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枸杞黑乌龙
即便不曾教化,即便缺衣少食,即便强悍尚武,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求助大岳,或者用西蕃独有的东西与岳人做交换,也不是不能生存下去。
可为何,他们非得用烧杀抢掠的法子呢?这无异于另外一种竭泽而渔。
耿氏叹了口气,“有些人啊,生而为人却不做人事,所以才会被人叫贼寇。”
贼寇本就是野蛮的代名词。
乔瑞臣却知道苗婉不是问这个,他握了握苗婉的手,“因为他们不怕固北军,也不怕大岳的将士,他们觉得只要兵强马壮,这天下富足之地,就是他们的跑马场。”
就好比围猎时被圈起来的肥美草地一般。
苗婉认真点头,她想起伟人说过的话,落后就要挨打。
所以西蕃人才敢造下那么多杀孽,有她没她都会杀人,偏偏她成了这场浩劫的因,那她就该还西宁镇百姓一个果。
“相公,我不想走了。”苗婉安静靠在乔瑞臣身上,“起码不能这样灰头土脸的回京城,我想留在西北。”
耿氏没说话,乔瑞臣也没犹豫。
他嗯了一声,“好,我陪你留在这儿,什么时候你想回京,我再陪你回去。”
等乔瑞臣开口后,耿氏才拍了拍苗婉的脑袋,“那你和瑞臣就安心呆在西北,我和你爹回京,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再回来陪你们。”
京城里还有些人和事都需要处理,比如说景阳伯府这样的,苗婉现在连打脸的心思都没有,他们做爹娘的就得替她想周到了。
人可以留着等苗婉自己处置,但让景阳伯府继续耀武扬威,拿着阿婉母亲的嫁妆霍霍,那决不能够。
不过这些耿氏不想说出来让苗婉心烦,她看得出一路上儿媳妇那本就不多的脑子就没停下过。
圣人没有居住在定北将军府,只是住在了西平郡的驿站,如今这里已经被皇家暗卫森严守卫起来。
想要见圣人,还需要层层禀报,苗婉他们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被孙成出来给带进去。
进门后乔瑞臣和耿氏都规规矩矩给圣人行礼,只有苗婉拉着淘淘跑了几步,尽量靠近圣人。
在暗卫怕是偷袭将将要出来的前一刻,娘俩噗通跪在了圣人脚尖跟前。
与其说是跪,不如说是跪坐,淘淘那小腿还八字外翻,跪得跟玩儿似的。
圣人唇角抽了抽,“表嫂这是……”
“呜呜呜表嫂我苦啊!”苗婉咦咦呜呜就哭了出来,“我和相公并着爹娘一家子都拼死拼活挣钱,想要为圣人分忧,谁知道竟然惹了大祸,连金银都被陈老贼给贪墨了去,简直是活不下去了呜呜呜……”
淘淘被娘亲哭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为了给娘亲捧哏,还是被吓着了,小嘴一瘪也咦呜呜哭出来了。
光哭还不够,也拍着腿嗷呜,“苦啊,苦啊,啊啊……苦呜呜……”
原谅淘淘,她学会的话还不足以支撑她说太多,只能翻来覆去重复几个听懂的字儿。
耿氏和乔瑞臣脑袋往下扎,都有些不忍直视。
圣人被这娘俩哭得懵了一瞬,哭笑不得赶紧叫孙成扶他们起来。
“行了行了,先别哭,你仔细跟朕说说,要是属实,朕给你们做主……”
苗婉听到这儿,不用人扶,麻溜拉着淘淘起身,彩虹屁说来就来,“我就知道圣人您英明神武,聪慧不凡,公正严明,一言九鼎,您只要给做主咱们就好办了。”
说完她还冲孙成笑了笑,“劳烦公公……哦不,内侍大人您给上几盏茶?”
孙成:“……”公公是个什么称呼?
圣人:“……”好家伙,这是要说的话太多,怕嘴皮子干啊。
等茶上来,耿氏和乔瑞臣娘俩就跟锯了嘴儿的壶一样,光管着喝茶和看娃。
苗婉仔细跟圣人说了这两年生意的情况,掰着手指头跟圣人数,她每回掰手指都是自己最聪明的时候。
“聚福食肆和阮家快餐共挣了二十万两白银,其中有一部分家里人拿来起房子置办家用,养家糊口,另一部分拿来研究新食方,扩大生产力,比如养猪养鸭还养鸡和羊这些,三家钱财存到钱庄有十三万两。”
“千金楼每个月的流水都在两万两以上,利润大概占七成,到现在开张正好一年零一个月,刨除给兀良哈氏的干利,也还有足足十二万两左右的银子,不过九成都换成了金子和各种物什供奉到了陈老贼这里。”
“虽然西宁镇烧了个干净,可西宁镇的钱庄是秦茂管着的,他手里应该有总账,至于给陈贼的供奉,他府里肯定也有记录,这些得求圣人做主要回来还给我们呀!”
圣人觉得自己这会儿跟乔子承的小闺女有点像,就,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忍不住呢喃,“所以你不到两年挣了近四十万两?只凭两家铺子??”
这样的能人要是放到京城,甚至户部……国库还会缺钱吗?
“是三家铺子。”苗婉纠正,心里还偷偷嫌弃了一番这个数字。
要不是头顶有个老贼压着,她甩开膀子干,早把买卖扩张到郡城和其他县里去了,三家铺子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利润何止几十万,几百万都有可能吧?
这事儿不能深想,想想就跟丢了几个亿一样,心窝子滋啦滋啦的疼。
圣人沉吟了下,有点为难,“可陈嗣旭这里的账目我都看过了,并没有发现你所提到的记录,你可还有其他能证明的法子?”
他一说,苗婉又想呜呜了,“西宁镇一把火烧了大半,最要紧的地方都烧干净了,我们口说无凭,只能求圣人做主啊!”
她又滑跪下去,主要是为了跪坐个舒服的姿势,“其实这些金银若是能供奉给陛下,我们一点怨言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是荣光。
但是当初挣钱是为了给圣人办差,如今这些金银全都变成贼人之物被抄走,我们忠君之事拼命所得竟成了赃物,这叫人心里怎么承受得住呢?若是阿姆和阿达他们知道了,气都气死了呜呜呜……”
嗯?圣人顺着苗婉的话发散了下思维,这么一想,确实挺憋屈的。
功劳功劳没了,拼了老命就给敌人增加了点不痛不痒的抄家钱?
圣人轻轻咳嗽了几声,面上更为难了些,“表嫂快请起,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若没有证据,朕就将你说的金银给了你,传回京城,对乔家只怕是不利,肯定有人觉得你们是贪墨了陈家的钱财。”
苗婉冲孙成摆摆手,“我就跪着吧,起来跪下挺累的。”
孙成:“……”
她冲着圣人点点头,面上一副非常理解的模样,“圣人所言极是,那些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动不动就想撞柱子的,确实能干出这事儿来,到时候还要劳烦圣人护着乔家,阿婉绝不敢给您添这样的麻烦。”
圣人:“……”望舒这个小表嫂真是一句一个大霹雳,总说的人喉头发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苗婉也不需要他回答,眼神明亮抬起头,直接给他递上梯子,“圣人应该知道,西宁镇这场浩劫是因为于冒财而起,也就是千金楼的前东家。
无论如何此事都是因为我太优秀,挤兑的平庸之人过不下去,才会因嫉生恨,我既然是因,便要对西宁镇的百姓负责。”
她在圣人哭笑不得的目光中继续道:“臣妇愿意与圣人立下军令状,圣人令人归还乔家之钱财,每一个铜板都会花在西北的建设上面,我欲让百姓不受流离之苦,欲让将士不受苦寒之罪,欲让——”
其后的每一个字,哪怕圣人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都会记得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话语是如何掷地有声,才能叫人下意识信了她。
苗婉道:“——让贼寇外敌再不敢来犯!”
乔瑞臣也跪到苗婉身边,“子承也算是为大岳抓住了谋逆之臣,不敢求更多,只求圣人恩典,让子承留在西北,守护边关百姓。”
圣人让苗婉的话惊了下,但也没将一个小娘子的大放厥词太放在心上。
可乔瑞臣的话让他大为震撼,“子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乔瑞臣若是回京,起码也是正三品的指挥使,而乔盛文被封伯位也顺理成章,到时候一门两高官,乔家成为新贵指日可待。
可若是乔瑞臣不回去,在西北凭军功之地,圣人也不可能略过在西北立下功劳的将士们,直接将他提拔太高,最多不过五品就到头了,剩下都要靠拼杀才能得。
他这一请求,至少在十年内,断了自己高官之路。
乔瑞臣叩头下去,抬起头眼神清明坚定,“臣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娘子之愿,本就是子承之愿,百姓为重君为轻,对圣人您而言百姓最为重要,子承忠君,能替您护得一方百姓,也是忠君,还请圣人成全。”
乔瑞臣的话让圣人不得不仔细打量苗婉一番,对她刚才的话下意识就想多信一点,主要这小娘子确实做了许多叫人惊讶的事情。
圣人沉吟片刻,问道:“苗婉,你可知军令状若完不成,会如何?”
“提头来见。”苗婉回答的很顺口,当然也不忘为自己要更多好处。
“只是此事说容易做起来难,最重要的是头顶不能再压一个陈老贼这样的混蛋,还得求圣人给相公个方便些的官职,也给臣妇留一道不被人压制的圣旨呗?”
乔瑞臣心窝子一颤,媳妇比他想的还厉害,不光想把钱要回来,类似免死金牌这样的圣旨也敢要???
耿氏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抱着孙女的胳膊发软,只觉得要是明年是乔家的忌日她也能理解。
圣人都气笑了,“那若是你拿着圣旨胡作为非该当如何?”
苗婉眨了眨眼,“不可能啊,锦妃娘娘性子如何,陛下您还不知道?那可是乔家教出来的。
我们乔家人绝不会仗着是圣人您的亲戚就胡作非为,定得更严格要求自己呢,您就算不相信我们,也该相信锦妃娘娘呀!”
《春意浓》里面都说了,这位为锦妃遣散后宫,提前都把跪的容易给发明出来了,她没办法利用先知剧情做点啥,蹭个亲戚关系还不容易?
圣人被噎得没话说,还是等这两口子留下军令状,拿走圣旨以后才想起来。
“嘿,你说锦妃这嫂子,那嘴是怎么长的?连朕都给忽悠过去了!锦妃算半个乔家人,她苗婉可不是乔家养大的啊!”
孙成在一旁偷偷想,怎么长的他不知道,但怎么忽悠过去的他知道,肯定是叫小乔娘子那马屁拍的太舒坦了呗。
不过孙成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陛下,陈贼府上没搜到的东西,秦茂和陈志晟那里不都……”
“闭嘴!”圣人狠狠瞪了孙成一眼,脸色有些不自在。
他这个皇帝当得憋屈,国库不丰,私库也紧巴巴的,其他抄家的东西都得如国库,只有这几十万两能入私库。
他想多攒点银子好推广粪肥,他有错吗?
非得说出来显摆你知道的多!叫锦妃知道他为了扣下十万两银子算计她表嫂,往后他还能进得去寝殿吗?
“这事儿要是叫人知道了,你那腚就别要了!”
孙成赶紧给自己一嘴巴,苦着脸出去了,明知道自家陛下是个抠货,他何苦来提这一嘴呢!
回去路上,苗婉一直嘟着嘴,明明合计二十多万两的银子,圣人抠搜着就让把陈嗣旭府中送过去的金子给拿回去,银子就给了五万两。
那加起来总共也才十五万两,还有十万两左右就要不回来当了陈嗣旭的贼赃。
“当初不该给他们送羽绒服的,都送金子多好,起码现在能全要回来。”苗婉跟婆婆嘀咕。
耿氏好笑地点她脑袋,“你知足吧,说你胆儿小,胆儿最肥的就是你,谁叫你不跟家里人商量就要定什么军令状,若是完不成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苗婉靠在耿氏身上,“我的本事您还不信吗?我说过的事情啥没做到?”
耿氏面无表情,“多了,你说早起,早起过几次?说要少吃东西,少吃过几回?你的本事?除了会吃能吃你还能干啥?”
苗婉:“……”不是,您也没必要分析的这么清楚嘛。
她眼神转了转,正好对上乔瑞臣温柔的眼神,心里一暖,哼哼着又往乔瑞臣身上靠,“那您不信我也该信相公嘛,我们夫妻齐心,一定能打死那群西蕃人!”
乔瑞臣怀里的淘淘也往爹娘中间扎,“打洗!打洗!”
大人们被淘淘逗得都笑出来。
耿氏还是有些担忧,“你既然问圣人要了圣旨,娘也不多劝你旁的,只是就算没了陈嗣旭,你也别太张扬了,任何时候低调些都没坏处。”
苗婉麻溜点头,“我记住啦,您放心吧,被窝里吃肉,圣旨肯定也藏被窝里,等拿出来的时候才能吓住人。”
耿氏:“……”就,儿媳妇这么一说,她更不放心了。
可苗婉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对上沉默着支持她的公爹,还有得知她的打算后也不想走了的阮家人,还有坚定站在她身后的张家人,她还是鼻尖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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