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肝妈
付紫莹在全力拖住飞僵,他们不能浪费时间。胥望东立刻跳进枯井把尸牙和尸油分给活人,他说道:“不要拖后腿,这可能是你们唯一能逃走的机会!听我的,装上尸牙、抹上尸油,赶紧跑!”
见有人还在往后缩,一副怕极了模样,胥望东半点没勉强:“行,要走的跟我走!机会只留给还有勇气的人,我的朋友在拼命争取时间,你要是跟不上是你的事,我没义务继续劝你宽慰你帮你,免得让我朋友赔上一条命!”
他一向是个善良的人,但他的善良有底线。他不能让厉蕴丹和付紫莹在外拼命,而他把时间花在给人解释“我们不是坏人”上。
爱走走,不走随你,他不奉陪。
见有人装上了牙、抹好了油,他便蹲在井底以自己为梯子,让人踩着肩背往上爬。上头的张清无拉上一个人,他赶紧让下一个补上,如是反复,他身上的尸油已经被踩没了。
井底共有二十六人,上去了二十个,还剩六个。而这六个说什么也不走,旁人走了他们还要“劝”人留下:“你们不能离开啊!再被捉回来,一定是你们先被拖走去吸血,会死的!”
“回来呀!没人能打赢那只妖怪,留下来还能多活几天。没准我们发臭了,它们就不会吃我们了……”
胥望东本是一个很少生气的人,这会儿却彻底冷了脸。
他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啐了口就往井口爬:“说的好像留下来就能活一样,自己陷在泥淖里没勇气爬出去,还想要别人留下来陪你们一起死,打着为你好的名号,真是自私自利极了!”
他再不愿多说一句,借着张清无的力爬出井口,就赶他们往外跑。
张清无:“井底还有人!”
胥望东:“别管了,神仙难救该死的鬼,没时间了,自己人要紧!”又转过头询问幸存者,“哪里还关着活人,快说?”
“没有了,只有这里。”
“快跑!”
就听“轰”一声响,付紫莹撞进了一间木屋,连连撞碎了两面墙壁。胥望东心知不好,他反手抽出魔杖往身后释放冰封咒,就见一层冰在飞僵的面部成型,堪堪封住了它的嘴。
霎时,胥望东就感到冰块贴在了脖子上,但凡他反应速度慢点,这会儿就要被咬动脉了!
“卧槽!”他吓得头皮发麻,一脚踹在飞僵肚子上。谁知这货纹丝不动,他却是倒飞出去,后背撞上墙,疼得他嘶起冷气。
飞僵一把揭下冰块,愤怒地朝他袭来。突兀地,一把七星剑从它的后心贯穿而出,发狠地捅了出来。付紫莹暴喝一声,拼却全力往前顶,竟是生生把飞僵顶了上来,钉死在墙壁上。
胥望东连滚带爬地往一侧跑,却见飞僵并未死绝,它双掌击碎了墙壁,反手摸到背后抓住了付紫莹的脖颈。
“妈呀队友!”
那黑甲抓破了付紫莹的后颈,不料她也不是好惹的主,立马飞身而起,双腿卡住飞僵的后腰,两手卡住飞僵的脖颈,任由飞僵的爪子刺得她鲜血淋漓,也要扣住它的脑袋“咔嚓”一下拧断它的脖颈。
付紫莹:“给我去死!”
就听咔嚓声起,飞僵的颈骨应声而断。偏它仍未死透,那黑甲还在往她后颈扎。
电光石火间,胥望东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发足朝飞僵跑来,抽出魔杖朝它的心口、胃部释放空气弹。他记得僵尸是有一口气在的,只要吐出这口气,它就死了。
“吼!”
空气弹没起到作用,反而彻底激怒了毛僵。它耷拉着头挥出一掌,当下便把胥望东扇飞出去,不知砸向了哪个角落。
之后,它反手再抓付紫莹,却感到一阵真阳扫过,它的手臂忽然一轻。嗅着血味往右边看去,它只瞧见桃木剑的剑尖,以及离它远去的一截手。
黑甲上沾满了付紫莹的血,而它对上了一双冷漠的眼。厉蕴丹的剑压着付紫莹的剑往下,以柔克刚,直接划开了飞僵的胃部。
“呼啦……”
一口气渐渐散了。
飞僵眼底的凶狠褪去,一下子委顿在地,厉蕴丹搀起付紫莹放在一边,用桃木剑劈下了飞僵的獠牙。她将它们放在掌心,握拳,动用真炁直接碾成了粉末,后扒开付紫莹的手将牙粉敷上,一时间疼得小姑娘龇牙咧嘴,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厉蕴丹:“忍着!”
付紫莹艰难地点了点头,又指向一个方向:“胥、胥望东……”
厉蕴丹:“死不了,反倒是过去的僵尸要惨了。”
诚如厉蕴丹所料,胥望东一濒死就会自动开启“以牙还牙”机制。就见那金光盾再次张开,接二连三地弹死了僵尸,厉蕴丹命令付紫莹快走,后奔向了胥望东所在的地方。
他倒在废墟里,大抵是肋骨断了,实在爬不起来。
厉蕴丹轻叹一声,取出了甲级魔杖“光暗之心”。它是上个世界的女巫给予的祝福,想来对救助巫师的伤应该在行。
她用魔杖轻点他的心口,就见一股翠绿色的生命之力注入其中。它迅速浸入他的肌骨,光速修复他的身体,不论是外伤内伤,还是断裂的骨骼亦或是常年积累的沉疴,都在这一股生气的冲刷下消失无踪。
在胥望东震惊的眼神中,厉蕴丹手持魔杖道:“我今天教你一个禁咒,它叫‘火龙之舞’。”
她念诵咒语,确保每一个单词都能钻进他的耳朵。而后,她拿魔杖对准了袭来的僵尸,释放出一片铺天盖地的火海。
隐约间,有长着翅膀、体态优雅的火龙飞出,它张嘴吞噬了袭来的僵尸,引燃小镇的一切污秽,给予它火的洗礼与净化。
胥望东屏住呼吸爬起来,怔怔地望着红莲开遍的小镇。在熊熊烈火之中,象征着“恶魔”的僵尸已燃烧殆尽,大片火星随热浪卷上天空,聚合成一片耀眼的星辰。
它是毁灭也是新生,是破坏也是重启。禁咒的魅力与力量感,在这一击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胥望东喃喃:“这是魔法?”
厉蕴丹:“对,这是魔法。”她转过头看向他,“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会吗?”
胥望东定定地注视着她,等待一个答案。
“因为你跟宣幽仪一样,不信任这份力量。”厉蕴丹收起光暗之心,“你该打破你十几年来的固化想法,你必须明白你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去相信它,承认它,拥抱它,总有一天,你对力量的信任会让力量反过来拥抱你。”
说着,厉蕴丹看向枯井:“不然你只会是井底之蛙,把自己困死而不自知。”她朝外头走,“井里的人还活着,但除非他们自己爬上来,否则你就当他们死了。”
除非你自己走出观念的囹圄,否则你就算学魔法也是白学。
胥望东,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你是造化者……
大火灼烧的气息未散,而胥望东抬手捂住了心脏。像是摆脱了什么桎梏,又像是放弃了什么幻想,他深吸一口气垂下头,落下了泪。
“对,我回不去了。”
“对不起,爸、妈……”
他是造化者,不是寻常人,他生活在有魔法有僵尸有道士的世界里,而不是长在曾经的环境中。
他已经是个魔法师了。
……
此后两月,西边的战线一直在往东推进。为救更多的人,为更快地诛灭僵尸,厉蕴丹单独行动,付紫莹三人自成一组。他们日夜奔波在杀敌的路上,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
张清无的身体很快虚弱了下去,要不是有胥望东的“生命魔法”吊着,他恐怕早就病倒在半路了。而随着战线的推进,他们发现情况愈发不乐观,不知为何,东边的僵尸似乎比西边还多,实力也比西边要强?
清河:“茅山已经封山,各派已经出动,卜筮一派的乾星子传来消息,说是阴煞汇聚东北,帝星黯淡无光,凶星光芒大盛,其余星子将落不落,大丰之都已经生变。”
张清无听得心惊肉跳:“丰都沦陷了?”
“卦象上是这么说的。”清河道,“且‘师卦’又动了,似乎边境的军队动向有异,正在往丰都那边赶,怕是勤王。但乾星子说大凶,除了全军覆没没有任何结果。”
“拦得住吗?”
“拦不住。”清河继续道,“若是僵王真在皇宫,那么嫡系之血应该不存在了。偏偏卜算中出了个人皇,难不成僵王有嫡系血脉流散在民间,还没被杀死?也不是不可能,狸猫换太子之事虽然离谱,但不是没有。”
张清无:“那去哪儿找人皇?”他甩袖,“别管这些虚的了,赶紧先把边境的兵马拦下吧!皇宫有人逃出来吗?御林军呢?等等,御林军有几万,万一全变成僵尸……”
这可不得了!
“完了完了……”张清无嘴唇翕动,苦思良久寻不到出路,只好去找了厉蕴丹。
谁知厉蕴丹非但不阻止边境行军,反倒鼓动他加入:“何必逆势而为,顺势不好吗?大军从边境行军到丰都得多久,恐怕等他们到了连卦象都变了。你何必拦,或许正是因为‘拦截’,他们才会满盘皆输。”
可不是么?
乾星子一说大凶,众人想到的就是“拦下”,那万一弄巧成拙错失良机了呢?
张清无:“万一不拦才是错失良机……”
“这可没有‘万一’。”厉蕴丹平静道,“你们不是在找人皇吗?找不到为什么不自己造一个?那头的僵王等着登基,这头的你们拥立新皇,总归气死的是它而不是你。”
张清无听得眼睛一亮,有道理:“可这人皇得找谁?”
厉蕴丹:“我可一试?”
她说道:“这次对付的是僵王,边境的大军信得过茅山。而我是茅山的道士,你们信得过我——只要茅山说服军队,认定我是人皇,就没什么不可以。并且,有了我这个打不死的活靶子,你们找到真正的人皇应该更容易吧。”
这话越听越有道理,张清无忍不住顺着她的思路下去:“可是云丹,历代帝皇皆为男子……”
厉蕴丹笑道:“到我这头就不兴历代的说法了,僵王不是男子么,它现在可是至阴之物还祸害天下。你大可告诉他们,需得拥立一位至阳的女皇才能延续国运,你看他们应是不应?”
张清无一合掌:“妙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134章 旱魃大争(18)
大争之世,战乱已起。时局动荡再三,已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
无论是对付僵王还是击溃尸军,亦或是拥立天下新主,这三件事每一件都迫在眉睫。若是能一早敲定最好,否则局势再变、次序再改,定会多生事端。
张清无明白个中利害,是以马上召集同辈请教师长、佐以卜筮一派占测吉凶,好早些定夺大局,扼杀不必要的祸端。而听完张清无的“妙计”,众山同侪与师长议论纷纷,挑来挑去竟是挑不出什么大错。
甚至,谈着谈着还觉得妙极了。
罗浮山道士:“崂山弟子已入三军,带回消息说皇帝已死、宫廷沦陷,皇子皇女无一幸存。这么一来,皇位就空置了,大权终将旁落。如今有僵王压身,那些达官贵人都不敢肖想什么,可要是僵王落败,天下必将迎来第二次动荡。届时就是争夺皇位的兵马祸事,凡人之争开始,我们道士就参与不得了。”
后续一参与就要沾因果,委实划不来,唯有趁着大灾参与,方能不计因果得失。
清河点头称是:“不错,所以云丹给的法子行得通。人心动荡时最需要一根主心骨,而家国天下深入人心,大丰尚未倒下,自然是大丰的血脉最能安定民心。只要我们认定云丹是皇室子嗣,就算朝野内外存疑,也不得不在这时候认可她。”
他们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毕竟能对付僵王的只有道士,单凭这一点,道士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且在皇嗣都死干净的情况下,他们要是再不认她,不就等于站队僵王了吗?或者说,等于提前暴露了自己对皇位有意的心思。
但凡有点脑子和大局观,他们多是会认的。
锦绣山道士:“可这位云丹道长是女子,我们道士虽不讲究男女,但不修的人总拿男女说事。想来就算认了她,他们也不会服她。”
付紫莹摸了摸下巴,难得丢掉功夫头脑上线:“不服不是很好么?他们看轻她,不把她当一回事,就会在明面上更认同她。他们会想,暂且把皇位交给一个女子保管好了,反正是女子,肯定守不住,以后再抢回来就行。”
“此话有理。”代入权贵心理细想一番,众道士顿时悟了。
崂山道长:“要是推个男子,我们反倒要防备会不会出下一个僵王,还要护着他在夺位时不被暗箭所伤,太麻烦了。可要是推上云丹道长,她既亲和茅山也有实力保护自己,可不比旁人强多了,妙啊!”
“她比丰应天得民心,近日为百姓除僵驱邪,她都是亲自下场。学识武艺、品性修养,样样不出错,道道都精通,怎么想都是掌门之才。连我们道士的掌门都能做的,皇帝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在道士看来,服道士可比服百姓难多了。皇帝好做,但掌门不好做。若有一人能让全体道士心服口服,那她治大国都如烹小鲜了。
越想越妙,越想越觉得没错。众道士心里已有了底,可还是象征性地请卜筮一派占卜一番,以定吉凶。
乾星子可有可无地掐指:“这李云丹生辰八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