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肝妈
祝姑不信,轮流换了三枚铜钱、一筒竹签、大小六壬……不得不说她会的东西特别多,且在奇门上的造诣远胜画符。只是看着次次大吉昌的大小象,祝姑深深地怀疑自己“失算”了。
怎会如此?不能收为徒弟,却可以把符箓授予她。
祖师爷为何会给出这种指示?茅山术不可外传,这是规矩啊!
“祝姑?”
最后一点香烧尽了,地上的签卦为乾天九五,是飞龙在天之象。祝姑一声苦笑跪坐在蒲团上,手一撒,卦签倒了一地。
她转头看着厉蕴丹,面上又悲又喜:“或许……你就是一线生机。”
厉蕴丹一笑,倒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那么,祝姑,把你知道的、有关于笼屋的事告诉我。只有知道症结所在,我才能对症下药。”
“……好。”
这一声回应仿佛泄了气,竟有种说不出的沧桑和苦痛。
“这事还得从三姑堂最早的时候说起……”
百年前的三姑堂仍叫“三姑堂”,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堂口,供奉的也不是三清道祖,而是一位青衣柳仙。
所谓柳仙,即是有一定道行、从不害人的蛇妖。祂从深山来到人间,寻一出马弟子与之合作,帮人通灵看事、占卜吉凶、救人灾病,为的就是积累阴德好早日封正。
说来也巧,祂寻的弟子是个八字属阴的美貌女子,生肖属蛇,端的是契合。只是出马仙不禁婚配,两厢合作十年有余,女子与一曹姓男子相恋,便拜堂成亲。
殊不知,这是一切祸端的开始。
成亲第四十九日,女子惨死于密林深处,其身上的柳仙亦不知所踪。人人都说蛇妖妖性难除,见跟了这女子封正无望,便把她撕碎吃了。就是可怜了曹家,娶的新妇惨死,也不知谁还敢嫁过去当填房。
不过曹家还算“大气”,他们给死去的媳妇办了体面的葬礼,为她寻了一处风水宝地掩埋,还超度了四十九天整。末了,他们每年在她的忌日走一遭“送行”,为她烧纸烧香,祝她来世平安富贵。
如是九年,曹家攒到了极好的名声。
许是这份大义感动上苍,那九年曹家的财运极旺,每年都要翻上几倍,很快便成了这方土地上的新贵。“新郎官”也是夜夜做新郎,不仅纳了七八房姨太太,还生了十来个大胖小子。除了死得有点早,这一生过得也算没有缺点了。
此后近百年,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飘摇,曹家就没倒过。现如今,已然是九蛟的龙头大户,有着无人可以撼动的地位。甚至,连“九蛟”这名字也是曹家给这块地起的。
只是,九蛟复仁的怪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奇。
似乎从曹家开始,每隔九年,在九蛟排得上号的富豪家总会死一个新妇,新妇还都属蛇,像一个逃不开的诅咒。而每家每年也会吹吹打打,整满九年才作罢。
而笼屋由复仁市资产最多的九家联手打造,于四十九年前建好。也是这一年,茅山上的老道算出人间有“灭世大劫”将至,将一众徒子徒孙全送下了茅山。
“此危不除,不要回来。”
道家只在最凶险的时候出山,下山的弟子都明白。遗憾的是整整四十九年过去了,危机一步步成形,而他们早已死没了。
“我和两位师兄来到了九蛟复仁,住进了早已破败的三姑堂,改立为供奉三清道祖的住处。原本,我们想在这里扎根、收一批弟子,再慢慢解决笼屋的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仇怨人力无法化解,唯有用鲜血填平。”
祝姑回忆道:“我们之中最年长的是一位‘鼎’字辈的师兄,他先我们二人一步住进了笼屋。他是第一批去的,也是第一批死的。我们见到他时,他是一具被吸干的干尸,精气神都没了。”
“他没留下什么东西,只有几道锁魂的符箓……”
“过了这一遭,我和师兄便静心潜了下来,一潜就是四十八年。直到去年,师兄符箓大成前往笼屋,救下了不少人,我们满以为一切会很顺利,不想还是出了意外。”
“师兄死了,与他合作的道士也失踪了。现如今,三姑堂只剩下一个我。茅山不会再派人来了,既然定数无法改变,那我们只能接受结果。”
接受一个灭世大劫降临的结果。
厉蕴丹:“这个结果会应在七月半,对吗?”
祝姑握着卦签,倏然抬头:“你……”
“我怎么会知道,对吧?”厉蕴丹平静道,“祝姑,你就当我是应运而生、应劫而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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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姑告诉她,明日辰时三刻,准时来三姑堂学符。并让她备一支上等狼毫作符笔,研磨朱砂、鸡血、中药作墨汁,再整几叠黄纸作符纸,还得学会背福德神咒、金光咒等等。
画符的流程冗长繁琐,要求也是奇高无比,无怪不少奇门中人是自小就学,大抵是年纪越大越不能适应做这些事。
厉蕴丹带走了一张购买清单,正打算扒着铺子挨个儿去问,却在过马路时忽然记起自己还有一笔账没算。
思量片刻,她先趁着天没黑去了一趟集市,将清单上的东西通通买齐。又在天黑后前往十字路口蹲点,一蹲就是半个时辰。
是夜七点半,车流渐少,大货车开得愈发狂野。
一名背书包的学生骑着单车路过,蹬着蹬着,竟觉得脚踏车变沉了。他嘟囔了一句“搞什么鬼啊”,回头看了眼后车轮,发现没瘪。
他放心地继续蹬车,殊不知在路灯与路灯交错的光暗之间,那空荡荡的脚踏车后座上正坐着一个面色青白、出车祸而死的恶鬼。
枉死在十字路口的人若是没得到妥善的超度和安置,魂魄就会一直徘徊在死去的地方,直到寻好替身才能获得脱离的机会。
它在是个活人时被另一只枉死鬼寻了替身,如今,它也要寻一个活人作替身,好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之前它寻了个女学生,但没想到这女学生是个练过的,硬是凭过人的柔韧度把死局开出了生门。为防二次失手,它这次特地挑了个好拿捏的臭小子,想来不会出问题了。
近了,更近了……
红绿灯的切换即将到来,而这名学生也开始刹车,准备停到路边。可就在这时,坐在他后座的枉死鬼把手搭在学生肩膀上,两条腿像面条似的拉长,在地上蛇形滑动。
脚踏车的手刹突然失灵了!
车子以一个意想不到的速度往路口冲去,速度越来越快。
学生吓得尖叫起来,拼命地踮着脚刹车。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连球鞋的底都磨得翻起,自行车的速度居然半分没减。
“啊啊啊,救命!救命——草!救命啊啊!”凄厉哀嚎。
前方是一辆刹不了车的大货车,这头是没法刹车的自行车。他几乎能预见自己被撞到支离破碎的惨相,也能想象父母哀恸不已的模样。
他后悔了,好后悔!
他应该在放学后就回家,而不是在网吧打游戏打到现在。
“不要!”
突兀地,一把横刀斜削过来,切断了扶手与前轮连接的地方。在他没反应过来时,一只手捏住他的后颈,将他从座位上“撕”了下来,大力扔在地上。
他吃痛仰头,就见一名身穿窄袖片裙的女子站在身前,她一刀结果了自行车,再一把从后座揪下了一个人……不,这不是人!
学生瞪大眼,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变成满脸是血的恶鬼。
他惊慌不已,嘶声惨叫,连滚带爬地往花坛里跑。却不料逮住鬼的女子冷笑出声,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可让我一通好找!”
她把它掼在地上,哐哐就是两耳光。再一脚踩住鬼的肩膀,一手揪住鬼的头皮,活活把它的头发全扯了下来。又举起了刀,准备……
像是才想起旁边有个人看着,厉蕴丹转过幽幽的视线,注视着幸存者。
学生毛骨悚然!
只一瞬,厉蕴丹挪开眼,大抵是为了照顾活人的情绪,她特地把恶鬼拖进了附近的小树林。
待一阵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和惨叫声过后,厉蕴丹消失在树林中。而缩在花坛里的学生哆嗦了许久,才颤抖着爬出花坛,嚎啕大哭。
夜间八点,有好心的路人把学生送进了警局。
半小时后——
“你说的都是真的?”做笔录的警员一个头两个大,“你见鬼了?那只鬼就坐在你的自行车后座,然后推着你往十字路口撞去?可监控里只有你一个人啊!还有一个是毁掉你自行车的人,记录得清清楚楚,她用管制刀具切了车,所以你才摔倒了!”
另一人:“可能还存在一些精神问题,在你面前做出了几个扣压、摔打的暴力动作……啧,这演得太逼真了,好像真的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才不是空气,她是驱魔大师!”学生梗着脖子说,“她救了我,她能把鬼抡起来打!”
几人笑出了声。
学生很气:“我没有开玩笑!我……”
“好了好了,你也别气,你的父母来接你了。”警员包容一笑,“受到惊吓了吧?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压压惊。”
警员、军人这职业自带刚煞气场,警帽上的警徽更是象征国运之物,或多或少能驱邪化煞。
故而,从事这行的人难遇怪事,即使常出入笼屋,也没阴煞敢近身。他们没见过,自然是不信的。但这些天出的离奇怪事实在太多了,隐约间,连他们都有些动摇起来。
等学生一走,他们反复看了几遍厉蕴丹的身影,估摸出她的年龄身高之后,准备派人传唤。
“小兆。”
“怎么了,阿sir?”
“你去把……”
办公室内的铃声又响了起来,阿sir揉揉眉心把到了嘴边的吩咐憋回去,又接起了话筒:“喂,什么事?”
“阿sir不好了,笼屋又死人了!这次的人是在下水道找到的,都剁成块了!他们都说笼屋有个剥皮鬼……”
死寂蔓延,不知为何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第41章 猩红嫁衣(10)
是夜九点,笼屋。
警灯闪烁,机器挖掘,再佐以专业人员剥开各处管道收敛尸块,才堪堪聚成一副三四十斤的人体残骸。
据悉,受害者是一名成年男性,正是近期入住笼屋的周映炀等人的同伴之一。事发前,他与同伴相约去盥洗室搞个人卫生。隔着一张干湿分离的帘子,同伴在刷牙,他在洗冷水澡,可洗着洗着,室内只剩下哗啦啦的冲水声。
同伴刷完牙,喊了他一声。谁知过了许久,帘子后头也没传来回应。只有一个黑影投在帘子上,手头的活计不停,像是在撸着块什么东西。
“草尼玛!”同伴啐了口,以为这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当下就想嘲他几句。却不料还没来得及开口,他无意间瞥见帘子下溅出的冷水泛着血色。
一瞬间大脑宕机,同伴本能地抬手撩开帘子,就见一个通体漆黑的鬼影正徒手剥下伙伴的人皮,再一抖手,尸体便化作了滑鱼,同水流一起进入了下水管道。
同伴尖叫起来,黑影桀桀怪笑着消失。之后的半小时内,十二楼的多家住户在接水洗漱时发现水龙头里喷出的不是自来水,而是混着骨渣碎肉的血水。
“啊啊啊——”
没多久,笼屋的死寂炸裂了。
他们第一次在夜间主动走出笼屋,报了警,还监督专业人员搜集尸块。然而一名成年男子的体重哪能只有三四十斤,剩余的部分去了哪儿、能去哪儿,真是细思极恐!
“这是今年的第几起凶案了?”
“记不清了,今年的凶案太多,尤其是多明区。刨除意外、自杀、作死、车祸等案,死于凶杀的少说也有四十多起,其中一大半没破获。”
“一大半案子没破获,群众就没什么意见吗?”
“没有。”有警员摇头,“我早就想说了,很怪异的感觉。似乎只要命案是出在多明区的,所有人都像司空见惯了一样,既不配合也不施压,任由我们查到断了线索,再把案子积在那儿,然后成一宗悬案。”
而四十九年下来,悬案是越积越多,每一桩都与笼屋有关。
以前还有几个铁血报社敢鞭笞笼屋是“鬼屋”,痛骂资本家草菅人命,一定是做了不为人知的风水局,必须给活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