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星河
李洵看着对方讨好的笑脸,温和地点头:
“燎原与本王的肃城离得这么近,自是应该守望互助。既然将军需要,稍后带人去取便是。”
燎原两万守军,始终是个威胁。
其守将送上如此大的把柄,还给钱,他又怎会不笑纳。
*
半个月后,京城
一个小太监喜滋滋地跑进勤政殿报信:
“报——陛下!燎原大捷!斩获北戎首级三百余!”
正在批折子的嘉佑帝听到这话一愣,难以置信地皱眉确认:
“你说多少?”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重复道:
“三……三百余……”
嘉佑帝立刻道:
“首级在哪?带朕去看!”
说是首级已经送到了兵部,嘉佑帝便立刻摆驾去了兵部。
不怪嘉佑帝如此在意,实在是北戎骑兵过于强横,几十年来,大启的士兵遇着他们就没打过什么像样的胜仗。
各种北戎骑兵几千,打败大启几万十来万的事倒是常发生。
不得已,只好把套河平原那几个郡割让出去,又派了公主时常去和亲,这才稳住了北戎东边这一部分部落。
西边的,却是每每秋收后时常来南边的城郡劫掠。
边城守将们也抵抗过,然而骑兵来去如风,步兵为主的大启军队很难抵御,往往是己方损失几千上万,却留不下几颗北戎的人头。
这十多年来,军功最卓越的一次,也不过当朝名将刘渊率军歼灭敌部一千多人,平时请功的,几十个都算多的了。
如今这三百多个,毫无疑问是一次值得大肆庆祝的大捷!
嘉佑帝过去时,已经是一群兵部的官员围着那一堆硝制好的首级臂膀指指点点。
“陛下!”
“恭喜陛下,燎原大捷!”
众多官员齐齐下跪贺喜。
嘉佑帝走过去粗粗看了一下那些首级,面部充盈有肉,臂膀结实粗壮,手上还有刀茧,果真是北戎骑兵无疑!
“很好!很好!”
嘉佑帝连赞了好几声,龙颜大悦:
“传令下去,三日后,宫中设宴庆祝燎原大捷,四品以上京官皆可携家眷来宫中赴宴!”
说着,又当众表扬了担任兵部侍郎的袁晨升之父:
“袁爱卿,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如今离秋收不远,令郎要镇守边关,朕暂不能当面犒赏,却得好好奖赏下你这个做父亲的!”
说着,当场赏了袁侍郎百两黄金,百匹锦缎,一时间荣耀无双。
此时,嘉佑帝对袁晨升这员小将真是满意极了。
有如此精兵悍将在北戎,他不仅是不再担心燎原一线的安危,就连李洵那个逆子,他也完全不怕他那三千护卫营成为隐患了。
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逃不出燎原这两万击败北戎骑兵的精兵强将的猎杀!
第22章
今日的宫廷之中, 处处张灯结彩,弥漫着喜气洋洋的味道。
在尚宝司经过三日的筹备后,今天皇帝将在太和殿大宴群臣。
只见富丽堂皇的太和殿内外, 黄麾飘荡,上首设着御座, 二十四金吾卫拱卫左右,其下左右各设食案各两排,皇子宗亲与大臣们, 分列而坐。里面是官位爵位高的, 殿外则是官位爵位低些的。
食案的席位后,则是乐工们在演奏着清净典雅却又不乏一丝喜庆的乐章。
然而,面对美酒佳肴与动人的乐曲, 大多数人都无法真正沉浸享受, 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在皇帝面前出些风头, 讨得皇帝的欢心。
即使不能,也怕自己过于忘形出了错漏。
向来有些鲁莽的三皇子今日拔得头筹, 率先说出了早就酝酿过很多次的奉承话。他站起身来, 举起酒杯,满脸崇敬:
“圣寿将近,此次燎原取得如此捷报,必是父皇英明神武, 这才引得上天恩泽庇佑,令燎原边军大展神威, 战胜北戎骑兵!父皇, 这必是上天特意为父皇送上的圣寿贺礼!”
哪个当皇帝的不喜欢被人奉承是被上天眷顾, 福泽深厚之君呢。
比起开国前几的几位圣明之君, 嘉佑帝在位期间, 其实没取得什么像样的功绩,反而还割让了一块土地出去,实在算不得什么功勋卓著的皇帝。
当然,他并不觉得这是他的错,毕竟在他父皇那一代,面对戎族就已经开始割地赔款了。他斡旋朝堂收拢权柄,在大启本就弱势于戎族之时,仅仅只割让了一次城池,已经算是很有作为了。
其余大臣皇子们也纷纷反应过来,齐齐起身作揖,高呼:
“天佑陛下!天佑大启!”
嘉佑帝笑容满面地令大家坐下,又亲切地对四皇子道:
“老三平日大大咧咧,却是孝心可嘉,这么远的时日,就记得朕的圣寿!”
三皇子又站起来表示自己时刻感念君父之恩,不像哥哥弟弟们那样聪明,可但凡能令父皇高兴的事,哪怕极小极微,他也愿意去做的。
嘉佑帝和煦慈爱地看着他道:
“谁还不是学来的,你那是往日不经心,缺少历练学习的机会,往后朕带着你在身边好生教导,你自然就能做好。”
这话顿时让底下的大臣皇子们眼中纷纷闪过暗芒,太子更是紧紧地捏住了手中的银杯,好不容易才收敛住脸上的神情。
其余几个皇子也是暗自咬牙。
谁能不记得圣寿将近,偏生让三皇子一说,就显得他一个人最有孝心,其余的都是棒槌一样。
于是,纷纷卯足劲争先恐后地起来说吉祥话凑趣话,大臣们也不甘落后,一时间赞歌满天飞,皇帝龙颜大悦,整个大殿里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唯有坐在前排的林相提不起劲儿去奉承嘉佑帝,反而心中暗自忧虑。
也不知那燎原守将是否真的如此悍勇,用兵如神。
若是真,大皇子那边可怎生是好,两城离得那么近,大皇子不管做什么都容易受到掣肘。
大皇子已经离开快三个月了,也没人传个信回来。山高路远,相隔数千里,完全不知道他在那边情况如何了。
哪怕大皇子临走的信中,仿佛颇有把握,可他为官数十载,岂能不知穷山恶水之地的困顿,再者,强龙难压地头蛇。
天高皇帝远的,那边陲之地独掌大权的郡守必定不好相与。
只是他目前什么也帮不到,只能白着急而已。
*
在繁华的京城,达官显著与王孙贵族们沉浸在燎原大捷的喜庆之中时,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秦郡正蝗虫过境。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头两天,人们惊慌失措后,还努力拿着棍棒鞋底网子等驱赶捕捉,可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斗,蝗虫却完全没有减少。人们全力以赴的对抗,就仿佛洪水中的一颗砂砾,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铺天盖地的蝗虫停在已经抽了穗子的稻谷上,把他们的希望一一啃食殆尽。
明明今年的稻穗结得格外好,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就可以收获,他们本来可以过一个丰收年,可如今等这些该死的蝗瘟走后,却只能什么都不剩。
他们努力驱赶着蝗虫,拼了命一样想让这密密麻麻的虫子远离自家的稻田,却最终只能筋疲力尽地倒在稻田间绝望哭喊。
无数人跪下祈求上天怜悯,祈求蝗神手下留情,不要对他们降下如此残酷的惩罚。
还有许许多多巫女神汉念念有词地作法,希望从上天那里得到一些启示。
然而,数亿的蝗虫依旧无动于衷地肆虐着。
全郡的厢军,除了守城门的以外,全都被派了出来,在田野之间刨坑点火。
郡守翻阅古籍,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办法,说是蝗虫趋光,或许可以用火将它们引来烧死。
天色渐暗,一身短打的中年男人站在田野之间,忧虑地望着被蝗虫遮蔽的满是红霞的天空。
师爷看着天色,关切地道:
“东翁,天都快黑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城吧,您都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再这么下去,身体撑不住啊!”
原来此人正是秦郡太守周如植。
他肤色黝黑,手脚上也满是粗茧,若非师爷叫破身份,恐怕都要被人当成不知哪里来的老农,而非是统御一郡的士大夫。
周如植闻言却摇了摇头:
“本府需得亲自确定此法是否有效。”
夜幕降临,这些田间地头的火堆便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光源,果然是大批的蝗虫循光而来,围着火光飞舞,然后前仆后继地被高高燎起的火苗舔舐,掉入了火坑之中。
这样可是比人力扑打要有效果多了。
没有离开的村民们一阵欢呼。
然而,这其中却也冒出了些不和谐的声音。
一个神汉打扮的白须老人看着这一幕,大惊失色:
“怎可如此残害蝗神!上天必然会降下更严厉的惩罚的!快!大家快扑灭火堆!这是不敬神灵啊!”
他惊恐又高声地奔走呼号着,让许多村民们脸上也渐渐出现了犹豫之色。
周如植见状,连忙厉声呵斥:
“愚夫愚汉,一派胡言乱语!还不快快拿下!”
几个衙役立刻上前,要将那老汉拖走。
老汉却是不肯走,痛心疾首又愤怒地盯着周如植:
“郡守大人!时至今日您竟还要一意孤行!当日就是你,下令在田中施放野物死尸血肉皮毛,枉造杀孽玷污了土地,才会引来这般天谴!”
“你把大家害得这么惨,竟还要执迷不悟,继续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