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肝妈
厉蕴丹听着盥洗室又响起来的“咕噜”声以及客厅吊扇转动的“嘎吱”声,觉得屋里的小鬼胆子再大也不至于这么无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
所以它们究竟是有什么倚仗,才敢多次忤逆她?
她从床上坐起,于黑暗中对客厅说着话:“七月半快到了,是这个日子越近你们实力越强吗?”
室内的响动顿了顿,厉蕴丹一笑:“孤明白了,那你们最好祈祷能捱到第49天,千万别在这之前让孤抓住把柄,把你们挫骨扬灰。”
声音又静了下来。
她盖上被子睡觉,临睡前却听见了神来之音的通知:【叮!隐藏支线任务开启,死亡率提升至20%,请您提高警惕,注意生命安全。】
又像是才想起她做了什么,又补充了些话。
【叮!成功击杀“电梯怨鬼”1只,击杀“床底幽魂”1只,完成难度等级为“庚”,奖励400点。】
共有400奖励点……看来它们稍微强一点?
罢了,她分不清它们强不强,但支线任务开了就证明她猜测的方向不错。留下符箓的那一位道士应该是死于被人背刺,否则,三姑堂的祝姑也不至于对笼屋极度抗拒。
只是祝姑抗拒的是笼屋而不是住在笼屋的人,也就是说,与她交恶的不是笼屋中人。
又会是谁呢?
厉蕴丹合上眼,决定明天再想。
偏偏,这一晚她愣是没有睡好,恍惚中她感觉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她,盯了很久很久。
不像是人的视线,也不像是鬼的视线,倒像是某种野兽。前两者只会让她感到暴躁,而后者会让她睡不着。
毕竟,吃人的畜生不会按牌理出牌。
……
第六天,被警方带走的三名造化者没有回来,留在笼屋的四名造化者便耐不住了。
他们商量一番,明确了在笼屋绝不能落单这点,再两两分组,定下无论吃饭睡觉上厕所找线索都要一起行动的规矩。最后,他们起身前往局子,打算去看看同伴们到底怎样了。
“洛非楠昨晚落单就死了……”
“他到底是怎么会到13楼的?我不理解,无论是爬楼梯还是坐电梯,都不应该啊!”
“谁知道呢?可能是被鬼迷了。”
他们相约去了局子,厉蕴丹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待搞清楚局子相当于大厉朝的“衙门”、“大理寺”、“镇抚司”之后,她就对它敬而远之。
旁人或许不了解,但她很清楚这些机构挖掘秘密的能力。倘若她是试炼场的原住民,她必定会与“衙门”合作将笼屋探个究竟,可她并不是。
为防翻船,反倒被“衙门”察觉到她的身份问题和特异之处,她只会离他们远远的。
可在离开途中,她瞧见警车匆匆而来又匆匆开走,这次新上车的警员是个火爆的主,在收到报警电话后血压直线上升。几乎在警车开走前,她还能听见他的怒骂:“服气了,又是大学城出事,现在的学生都这么闲吗?”
“居然在淹死过六个人的人工湖边直播玩笔仙!吃人血馒头还有没有心了?这下好了,发起人在公园的树上吊死了!一群人都说闹鬼……”
车窗摇上,警车呼啸而过。
厉蕴丹走向十字路口,同一群路人一起等红绿灯。30秒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的人闲得无聊吹口哨,有的人抓紧时间刷手机。
她几乎快习惯了试炼场的生活,待人行道上的绿灯即将亮起时,身边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不欲争着过马路,她打算再等等。可就在这时,不知是哪来的一只手按上她的后背,猛地将她朝马路上推去——
力道之大出乎意料,导致厉蕴丹的上半身真往前扑了出去。奈何她功底极佳、下盘很稳,竟是生生扭过腰肢一转,再大力拗起前身,这才站稳了。
身后,一辆刹车不及的大卡轰隆隆驶过,踩着红灯亮起的底线飞速过去,与撞碎她的脑袋只差分秒的距离。
周遭的人惊呼起来,有尖叫的,有感慨她命大的,有夸她功夫好的……
然而生死一线的经历只是加剧了厉蕴丹的愤怒,远胜过那一秒感受到的心悸。她倏然回头看向人群后方,就见阴影之中有一鬼影闪过,又很快不见。
她拨开人群向后追去,却见一阵迷乱的狂风吹过,卷来不少白色纸钱。
有一队吹吹打打、披麻戴孝的人举着招魂幡、捧着遗像朝她的方向走来,而遗像上是一名漂亮的女子,看着只有二十三四的年纪。
她见过她,就在昨晚的长廊上……
“是邹家的那位啊,今年又要走一遭?不是已经死了七八年了吗?”
“有钱人的事谁知道呢?”他们给穿丧服的让了让路,又窝在一起窃窃私语,“以前不也有过吗?赵家那个新媳妇儿死了,好像也是这个年纪吧,来回走了九年,说是要给她一个极数,保佑她来世富贵,可能这个也是这样的。”
“算起来邹家这个也是新媳妇儿吧?好像嫁过去才几个月就没了,以前走了七次还是八次,今年是第九次?”
“好像真是。”
“有钱人可真讲究……”
赵家、邹家——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不是建了笼屋的那批富人之二吗?
赵家的新妇死了,邹家的新妇也死了,而她昨天却在长廊上见到了邹家的新娘。明明是豪绅的儿媳,就算真成了鬼也不该呆在笼屋啊?
除非……
厉蕴丹垂眸,除非是埋葬的地点与笼屋接近?
想到这,她终是先搁置了十字路口迫害她的恶鬼,买了一篮子水果再走三姑堂。其中的秘辛她是不知,但祝姑作为苦主,应当知晓一二。
而她已经连续去了五天,哪怕祝姑的心肠再硬,看在供奉的三清老祖吃了她这么多天水果的份上,多半能给她透个底……吧?
第40章 猩红嫁衣(9)
三清坐高堂,一炉香;祝姑见她来,怨且长。
放下果篮,厉蕴丹看向脸色不太好的祝姑,正寻思自己哪儿又招了她的嫌,却发现祝姑跪香的蒲团边散落着木质圣杯和竹质卦签,它们分布潦草、显得凌乱,有几根签还断了。
看来在卜卦……
莫不是卜了个大凶,刚巧碰上她来,所以迁怒到了她头上?
倒也不是不可能。
厉蕴丹不恼,还有些想笑:“祝姑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动肝火,可要我帮你倒杯茶?”
她到底是给三清送了五六天水果的人,虽说平日常坐冷板凳,但在三姑堂讨杯水喝的权力还是有的。
这不,祝姑经常画符的桌案上倒扣着两只瓷杯,其中一只便是供她用的。
厉蕴丹取过茶叶放入杯中,提起热水壶便灌,泡开等凉就喝——这是她在试炼场新学会的“牛嚼牡丹”式饮茶法,糙归糙,可喝水就图个方便,她已然习惯了。
热水烫开了茶叶,却暖不得祝姑的心。
她看看厉蕴丹,再看看一地乱象的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夹枪带棒地说:“还能怎么了?你看看这卦,没点自知之明吗?不仅招我嫌弃,居然还招祖师爷嫌弃。”
厉蕴丹:“算卦一事十占九不准,剩下一次是瞎蒙,怎能作数?”
祝姑很气,脸上的褶子都在冒火:“你拿别家歪门邪道跟我们名门正派比?再多嘴一句你来跪我家祖师爷!”
厉蕴丹识相地闭嘴。
三清案前的香尚未烧完,祝姑歇了火,一边跪在蒲团上收拾工具,一边絮叨:“你这小姑娘只是表面稳重,内里混不吝透了。一张嘴说话没个轻重,也不知道你的爹妈是怎么忍住不打你的?”
厉蕴丹:“我跑得快。”
“什么?”
“没什么……”
这话揭过,祝姑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看你在笼屋呆了几天都没事,就知道你底子好,是个练家子,多少有点本事傍身。像你这样的人,不是祖荫深厚就是阴德很重,没准跟我们茅山还有点因缘,所以啊,我就想问问祖师爷,看能不能收你做个小徒弟,把箓授给你。”
人心都是肉长的,厉蕴丹每天来三姑堂晃悠,她终是心软了。
料想这孩子救人的心是诚的,想必祖师爷也愿意收她做个徒孙孙孙……哪成想,祖师爷非但不愿意收她,还用三次大凶之卦提醒她“这孩子的机缘不在此地”。
且,此女身带“大象”,注定会成为大气候者,与茅山道士绝不是一路人。
祝姑叹道:“你跟我无缘,祖师爷也不收你。占了三次,次次大凶。”即便她还算喜欢这孩子,但祖师爷不允,也只能算了。
厉蕴丹奇道:“拜师收徒之事为什么要问过祖师爷?”
这不是两个人的事吗?你想收徒我想拜师不就结了,与祖师爷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闻言,祝姑不禁更想叹气了:“一听你这话,我就知道你跟我们不在一条道上,兴许连茅山的皮毛都没了解过吧?”
如此一穷二白的基础,比门外汉还像个门外汉,真是一言难尽。
她只能解释:“茅山弟子代代如此,有人把孩子送上山拜师,想收徒的师兄们都会跪到祖师爷面前问一把。卦象好就收,卦象不好就不收,没有例外。”
“毕竟想做个道士,一靠师承,二靠自力。其中师承更是重中之重,没有师父领进门,你学东西谁给你兜着底?”
厉蕴丹:“兜底?难道不能自己兜底?”
祝姑:……
眼见老人家面色发紫,像是要被她气出病来,厉蕴丹赶紧给她奉一杯水:“祝姑,你慢慢讲,不要急。”
香还没烧完,她不能在祖师爷面前失态。祝姑喝了口水降火,看着厉蕴丹气不打一处:“学茅山术譬如婴儿走地,还不会爬呢就想着跑了?就说这画符,有师承兜底的想怎么画怎么画,一出事师父能给你收拾烂摊子。可要是没有师承,因果可得自己担,你拿什么去请神送神,靠你的阴德还是祖荫?”
“没有正儿八经地拜师就不能自己捣鼓,不然这后果普通人承受不起。”
说着说着,祝姑骂了起来:“就像一些蠢货凑堆请笔仙,却不知道请笔仙的法门就是从茅山流出去的术。没师承就瞎请,没自力还跟笔仙打交道,命大的还知道找大师救命,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死了。”
“画符也是请神的一种,我收不了你,你就没有师承,没师承注定学不了。”
她无奈道:“你还是早日离开笼屋吧。”
然而,厉蕴丹想到炽阳道、大势至降魔掌、无尽仙藏等物,只觉得“师承”这不就来了吗?以谢此恒、神来之音、大须弥芥作为“师”,她想怎么造都可以吧?
实在要用到阴德和祖荫也没事,她祖上一窝皇帝王爷将军、太后皇后贵妃的,虽然他们早入土了,但怎么也会给她兜底吧?
不给她兜底的话,大厉不就灭国了吗?他们不会蠢到让别家来挖皇陵。
厉蕴丹:“其实我有师承,如果祝姑放心的话,请把符箓授予我吧。”
祝姑:……
“你哪来的师承?”
“师父来历太大,不可说。”
“……”你脸皮得有多厚才能说出这种话?
祝姑气笑了:“你还真敢说,好好好,我这就问问祖师爷你能不能学画符。李云丹,你可给我看好了,第四次必定是大凶。”
结果她顺利地投出了三次圣杯,大吉,昌!
一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