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魏严上了轿辇,便一直闭着双目,面容刚严肃穆。
李太傅此举,是在逼皇帝审贺敬元。
皇帝因崇州的战事,暂且压下了此事,但等崇州的仗一打完,不用李家提,皇帝都会重新将此事提上议程。
十七年了,小皇帝也羽翼渐渐丰,想从他手中夺权了。
贺敬元替那叛徒伪造身份的事一曝光,当年的锦州惨案必会被提及,孟叔远已是盖棺论定的罪臣,他的心腹包庇罪臣之后,他一直想压下的锦州案,只怕得会迎来重审。
许久,他睁开一双鹰目,缓缓道:“贺敬元,不必留了。”
轿外有黑影飞速掠走。
第101章
樊长玉用了三天,才彻底参透了贺敬元指点她的那几招。
奈何没个人同她对练,她也不知道自己精进了多少。
樊长玉数着日子,后日便又可归家了,届时得同谢征好好过上几招。
她上次回军营时,谢征说是来崇州,还有公事在身,听他话里的意思,应当会在崇州待上一段时间。
于是樊长玉每日除了跟着大军操练,也努力挤时间练自己的雕工。
雕坏了不知多少木头后,她总算能像模像样地刻出个小人偶的雏形了。
怎料这日集训结束,郭百户却道:“从今日起,军营封锁,任何人不得再离开军营,每日的训练时长也翻倍。”
底下的小卒们窃窃私语,樊长玉和另一名队正亦是面面相觑。
“吵嚷什么?”
郭百户一声沉喝,凶煞的目光巡视一周后,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声瞬间平息了下去。
他粗声粗气道:“两名队正留下,其余人回营房待命!”
底下的小卒们三三两两往回走,细小的议论声再次蔓延开来。
樊长玉和另一名队正留在原地,等郭百户吩咐。
郭百户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道:“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主力军人数不够,咱们会被调去先锋营后边的右翼营,辅助主力军进攻。多少人从军十载也只能跟在大军尾巴上,得个清扫战场的活儿,这次算咱们捡便宜了,自古富贵都是险中求,老子这辈子就没熊过,你们可别给老子带出一窝熊兵,让老子丢人!”
樊长玉和另一名队正再三保证会加大训练力度后,才被郭百户放了回去。
崇州的战局僵持已久,樊长玉没料到两军这么快就会有一场大型交锋,她心事重重往回走时,却又被郭百户叫住,对方半张脸都掩在浓茂的胡子里,粗噶着嗓音道:“老子知道你上边肯定是有人的,你功夫也不错,但战场上你要是遇险,老子的队伍里不会有人填命去救你,你要是现在去找上边的人把你调往别处,还来得及。”
樊长玉只看了郭百户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回到营房时,小卒们交好的聚在一堆,似还在议论郭百户那番话里的意思。
见了樊长玉,便有人问道:“樊队正,咱们是不是要打仗了啊?”
樊长玉为了显得有威严些,在人前话一向很少,脸上也少有表情。
别说,这个法子还挺管用,她都没怎么发过脾气,但底下的小卒们似乎都挺怕她。
当然,不排除有她带队第一天,就用两把铁锤震碎了郭百户那把大刀的缘故在里边。
她绷着脸“嗯”了一声后,小卒们便静默了好一阵,脸上有对未知的惶然,也有怕自己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父母妻儿的伤感。
樊长玉知道哪怕是当兵的,其实心中也是怕打仗的,毕竟在穿上这身兵服以前,他们也不过是讨生计的脚夫走卒,亦或是勤勤恳恳的庄稼汉。
她没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只道:“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把刀法枪术练勤些,不求前途富贵,那也得有保命的本事,才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等仗打完后回家见妻儿老母。”
顿了顿,又说:“我拿着把杀猪刀都能从一线峡活着下来,就是因为那些反贼杀的人,还没我以前杀的猪多。”
她努力想了一下,终于想起了那个词,煞有其事地道:“熟能生巧在哪儿都是适用的,你们上战场怕,反贼军中的小卒也怕。大家都怕,那就是比谁在害怕时候,挥刀出枪更快。”
兵卒们哄笑出声,原本紧张的气氛倒是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接下来的训练关乎到能不能保住自己小命,又有樊长玉那番“熟能生巧”的言论在前,她手底下的几十号人都练得格外卖力。
谢五更是不吝啬地教了他们不少一击致命的搏杀技巧。
在出征的前一晚,队伍里一个小卒找到樊长玉,把他从军以来得的军饷全交给了樊长玉保管。
他说:“队正,俺娘就俺一个儿子,俺是蓟州黄坪县人,俺要是死了,您帮俺把银子带给俺娘。”
他说完这话就跑了,樊长玉盯着手心里的那几块碎银看了很久,最后收了起来。
从前她也是怕战场的,但想着爹娘的大仇,想着被困在崇州城内的俞浅浅,还有谢征,她便不怕了。
军功是她眼下能想到的,她能自己去完成这一切的最好途经。
不过现在,她心中又多了一个信念——她希望能带着自己手底下的每一个兵,活着走下战场。
距离发兵还有几个时辰,樊长玉干躺了一阵睡不着,便从枕头下方摸出自己雕了一半的木偶继续雕着。
木偶已经雕出了头发,她转动刀刃,慢慢刻出眼睛。
因为雕的是个圆头圆脑的木偶娃娃,眼睛便也雕得大了些。
脑海中回想着谢征的模样,收刀时又将眼尾往上刻了几分,呆头呆脑的娃娃,一下子就多了股鼻孔看人的睥睨劲儿。
樊长玉不自觉笑了起来,她戳了戳木偶圆嘟嘟的脸,小声嘀咕:“还挺像。”
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
-
月上中天,林间鸦雀惊起。
赵询被人压着跪了下去,一地的死尸,全是他的护卫。
他一张脸煞白,额前冷汗密布,瞳孔里映出火光里那人还往下沥着血的剑尖儿,哆嗦着唤了一声:“侯……侯爷……”
谢征抖落剑身上粘稠的鲜血,微微侧过眸子看了过来:“狡兔尚只有三窟,赵公子这窟多得,当真是让本侯好找。”
清风拂过林梢,落在幢幢火光里的这道嗓音,清冷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数日前,樊长玉回营后,谢征便去见了陶太傅一趟,本是要同陶太傅商议皇孙和李家的事,陶太傅却提出有急事要进京一趟,让他在他回来前,先彻查皇长孙和长信王的关联。
谢征应下了,本还想去寻贺敬元,替樊长玉要一个关于她身世的答案。
但不巧贺敬元亲自在同李怀安清点朝廷运来的粮草军械,他眼下明面是在康城,贸然出现在崇州,只会给李党一个他擅离职守的把柄,谢征这才直接去查皇长孙一事了。
跟皇长孙有直接关联的是赵询,他自是从赵询着手查起。
因赵家是做生意的,消息甚是灵通,崇州被围之前,赵询就已出城。
赵家的生意涉猎极广,据点也极多,谢征废了些力气,才堵到了人。
赵询见到谢征亲自前来时,便已知大事不妙,勉强回道:“侯爷说笑了,只要侯爷有用得上赵某的地方,赵某必当是肝脑涂地……”
谢征似笑非笑看着他:“年前赵公子在清平县找到本侯时,也是这般说的。”
赵询脸色僵了僵。
谢征手中带血的长剑落在他肩头,赵询艰难咽了咽口水,艰涩道:“侯爷息怒,赵某这条贱命也是握在旁人手中的,许多事,赵某都是身不由己。”
谢征手上微用了几分力道,剑身下压,赵询便吓得一句话不敢再多说了,冷汗滚珠子似的,一颗连着一颗从额角坠下,身形僵如铁板。
带血的长剑从他肩头的衣物抹过,在衣袍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明明还隔着一层衣袍,但赵询仿佛已感受到了剑身的寒意,以及鲜血糊在衣物上的那股黏腻,血腥味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一张脸,白得几乎瞧不见一丝血色,浑身抖若筛糠。
谢征收了剑,交与身后的亲卫,散漫道:“别介意,借赵公子这身衣裳擦擦血。”
赵询整个人都瘫软下去,有些溃然地道:“还请侯爷给小人一条生路。”
谢征嘴角噙了一丝薄笑道:“本侯落难时,赵公子替本侯买过二十万石粮,说起来也是故交,本侯且问赵公子几个问题,赵公子只要如实回答,本侯不会为难赵公子。”
他不说当初的买粮还好,一说赵询脸色更是惨白。
他当初买粮,是看出魏严想至他于死地,而李太傅坐山观虎斗,只想把事闹得更大以便弹劾魏严,这才未雨绸缪替锦州囤下粮草。
但赵询故意留给了贺敬元尾巴,让贺敬元知道是谢征买的粮。
原本也是想让谢、贺二人相斗,毕竟他们一个与魏严反目,一个又还忠于魏严。谁料到贺敬元压根没有动作,这才有了后背魏宣强行征粮,随元青假扮征粮官兵杀人,煽风点火的事。
他重重给谢征磕了个头,脑门抵着地面,嗓音发颤地道:“侯爷息怒,小人当初也劝过殿下,奈何小人人微言轻,左右不了殿下的决定。当初的事,绝非小人本意。”
谢征问:“你说你为皇长孙效力,本侯如何相信你背后的人就是皇长孙?”
赵询眼底闪过几许挣扎,最终还是答道:“小人的母亲,便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后来到了年纪被放出宫,实则是嫁与家父,暗中替太子妃打理宫外产业。”
谢征早命人查过关于当年东宫大火一案的卷宗,知道太子妃的确有个年满二十五被放出宫去的大宫女。
锦州之败和东宫大火是一前一后发生的,承德太子一死,太子妃和皇长孙也惨遭横祸,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件事必然是有关联的。
东宫大火背后,或许就藏着锦州惨败的真相。
谢征负于身后的一只手不自觉攥紧,声线冷沉:“太子妃和皇长孙,不都死于东宫大火了么?”
赵询答:“东宫大火,乃太子妃所放,为的是替皇长孙求得一线生机。”
谢征眉头狠狠一皱,问:“想要皇长孙死的是谁?”
赵询苦笑:“小人当真不知,小人母亲也是在东宫大火之后,才收到了一封太子妃生前亲笔所写的,关于皇长孙去向的信,但信中对要谋害东宫的人只字未提。”
谢征眸色骤冷,面露讥诮之色:“合着赵公子是编了个谎话来糊弄本侯?”
赵询忙道:“小人不敢,侯爷若不信,还有太子妃的亲笔书信和信物可作证。”
谢征凤眸在火光里幽沉一片,任谁也瞧不清其中底色,他问:“皇长孙便是如今的长信王长子?”
都问出这么多东西了,赵询又和长信王府来往密切,加上之前长宁说过,俞宝儿母子被扣在长信王府上,很明显都在指向一个答案,谢征这最后一句才问得这般笃定。
赵询不敢隐瞒,点了头。
谢征狭长的眸子微眯。
一切都对得上了,长信王造反只能打着除魏严,清君侧的旗号,却不敢直接拿皇长孙的正统来说事,因为长信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掉了包。
皇长孙也不敢主动暴露。
毕竟长信王都能直接造反,一旦发现自己儿子被鸠占鹊巢这么些年,只怕压根不会给皇长孙活路。
他问:“年前随元青会出现在清平县,也是皇长孙的手笔?”
汗水从赵询眼皮上滴落,他答:“是。”
皇长孙通过赵询,知晓了谢征在清平县,设计让随元青前去,便是想借谢征之手,除去随元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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