是不是进了水?就这也能是上位者,当了那么多年国家还没灭真是奇迹!”
厉蕴丹:“我会在你身边的,你安心去吧。”
是夜,接近满月。
诺伊雷奇的身影消失在教堂外,厉蕴丹默默地注视着他,准备去收割自己的奖励点。
闲置得够久了,他久久没解决圣女,已在恶魔中的威望将至最低。此次前去,身边已无半只恶魔,正是她动手的最佳时间。
第100章 永夜无光(14)
乌云渐散,银辉洒落,魔物渴饮月光的力量,它们窸窸窣窣地从黑暗中探头,窥视着林间对峙的男女。
被拦下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诺伊雷奇看向面前的女子,微微一笑摘下大帽,略微欠身向她行了个绅士礼:“达诺琳阁下,今晚月色很美,你也出来散步吗?”
厉蕴丹开门见山:“明知故问,你派来给我添堵的恶魔不少。”
鉴于对方是个高序列造化者,她率先握住了刀。当抽刀声响起,无形的压迫感自她身上缓缓传出,明明没有杀气,却惊得林间的乌鸦扑翅起飞。
横刀而立,她并未先发制人。
诺伊雷奇轻笑:“亲爱的驱魔师小姐,我想,作为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我们没必要走到这一步不是吗?”
即使知道厉蕴丹不好对付,他也不怕与她动手。
能被“乾天”选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怪杰,更遑论习惯独来独往还能过完28个副本的他。要不是团队规矩太多他不愿遵守,兴许现在他也是某个大团队的一员。
总之,无论他人品如何,他都是实打实的高序列水准。区区一个有点资质的低序列,他还没放在眼里。
甚至,他的“善良”让他出言相劝,劝她回头是岸。
“只是立场不同而已。”诺伊雷奇说得轻描淡写,“就像进入一个游戏选择阵营,你选了白,我选了黑。在虚拟世界里,我们杀得不可开交;在现实生活里,我们过得毫无交集。难道不是吗?试炼场不像一场游戏吗?”
“我们迟早会退出游戏、回归现实,你何必管它关不关服?甚至要报复到现实里。”
在他眼里,除了主神空间是真的,试炼场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追求自己在每场游戏中的利益最大化,哪会管什么伦理道德、共情“NPC”的悲惨遭遇。碰上像厉蕴丹这种代入感太强的造化者,他只会觉得他们脑子有坑。
诺伊雷奇:“更何况,我也不算你的敌人。这些天里,我可是帮你们杀了不少恶魔。”
正因驱魔师名头太大,杀了不少恶魔,才愈发方便了他对恶魔下手。往常他从公爵处带走恶魔,多不过杀个十之二三,如今有了厉蕴丹做幌子,他几乎独吞了五成。
得了多少奖励点他没算过,但应该够买一个甲级道具了。
只可惜,厉蕴丹一贯厌恶中饱私囊的两面派。但凡他专注一路走到底,她都会敬他是条汉子。
她仍握刀不动:“废话少说。”
诺伊雷奇哀叹一声,从两袖中探出一双手。掌心与掌心相对,中有三十六张牌飞速刷过,流畅如虹:“好吧,既然你是自找的——不过,驱魔师小姐,容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厉蕴丹眉头蹙起,她快烦死他的多话了。
“你为什么不选择偷袭呢?”诺伊雷奇露出恶意的笑,“一个低序列敢站到高序列面前挑战,你真的很有勇气,要我夸夸你吗?”
厉蕴丹:“宫里的太监都没你能说会道,要我夸夸你吗?”
对面一滞,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诺伊雷奇收起笑意,脸色阴沉至极。三十六张牌环绕在他身侧,泛着青色的金属光泽。牌圈流动中,隐约露出花纹各异的牌面,有的是骑士,有的是鲜花……
下一秒,三张牌飞旋而出,劈向厉蕴丹的面门。
横刀与之相撞,擦开几星火花。牌卡被斩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它们却并未扎入树干或石块,而是在空中旋转、伺机而动。
诺伊雷奇勾唇:“驱魔师,不是只有你一个会用魔法。”
三张又三张,卡牌飞满整片树林。其中一张因着小孩图像的牌撞上另一张镰刀牌,就听“叮”一声响,一名满身黑气的鬼娃握着镰刀出来,闪电般砍向厉蕴丹的后背。
举刀格挡,厉蕴丹挡住镰刀,又抽出魔杖反手使出禁咒。只见一道蓝光闪过,鬼娃被轰得四分五裂,那柄镰刀高高地飞了出去,又落进了牌卡中。
青光微闪,小孩牌中的影像再现。只是“鬼娃”化作了一个普通面孔的孩子,光影还有些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