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既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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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家都有些风声鹤唳的小心之下,终于到了谢韶离开的这一日。
谢韶盛装打扮拜别父母。
看着紧绷着神情,强忍着不落泪,但是身侧的手却已经捏得发抖的郑氏,谢韶真心实意的生出一些不舍来。时移世易,但不管时代如何变化,母亲对儿女的情感总是相似的。
只是再看看周围一大圈她一个都不认识的谢氏宗族长辈,谢韶瞬间清醒,那点儿感慨也被瞬间压下。
——溜了溜了。
溜是不可能就这么溜的。
出现在这里的人可都是长辈,她总不能无视。
正常的出嫁显然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谢韶这会儿只能感慨原主的未婚夫好大的面子。
好在她一天提前得知了今天会有这么一遭,早就拐弯抹角地打听来原主的亲戚表,连背了几天,这会儿开口的时候,更是能模糊就模糊,能称呼“叔祖父”就绝不叫“三叔祖父”,能叫“叔父”就绝不叫“六叔父”。
就连这样,谢韶每一句开口之前,都要担心自己出问题。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她要是再出上次那种把“嫂子”叫成“姐姐”的乌龙,可就没那么容易混过去了。
这一圈拜下去,谢韶也深切地体会到,除了那位至今仍旧不知名的未婚夫,原主也确实很有面子,比起走形式的套话,大多数的长辈都给出了几句情真意切的叮嘱,显然对原主的印象极不错。
谢韶:救命!
多说一句话,她就多一点暴露的风险。
等这一套令人身心俱疲胆战心惊的流程走完,谢韶后背的衣服都汗湿了一层。
她整个人都成了半虚脱状态,最后几乎是被人架着上了马车。
谢家这几天看守得那么严密,当然不可能在最后关头掉链子。
谢韶很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谢芝椿先前提议的锅,总之今天整个礼节的流程,谢韶旁边跟着的人都不是更加亲近的玉簟,而是两个生面孔,甚至都不是这几天在她院子里面看守的武婢,可谓是把一切“意外”的可能性压到了最小,谨慎到不能再谨慎了。
谢韶觉得谢家的担心有点儿多余。
她还是没那个本事在谢父的眼皮子底下,用短短几天时间把几个陌生的武婢收买了的。
——这是在太看得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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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上车前,谢韶觉得某种被注视的感觉落在身上,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但是阳光太过耀眼,直到被带到了车厢之内,她还是什么都没有看清。
谢韶疑惑地眨了眨眼。
……错觉吗?
不远处,谢韶看的方向。
一位文士打扮的青年看着身侧稍前一步的主公,幽幽出声,“将军此计以奇谋破局,宾自愧弗如。”
王宾这话的语气显然不像是为了拍个马屁,在出声引起段温的注意力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但若为觅良人,恐怕就不妥当了。”
王宾本来以为自家主公此次求娶谢氏女,乃是权宜之计。
但是这会儿看着段温的神情,才意识到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只是这却不是什么好事,刚才那一幕,两人也都看见了。
那位谢娘子哪里是被扶上马车的?分明是被架上去的。
她身边的人也不像是寻常婢女,明显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武婢。
如今的世道,世家女身边有一二武婢跟随保护并不稀奇,但贵女的生活何其精细,平常这些粗手粗脚的武婢也都只能在外护卫、没那个资格近到主人跟前。
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位谢氏娘子恐怕是被绑着嫁人的。
第5章 她睡了
青州张琨作乱,朝廷想要拉拢段氏,偏偏拉不下面子来。
明明长安的乱子没有过去几年,天子也方才“南狩”归来,当年狼狈逃窜的经历还热乎着呢,京城的这帮贵人却像是安稳久了,求人却也放不下.身段,还想要站在大义之上。
段温这次入京,朝堂上红脸白脸唱和得那可真是比戏文还热闹。尤其是谢浚那个老匹夫,竟还想踩着段家军全他谢氏清贵的名头。
现下确实并非和萧氏朝堂翻脸的时机,但也没有巴巴送上脸去叫人踩的道理,这满朝公卿也该知道,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
王宾本想着将这些人晾一晾,却不想自家主公不按常理出牌,这一出求娶下来,谢浚再如何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不嫁?
长安的这些贵人们还不敢这么公然打段氏的脸。
嫁了。
那好,岳父大人指点,小婿受着便是。
既已成了亲家,谢氏还想端着清流的架势?这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
况且谢氏族内也并非上下一条心。如今这世道下,谁都知道有兵的才是根本,谢家内部就真的没人想要下注段氏么?别说朝堂,恐怕族内的撕扯都够谢浚受的了。
再者,谢浚有了这么一位女婿,萧乂再想要用他,恐怕就要掂量一二了。以萧氏皇族历来多疑的性情,之后恐怕有的谢浚受的了。王宾虽然骂谢浚老匹夫,但是若说这萧氏朝堂上还有一二个能做事的人,谢浚绝对算其中之一。只可惜、三公的位置谁不眼馋?就算皇帝想要继续“君臣相得”,有了这么一个“污点”在,朝堂上有的是人想要将他拉下来——萧家朝廷的这些人打仗不行,但是搞政斗绝对是一把好手。
舍了一个主母之位,却能带来这么大的收益。
这谋划,就连王宾也要叹一句精彩。
只是看段温如今的表情,王宾也终于觉察,自家主公的求娶恐怕不仅仅是“奇谋”那么简单。
王宾是有些怜香惜玉的心思在的,前些时日还为这位名满长安的谢娘子叹惋了数声。
要知他虽是不屑长安世家的这一套,但是也知道他们这群北地的蛮子对方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泥点子还没洗干净的下等人、不堪教化的蛮夷。王宾自是不认那些,但也知道边关苦寒,行伍出身的将领也绝无世家数百年的积淀,都是尸山血海里打拼出来的地盘,谁的脑袋顶上没有一把刀锋,说不准哪日就把命送,实在不是个嫁人的好去处。
听闻这位谢氏贵女还有一位门当户对的意中人。
要是没有这一遭,少女待字闺中,以情思寄纸、四时入诗写与情郎,实在不必搅到这摊浑水里来。
但是现在嘛……
王宾看了自家主公脸上那“志在必得”,忍不住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这要是攻城,他自然没什么话好说。
名将天生,王宾或许在开战之前帮忙分析出敌我优劣何在,但是到了战场上,就成了段温的天下。
他仿佛有种天赐的直觉,别说麾下的将士,就连王宾有时候都有种错觉,这世上就没有段温打不赢的仗。
但现在可不是打仗!
最简单的一点,别说琴瑟和鸣了,人家女郎写的情诗,主公他能看懂吗?!!
王宾觉得前景很不乐观。
这要真的只是一个被立起来当招牌的段氏主母,他当然不会操这么多的心,甚至还能为那位可怜的谢氏女叹惋几句,但是段温要是来真的,他就不得不为主公未来可能有的家宅不宁做足了准备了。
最差的结果,别等主公温柔乡温存的时候,被枕边人来上一刀。
这话也并非说笑。
这几年北方的几个势力都打出狗脑子来了,什么阴招没使过,美人计都是玩剩下的。光死在马上风的头领都不知凡几,以至于剩下的人除了个别急色的,收美人前都得掂量掂量。
段温自是看出了王宾的未尽之言。
他扯了下唇角,“呵”地笑了一声,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知难而退的样子。
王宾:“……”
快想想您做的事吧。
人还没见面呢,那位谢娘子恐怕就恨死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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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谢韶总算被架上了马车。
视野由明转暗,谢韶的瞳孔还未适应车厢内的光线,就听见旁边的婢女小心翼翼地请示,“娘子的发饰太重,恐怕不好歇息,可要婢子重新为您挽过?”
谢韶:“……”
是为了让她歇息?
她信了这个邪才怪。
她总算明白今天旁边的人为什么看得这么紧了,恐怕不单单只为了防止她逃婚,还怕她一时想不开,自戕于当场。毕竟他今天这盛装打扮,满头珠翠、琳琅的钗环,每一个都可以被当成凶器。
但刚一上车就开口,这些人至于这么谨慎吗?!
虽然满心吐槽,但是谢韶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也确实觉得头顶过于重了,很难说她现在的头晕脑胀,到底有没有头顶上的这一堆黄金重量的作用。
谢韶顿了顿,又道:“妆也卸了,衣裳也换了罢。”
婢女自然连连应是,哪里顾得了什么规矩礼仪。
毕竟要是真的顾忌这些,她们也不会在此时提出卸下钗环的。
头上的钗子被一根根解下来,谢韶余光撇见旁边端着托盘的那个婢女将解下来的东西来回轻点了好几遍,生怕漏了一根下去。
谢韶直看得嘴角发抽。
防贼都没有这么防的!
她觉得要不是谢家怕丢面子,谢父恐怕得绑着她上马车才能放心。
还是那句话,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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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宾的委婉提醒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而眼前的人毕竟是他的主公,他总不能直白道:人家女郎看不上.你。
因而到最后王宾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公骑着高头大马,溜溜哒哒地往队伍的后半段去了。
王宾:“……”
他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到底该找点什么理由,暂时避一避,免得主公被心上人撂脸子了回来以后被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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