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枸杞黑乌龙
甚至于家和杨家都来人了,孙老火一家三口带着徒弟也都过来了,只有林家人没过来。
张三壮吸了吸鼻子,“大舅叫人给我传了信,外祖父外祖母年纪大了,跑出来的晚,又着了凉,外祖母没了,家里有丧事,不好过来冲撞了孩子和坐月子的。”
“不过大舅他们说,不管要干啥,他和家里人都听咱们安排。”
苗婉沉默了会儿,让大伙儿都进了西院。
西院里有搭建好的帐篷,原本是打算在帐篷里给孩子们做一个木头乐园的,只是后头一直没住进来,玩具放在于家没过去拉,所以还空着。
将火盆子在帐篷里点好,大家都做在小兀子上,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怕乔家和阮家这些从京城和江南来的虽然吃过苦,但是没遭过这样的罪,怕是有些麻爪,张三壮先开口。
“虽然西宁镇上烧得不轻,好在所有的田地都没被毁掉,今年乡下算是大丰收,到时候几家的粮食拿出来,好歹大家还能有饭吃。”
孙老火也跟着点头,“不过天儿有些冷了,这几天我带着人在瓦市和条街那头煮姜水呢,还缺些药材得去郡城买,除了吃食,最要紧的是房子和炕。”
“有林家在,于家和杨家勉强也能算半个熟手,还有乡里乡亲们,一起起房子不算难事,我觉得还是保暖的被褥和衣裳这些比较重要。”阮衾沉吟着开口,看向乔瑞臣。
“兀良哈氏那边没受到太大的波及,只烧毁了一部分货物,不知道能不能跟他们商量一下,先将说好的——”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白了一下,猛地看向苗婉,“阿婉,咱们定下的契都被烧了。”
所以烤鸭方子和织布机给出去了,但跟巴音还有江南和登州行商定下的十年契,现在人家不认,不肯给鸭绒和布匹,他们也没有任何法子。
苗婉愣了下,她想说本事都在她脑子里呢,难不成还有人会短视到因为蝇头小利自断财路?
可想起过去乔盛文和乔瑞臣一直告诉她的世间险恶,又亲眼见了一场,苗婉不知不觉也成长了许多。
她看向乔瑞臣,现在陈嗣旭人被抓,西宁镇势弱,行商损失也不小。
北蒙和行商,还会跟乔家合作吗?
作者有话说:
公公是明朝起才有的称呼,明朝之前都是内侍和宦官之称,也不是所有宦官都是太监滴。
第102章
乔瑞臣也拿捏不准,虽然兀良哈氏一直以来都还算挺配合,与乔家关系也不错。
可兀良哈氏是商户,商人重利,也许不会在这种时候捣乱,可让他们做好事那也有点想太多。
再说,此次西蕃人放火烧镇子,损失最大的就是商户,他们是否还会留在西宁镇都是个未知数。
阮嘉麟小声提议,“要不,咱们拿阮氏其他的方子跟他们换?无论如何都得尽快叫百姓们穿上厚衣裳,住上有炕的房子才成。”
眼瞅着就快冬天了,西北冬天有多冷,自江南来的阮家人体会最深,这里是真能冻死人的。
比起人命,秘方什么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再说阮家人现在心里都很清楚,与其说是阮氏的秘方,不如说是苗婉的秘方,她若不说,阮家也得不到那些方子。
苗婉不愿意在这里耽搁时间,“我不会再卖他们方子,见微知著,若他们现在不守契约,往后也没必要再合作。”
她总结了下大家说的,“如今要解决的问题无非是衣食住行,尤其是前三样,必须在天冷之前解决,我觉得以工代赈的法子更好一些。”
他们这些人不是救世主,也不能让百姓们形成依赖性,凭借自己的劳动换房子和食物衣裳,自己救自己更靠谱。
但是也有问题,“咱们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号召大家干活,说不准会碰到有人不配合,想发财的有钱人家说不定会给咱们添麻烦,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让灾难尽快过去,活不下去的人少不得要卖身卖子女,有些人还可能会趁火打劫,免费得到许多死契的仆从。
乔瑞臣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我明日再去郡城一趟,求圣人一道手谕,令西永县县令配合我们行事。”
如今新守备还没有上任,西永县县令是管辖西宁镇最合适的人选,至于有意见的人,乔瑞臣可以跟上回配合他的骑都尉商量下,派些将士出来坐镇。
谁知不用乔瑞臣去郡城,圣人也忧心西宁镇的百姓如何过冬,他们刚说完话的功夫,孙成就带着圣旨过来了。
“圣人旨意,前户部侍郎乔盛文为陈氏构陷被判流放,如今已查明真相,乔盛文官复原职,押解陈氏罪人入京。
致果校尉乔瑞臣查明陈贼通敌叛国证据有功,特封为固北军六品守备,驻守西宁镇,暂代云麾将军之职,待定北将军上任后另行议定官职,钦此!”
定北将军为三品武官,他不在西北时,一般是他麾下的从三品云麾将军掌管固北军。
以前这职位是陈嗣旭排行老二的义子,现在十二个义子都被抓起来押送进京,固北军中能做主的人不多。
现在在西北,圣人只能相信乔瑞臣,便让他暂代这个职务。
实则圣人也是为乔瑞臣考虑,暂代就代表圣人的态度,即便等程邵到西北后要安插自己的人手来掌管固北军,也会给乔瑞臣往上提升的机会。
送走孙成后,苗婉很是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咱们刚才担忧之事倒是迎刃而解,那些商户不会再闹幺蛾子了。”
乔瑞臣往后至少是掌管西宁镇两营财政和辎重的守备,西永县县令都得听他的,即便兀良哈和江南、登州那两个行商有什么心思,肯定也都会压下去。
乔盛文和乔瑞臣对视一眼,儿媳妇/媳妇还是太嫩了点。
乔瑞臣跟苗婉道:“圣旨先不说,我们去找巴音他们谈谈这烧毁的契约该如何继续。”
苗婉立刻明白过来,点头,“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以工代赈不是说开始就能开始的,还有好些事儿,按往常来算,还有不足一月就可能会下雪,以前下雪是好事,现在可未必。
“先吃点东西再去吧。”耿氏开口道。
她们在外奔波一天,苗婉都没怎么吃东西。
苗婉没那么娇气銥嬅,有条件可以讲究的时候她乐意折腾,没条件怎么将就她都可以。
“还是在骡车上吃吧,去的太晚就怕巴音他们休息了。”
他们从西平郡回来的时候天就快黑了,又聊了这么久,到巴音他们所在的帐篷时,已经一更天了。
巴音的帐篷离瓦市很近,也被西蕃人特殊照顾过,所以外头也是火烧火燎的状态,全然没了过去那种富贵的模样。
被迎进门,苗婉发现巴音也一副疲惫模样,眼里全是红血丝。
“你们不过来找我,我也想要找你们问问情况。”可能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巴音脸色很差,语气也不算好。
“西蕃人怎么会突然来袭?你们不是已经将陈嗣旭抓住了?原先说好的北蒙逃奴也没送给我们兀良哈氏,此次袭击你也没有任何防备,导致北蒙在西宁镇的货物都被烧了个干净,怎么也要给北蒙一个交代吧?”
苗婉挑眉,好家伙,他们还没开口,人家就倒打一耙,看样子是打算叫乔家赔偿兀良哈氏的损失?
乔瑞臣也没跟巴音客气,“是于冒财带人杀进来的,他自小在西宁镇长大,又开条街酒楼十几年,对西宁镇再熟悉不过。至于他为何要带西蕃人杀进来,巴音兄应该很清楚才对。”
巴音愣了下,本来还疑惑于冒财是谁,可一听条街酒楼,心就沉了下去。
那条街酒楼是他阿嫂苏日娜派护卫上门,硬买下来的,本来苏日娜还打算杀人灭口,当时是陈志晟派人过来说和,苏日娜才算了的。
没想到竟然留下这么个隐患,他想问责的话问不下去了。
这时候那江南的郑老板和登州的刘老板也被人请过来,巴音眼神闪了闪,没继续说什么,先招呼两人进门。
“乔大人和乔娘子是来说咱们定下的契约之事吧?”郑老板开门见山,哭丧着脸,“我的货物和家当都在条街后头的宅子里,被烧了大半,损失就不必说了,账本和好些契纸都被少了个干净,连乔娘子给咱们的烤鸭方子和织布机图纸也被烧没了。”
苗婉挑了下眉,也没说信不信,只问,“我这边的契约也烧了,请两位老板过来就是想商议一下,后面是什么打算,是重新立契,还是……”
“不瞒你们说,我在江南生意做的不小,本来打算有此次合作,往后就安心在江南做生意的,发生了此次的事情,损失虽大,可人都保住了,这就是万幸。”郑老板苦笑,面上多了几分愧疚。
“只是谁也不知往后还会不会出这种事情,我真是折腾不起了,往后不打算再来西北,至于这烤鸭和织布机我也不打算用了。
做生意的都信命,这是老天爷告诉咱们,没做这个买卖的命,还是做我原本的买卖更好,如是只能对不住乔家了。”
他说完话后,帐篷内一阵沉默,苗婉这会儿倒是跟乔瑞臣面色很像,都是面无表情垂着眸子,叫人看不出喜怒。
巴音本来也打算是不认账,但北蒙没法子远离西北,即便往后去了郡城,乔瑞臣还在固北军,他也不欲彻底僵了关系,只想着是以赔偿为由,将原定契约砍半就是。
但这会儿乔瑞臣已经说出这场灾祸的起因,他就不好说再用原来的法子了。
巴音跟登州的刘老板对视一眼,才看向乔瑞臣,“我这边倒是还存着契,但兀良哈氏损失也不小,织布机我也暂时不打算碰了,该给的鸭绒和鸭子,咱们还可以按照原先的合作法子来。”
那刘老板也点点头,“鸭绒我也还能提供,织布机我们那边本来就少蚕少棉,着实是顾不上。”
乔瑞臣面色愈发冷凝,他和父亲所料没错,这些商人最会审时度势。
乔家即便进了京城也与他们无忧,若是留在西北也只是个七品校尉罢了,摁下原本要付出的代价,来弥补此次的损失,对他们来说利大于弊。
至于他们所说的不碰织布机?就算把人往好处想的苗婉yihua,也一个字也不信。
这些人不过是拿定了,就算是见官乔家也没任何证据,至于从其他方便报复回去,这三个人买卖做的都不小,谁背后还没几个供奉了呢,也不怕他们。
这就是打定主意耍流氓了。
苗婉点点头,突然笑了出来,从昨天的意外发生,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笑得这般灿烂。
人善被人欺啊,所以她一直都说自己不是个好东西,不想当好人。
但两辈子得到的善意居多,她总还是手段太柔软了,都忘了曾经在外头一边打工一边自考的时候的利落劲儿。
连乔瑞臣都愣了一瞬,怕苗婉是气坏了,不动声色握住她的左手。
苗婉回握了他一下,依旧笑着,“各位老板说的都有道理,那咱们先前的契约直接作废吧,至于这方子和图纸是不是真的没了,你们说我就信,大家都各有损失,合作的事情往后再说,鸭绒你们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卖我也不强求。”
说完她拉着乔瑞臣起身,“不管怎么说,祝各位往后财源广进,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巴音也不知怎的,被苗婉笑得心里发紧,赶忙起身拦,“这样对乔家来说也着实太不公平了些,无论如何该给的鸭绒我们还是……”
“二爷,真不用了,我不是跟你们客气。”苗婉打断巴音的话,微笑着扫了在场的三人一眼。
“孰是孰非,不用多说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只要往后你们不后悔就行。”
说完夫妻两个人利落出了帐篷,很快就赶着骡车离开了。
留下现场三个人面面相觑。
“二爷,您给我们句实话,这小娘子是不是打算玩儿阴的?”郑老板也感觉苗婉的话听着有点不对劲,“可咱们确实损失不小,再说口说无凭,本就是想着讨价还价的……”
他们是想沾点便宜弥补损失,也没想着就此不认账了啊,谈买卖不就是这样你来我往?
怎么还说着说着散场了呢?
巴音捏了捏涨疼的额角,“算了,先看看再说,我兀良哈毕竟背靠北蒙,他们也不会跟我撕破脸,往后有事情我来出面便是。”
即便乔家真翻脸,北蒙和大岳还有盟约,乔瑞臣也不敢真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他们其实跟西蕃人挺像的,我现在倒是明白西蕃人的心态了。”苗婉在骡车上也跟乔瑞臣说着呢。
“连咱们大岳自己的商人都是这样,可见他们烧杀抢夺,也是人之本性。”
乔瑞臣紧紧揽着苗婉,没说出安慰的话来,让媳妇面对这些人性真实的一面,别再自责,也是好事。
苗婉很快就压下了心里的难受,轻哼出声,“不就是耍流氓?真当老娘只会吹彩虹屁呀?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比起懂得更多,我让他们两条街!”
乔瑞臣看着媳妇咬牙放狠话,就,听媳妇鼓着白生生的小脸喊自己老娘,只让他想笑,还想亲亲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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