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大安可看不上这个麻烦,你没听说,那安宁岛的面积不比这幕浮岛小多少,本土居民本就少,还被海盗给祸害得所剩无几,大安直接迁过去近十万的百姓,直接能将安宁岛彻底变成大安的地盘。”
瑞王苦笑着摇头道,“是我错估了这些异族的道德,他们心中没有道义方面的信仰与原则,想要教化,还需要较长时间。”
可是那些本土势力太过急功近利,没给他留下这个时间,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搞小动作。
哪怕他手下也拉拢的有批本土势力,但是架不住对方做事太没低限,双方相互较量下来,各有得失。
所以他才下定决心要请外援,既然那些人总拿他是外来者的身份攻击他,他就亮亮实力,直接请大安出兵帮他镇场子,威慑那些心思浮动的本土势力。
这幕浮岛在经历过早前的连年战乱,又有大批壮丁在出海当海盗后,身死海外,人口数量也就不到一百万的样子。
再这么耗下去,死得更多,瑞国还谈何发展?与他不顾自己一大把年龄,还坚持选择出海的初衷相违背。
说起教化的问题,左夫人忍不住皱眉,她出身自当年在大安最有底蕴的世族左氏,虽是女儿身,从小接受的也是精英教育。
都说合城是边境要塞,民风彪悍,不通礼仪,可她在合城生活十余年,不仅不觉得边境百姓‘不通礼仪’,还住出了感情,很喜欢那透着豪爽与直接的民风。
直到来了这幕浮岛后,她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不通礼仪,这里的男女关系混乱,不讲究什么人伦纲常,与他们大安的民风环境截然不同。
那些早已刻在大安人骨子里的常识性东西,这里的人丝毫不以为意,这种差别,让她至今仍觉难以适应。
“不知陛下收到王爷的手书后,会如何决定,若能应允,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已经听说大安直接在安宁岛驻扎一支水师,又在大安境内里征召新兵,扩充水师规模的消息。
瑞王心情复杂地点头道,“希望一切顺利吧,朝廷此前应该是无意在海外占岛,不过安宁岛的出现,可能让上边的态度有所改变,想来陛下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若朝廷早前有意在海外占岛,幕浮岛离大安的距离更近,大安若想拿下,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完全不用便宜他。
第一百九十九章
接到朝廷的调令后, 赵晋仁即刻率领已经整装待发的水师出发,前往幕浮岛,随行的还有负责出访瑞国的鸿胪寺官吏。
时隔多年后,鸿胪寺总算接到这种正式的外交访问活动, 让鸿胪寺上下都兴奋无比, 颇有种总算等到出头之日的感觉。
若非瑞国出于某些顾虑, 还没有遣使者来大安,也就是双方目前并未正式建交,鸿胪寺卿恨不得亲自出这趟外差。
不过众人心里都明白, 大安应瑞王之请遣使出访瑞国,就是在表态。
有了这次的出访达成的默契, 接下来的建交, 将会是件水到渠成之事,他们鸿胪寺总算能够再次发挥应有的重要作用。
而何殊在安排好水师出兵的事宜、鸿胪寺的出访事宜后,就将精力投入到在大安的秋收,以及教席与大夫的考级事宜上。
虽有几个地区分别遭遇到轻重程度不一的灾害天气, 对秋收的粮食产量造成了一定影响, 但是各省的粮食总产量仍然高出历史记录。
只是分别列出大安各地的粮食产量后,一眼可以看出新三省的产量是最拉后腿的那个, 新三省总产量最高、亩产最高的那个省,也不及大安其他省份中表现最差的那个省的一半。
这还是新三省今岁还算风调雨顺,没有遭遇什么灾害天气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是, 那新三省境内,都有大片的肥沃田地。
早在往新三省派驻官吏时, 何殊就曾考虑到那边的农业水平较为落后的现实, 特意抽调出一大批的司农官员, 负责指导新三省的农业生产事宜。
在大安为新三省供应了大批优质农作物良种的情况下,这么低的产量,着实让何殊感到有些意外。
与此同时,也让她从中深刻的认识到一个事实,就是大安虽是以和平手段将新三省纳入大安的版图,但是那些百姓对大安的认同感并不高,大安官员在当地的工作难以开展。
唯一能让她稍感欣慰的,是新三省中有几个府的产量表现还算出色,达到了大安产量在及格线以下,表现较差的那些府的平均值。
考虑到会导致这种现象出现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何殊没有因此而训诫新三省的官员,只是回头就让人将正宁十五年的秋收数据刊在公开邸报上。
正宁帝看到初稿后,赶紧来找何。
“皇儿,那新三省毕竟是新纳入我们大安的,这么做,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朝廷派去的那些官员,也都还算尽职尽责,这样多打击人哪,而且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些省份的产量,是逐步提高的,早些年的产量,比这新三省的产量多不了多少啊。”
何殊笑着扶他坐到一旁道,“父皇这是误会儿臣的想法了,儿臣将这些公布出去,可不是为了打击大安派去的官员,而是为了能助他们一臂之击,想要敲打的目标是那些本土官员,想要刺激的对象,是那些本土百姓。”
是人都少不了攀比心理,时隔一年之后,那些百姓现在多少都已接受西月国不复存大,他们已经成为大安百姓的事实。
同为大安百姓,大安其它地区的粮食产量,尤其是同类作物的亩产,产量差别竟能如此大,势必会感到心痛与不甘。
毕竟在朝廷为他们免除税收的情况下,产出的粮食都是他们自己的,不管是因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还是因为他们怀着排斥心理,才会选择不听从大安官员的安排,如今受损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通过这些详实而又直观的数据,甚至可以让他们一目了然的看出自家的损失有多大,对于新三省的本土百姓而言,这绝对是个莫大的刺激。
正宁帝仍有些不大肯定,“你确定这么做后,不会让新三省的那些本土居民对大安更为排斥,不会让朝廷派去的那些官员寒心?这么一公开,可就相当于是让他们在大安全境丢脸。”
“目前看来,确实有些丢脸,但这丢的只是一时,等到一年后,这些数据都提升起来后,就会成为他们实打实的功绩,能被派到新三省去的官员,就没有一个是傻的,他们会明白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收到朝廷送来的最新一期邸报时,安月省的巡抚张长平瞬间领会到上面的用意,乐得差点忍不住在人前失去表情管理。
在安月省任职一年,积累下的各种不满和郁气,都因此而消散大半。
他觉得论损人的本事,这世上无人能出那位之左右,随着那位已正式站到台前,光明正大的直接执政,所做出的种种决策,都让张长平十分确认自己的某些判断。
与其他人的想法不同,他并不认为是因太子从小跟在皇上身边,一直接受皇上的亲自教导,才会出现两人的执政理念与风格一脉相承,毫无违和的现象。
连这种看似公开公平的操作中,都透着某些损人劲儿的风格,绝对是那位一直以来的惯性操作。
见拿到邸报张长平在扫了几眼上边的内容后,差点忍不住当众失态的样子,他手下的属官有些好奇的问道。
“大人,这一期的邸报上,又传出什么重要消息了吗?”
张长平闻言,瞬间收敛心神,努力露出难掩沉重的神情,摇头叹气得将手中的公开邸报传给左下首的属官。
“确实是重要消息,与我们在座的诸位都有关系,本官实在被这上面的内容给刺激到了,丢脸哪,这真是太丢脸了,本官为官数十载,还从未这么丢脸过,而且还是在全大安的百姓面前,丢尽这张老脸。”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刚才明明察觉到对方在看到邸报上的内容后,心情仿佛变好的样子。
现在却又摆出这么一副痛心疾首、备受打击的模样,这喜怒无常的反应,实在让人无措。
好在最先看到公开邸报上内容的官员,知道他为何会这么说,赶紧接过话,才不至于冷场。
“大人,朝廷将今岁秋收数据公开出来的意思,应该是希望我们能够知耻而后勇,督促我们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要更加努力,尽快将新三省的产量提升上去,并没有让大人丢脸的意思。”
第二位属官一眼看到新三省今秋的粮食产量,与其它省份相比,明显要少上一大截的数据统计图,则是眼前一黑,深觉这个差距实在大到离谱,很难让人不受刺激。
“大人,我们新三省的情况比较特殊,想来,朝廷应该能够理解的。”
说这话的属官自己都心虚得不行,平均亩产差距实在太大。
最重要的是,新三省中有几个表现最优秀的府县,产量也能达到一定水平,表明新三省的土地质量并不比大安其它省份差,绝大部分府县的粮食产量低,应该是差在官员治理水平或百姓的耕种水平上。
张长平脸色沉重的回道,“就算朝廷能理解,本官也理解不了,这一年多,朝廷对新三省,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扶持,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修路、修水利,对于这些,诸位心里应当都有数,如今一年过去,我们新三省的表现却如此差强人意,实在让本官深感羞愧啊。”
这话引来众人的请罪声与安抚声,张长平抬手制止下众人后。
“本官想过了,张大人之前的话,说得很有道理,知耻而后勇,我们确实要做到知耻而后勇,多安排些人手,将这份公开邸报尽快誊抄出来,抄成两种文字版本,给本官尽快张贴出去,不仅本官要知耻,希望我们安月省的所有人,都要知耻!”
说完,他便以羞愧难当模样,脚步沉重的起身离开,俨然一副忧心忡忡、压力山大的模样,就是离开的步伐迈得有些快,不快点他自己演不下去。
曹良平在看到最新一期邸报上的内容时,心情很好。
“大人,新三省这次真是太丢脸了,今岁的粮食产量最低不说,与大安粮食产量最低的省府相比,差距竟然那么大,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显出我们崇山府了。”
虽然崇山府的粮食产量也不算高,只能与大安那些产量低的州府相比肩,但是比起新三省的其它州府,说是一骑绝尘也不为过。
沈卓闻言,并没有因此感到自得,还神情凝重的嘱咐道。
“你可不能在外边这么说,新三省既是大安的一部分,也是一个共进退的整体,只我们几个府的产量还过得去,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曹良平赶紧应下,“大人放心,小的肯定不会那么傻,出了这个门,保证什么都不说,就是看到大人这一年的劳心劳力没有白费,小的才会忍不住为大人感到高兴。”
崇山府的粮食产量,在新三省的惨烈数据中,显得格外一枝独秀,谁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沈卓自己的心里也清楚,他更清楚的知道,在份公开邸报在许多人看来,是朝廷在表达上边的不满之意,可他却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上边在给他们这些官员送助力。
每一位来自大安的官员,都能深刻的体会到新三省的工作不好展开得事实,朝廷往新三省境内迁居二十余万人,就是在给他们这些官员增加助力。
如今又用这种看似是在表达不满,让他们丢脸的方式,帮助他们这些来自大安朝廷的官员,缓和与本土势力与百姓之间的矛盾与对立冲突关系。
沈卓几乎可以肯定,随着这份公开邸报被张贴出去,最受刺激与打击的,绝对是新三省的中底层百姓,他们将会无比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不信任他们这些外来官员,损失有多大。
第二百章
随着最新一期的公开邸报在新三省内被传开, 还以宣讲的方式,确保让那些贫困百姓都能知道这个消息,所有脑子正常的本土百姓,都能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就是他们吃大亏了。
不管是出于自身决定, 不愿相信那些大安来的新官员, 还是因为听从那些地主老爷,或是原来的本土官吏的话,拒绝配合新官员的农耕安排, 拒绝接受那些司农官员的指导。
如今的结果就是他们所自负的种植技能,让他们的粮食产量比大安其他省份差了一大截, 在那差距大到所有人都能一目了然地产量统计表上, 新三省的粮食产量低到丢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正享受免税,不听从来自大安的那些官员的安排,不配合那些官员们的指导, 少产的粮食, 都是他们自家的口粮。
这个认知让无数本土百姓都懊恼得捶胸顿足,深感悔恨不已, 大安与大安官员在新三省本土百姓心中的地位,瞬间被提升许多。
尤其是当他们从周围一些从关内迁过来的那些新邻居们口中,得知朝廷所统计的这些数据不仅是真的,而且还相对较为保守。
不仅没有显现出大安那些较高, 他们曾亲自种出过的那些产量,也没有将他们种的那些高产蔬菜给统计上, 那些高产蔬菜新鲜的吃不完, 还能晒成干菜, 或是腌制成咸菜,都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粮食,让那些本土百姓更受刺激。
因为官府也曾劝他们可利用房前屋后的空地,多种些新品种的蔬菜,却被他们拒绝。
既有面对未知新作物时的本能抗拒与怕麻烦,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并不信任那些外来的新官员,也不适应新官员凡事亲力亲为、体恤民情的为官风格。
可是关内来的那些邻居们却告诉他们,一心为民,是如今的大安官吏都需奉行的原则,做得是否到位,将会直接关系到那些官吏们的考核与升迁。
还告诉他们,不管是他们自身,还是家中后辈想要考官,都必需要有这种意识,想像从前那样摆官老爷架子,当个不识五谷杂粮,不懂田间劳作的富贵官,在大安是没有前途的。
于是新三省的本土百姓又通过这种交流,知道了更多与大安的法规政策相关的消息。
只是朝廷考虑到新三省刚被纳入大官版图,顾虑到百姓们的适应心理,在许多方面实施的仍是原西月的旧规。
所以他们才不知道成为大安人后,官吏可享受由朝廷根据其任职年限,承付相应比例的医药费,年迈致仕后,朝廷还会按月发放相应的养老钱的消息。
老百姓只要读书识字,或是拥有一技之长,也有机会能过各种考试成为官吏,甚至不分男女都可以。
对于新三省的本土百姓而言,这些绝对都是相当于颠覆认知的重要消息,也是他们此前闻所未闻的大好事。
也让他们迅速意识到,原西月能被并入大安,其实是他们的幸运,他们都能有机会从中获得大量好处,包括相当一大部分官吏与本土势力。
而这也正是何殊选择用迁民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那些本土百姓,让他们对大安朝廷产生向往与认同感的目标所在。
与其一上来就将底牌尽出,迫不及待的在新三省境内实施大安的法规政策,不得不面临本土某些利益受损者们的反对与排斥,也面临被那些人用挑剔的心态看待大安所给的一切,还不如一步步慢慢来。
只有当足够多的人知道大安的某些政策,将会给他们带去的种种好处后,主动求着大安朝廷尽快在新三省实施书同文、车同轨的相同制度,大安的法规制度才能顺利在新三省境内落地生根。
被动接受的与主动求来的,所能得到的待遇肯定会大不相同。
知道大安不仅对百姓有种种惠政,对他们这些官吏,也都待遇优厚后,有许多本地官吏都相继转变了心态,不再以充满防备与警惕的心理,与朝廷派来的官吏们对着干。
而是借着大家同为新三省的官员,又一起在大安全境丢了脸的事情为契机,主动缓和关系,进而打听更多、更详实的一些大安政策与制度。
到任一年多后,这些朝廷派遣的官员们,总算成功于自己的新职位上打开局面,不再感到处处受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