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鱼
在苍南时,医生就说要他把那块儿头发先给剃了,不然头发窜进去会引起感染。
他没听,只胡乱贴了块纱布。昨天到医院,拆开看了,也都化浓了。医生要给他剃头,钟旅半昏着都醒过神咕哝着不肯。
是医生问他要命还是要头发,钟旅才让剃的。等挂了上水儿,他烧也退了些,我跟他提要给你打电话。
钟旅给我下命令不让。说他现在太丑了,没头发伤口还怪恶心的,怕你嫌他不好看不稀罕他了,想等头发茬子冒出来,伤口也收敛了,再见你。”
路秘书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故障了,看到后视镜里苏禾禾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随之而来的鸡皮疙瘩阵阵涌起,他急急抖落着手脚却忘了在开车。车子蛇行后,又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才重新平稳向前。
小杜和苏禾禾眼皮都没撩一下,一个怕被两头清算,一个无语中,且顾不上呢。
苏禾禾真一脑门黑线,她没想到竟会是因为这样奇葩的原因。她深呼吸了好几次,都不知该说什么。
开了头了,小杜也豁出去了。
又在那里学,“嫂子还有呢,钟旅挂了一晚上水儿,今早精神头刚见好,就让我给他找镜子。
我去找值班护士借了一个给他,拿了镜子钟旅就让我出去。
我看他情绪不好,就在门口守着。看到他端着镜子在那里左照右照,然后就搁那儿唉声叹气,念叨什么以色……侍人……色什么驰的。还说这下苏禾禾该不愿意让我住金屋了的,我也听不懂。
嫂子,你也别怪钟旅,我看他是真愁。再后来首长们来看他,剩下的事儿路秘书刚才都跟你说了。”
看着傻孩子小杜同志把有的没的都说了,苏禾禾想制止都来不及。这下丢脸到姥姥家了。
看着路秘书这次倒像没听懂一样,车也匀速平稳前进。
苏禾禾只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路秘书肯定也和小杜一样没听懂呢。
也不想想,给首长做秘书的人,学识不说渊博吧,也绝对是水平线之上了啊。
这会儿路秘书正默念着: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后面是岂能长久吗?那金屋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汉武帝藏阿娇的那个金屋吧?
妈呀,钟旅在他爱人面前竟然是这样子的?
路秘书再不敢往后视镜里看,他觉着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大隐秘,钟旅伤好后会不会来找他事后追账啊?
到了军总医院,路秘书推说有急事,等苏禾禾和小杜下车,开车一溜烟儿紧急跑路了。
苏禾禾跟着小杜上楼,对护士们的打量私语一律视而不见。
雄赳赳气昂昂地推来了病房门,对上光头钟枝枝的愣怔眼神,“钟旅,你能耐大了啊。住院不告诉我,丢脸还要捎上我,你说这账要怎么算?”
作者有话说:
第194章 病房
半歪在床上的钟湛就要爬起来。
他还挂着点滴瓶子呢。
苏禾禾就是再恨, 也只好过去把人按住。
咬牙切齿道,“钟枝枝,你给我老实点儿。听好了, 你现在是待罪之身,再乱嘚瑟,我真休你没商量。”
被堵了个正着, 脸没洗牙没刷的,身上还到处绑着绷带,钟湛直想把自己埋起来。
徒劳地想抬起右手遮挡下秃脑门儿,被苏禾禾啪一下把手打掉。
“早看到了,省点力气吧。”
不过看到秃着脑壳的钟枝枝,额头和胳膊上还绕着一圈圈绷带, 脸上还有几道结痂的划伤, 胡茬子没刮,上身只一个军背心儿,怎一个落拓凄惨了得。
确实挺影响颜值的。
不过沮丧着脸的钟枝枝, 还挺丑萌的,苏禾禾软了几分心肠。
她嘴角几番微翕,却苦于词穷。这要说红颜枯骨, 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从见到苏禾禾就没错开眼的钟湛,壮着胆子小声不满嘀咕道,“就知道你会嫌丑。”
“闭嘴吧, 嫌你丑怎么了,有意见也憋着。”
苏禾禾上手要掀开被子,想看看还有哪些伤处。
被钟湛眼急手快死命拽住被角, 对上苏禾禾狠瞪过来的眼神, 忙可怜虚弱陪笑, “苏禾禾我冷。”
苏禾禾一点不信他的,猜到他身上的伤肯定要严重些的。
这样她就更要好好检查一下的,但钟湛抓着被角就是要誓死悍卫的样子,她又怕大力再扯到他的伤口。
夫妻俩正对峙角力时。
“钟旅长,查病房换药了。”一道温柔的女声在提醒着。
又丢脸了,苏禾禾丢给还看着她的钟枝枝一个充满威胁的眼神,表明了秋后算账的决心。
这才顺了下发梢,优雅退开。
病房门口,大夫和护士有点摸不清啥状况。
钟旅长和他爱人刚刚是在争执吗?
钟旅住院一天,家里人一个没见。还是首长发话通知,他爱人才过来。
这层病房的大夫和护士们私下里没少猜测,都和之前路秘书想的差不多,以为这对夫妻感情可能已经破裂了。
刚进门又看到两人互不相让地在拉扯一样,更证实了之前的想法。
中年男大夫和年轻甜美女护士不由对苏禾禾印象更不好起来:钟旅长可是伤患呢,这位家属也太不管不顾了。
不过钟湛从昨天被拉进医院开始,就各种不配合,还一直臭着脸,大夫护士的关心询问都是小杜在回话。
只一天都知道这位年轻的旅长脾气很不好,虽然都对他无限好奇,却没人有勇气跟他多搭话。
这会儿也一样,护士把装着药品绷带刀剪的托盘放到床头柜上,语气柔和地和他打着商量,“刘大夫要给你换药了,钟旅长我扶你稍坐起来些。”
没想到钟湛抬手挡住,很严正地,“不用。”转头对他右手边的爱人,却马上有了笑模样,“苏禾禾,扶我一下。”
这会儿怎么又肯了?苏禾禾鼻端极轻地冷哼一声,手上动作却很小心轻柔地扶着他右臂,让他坐正后靠在床头。又怕硌到他,在他后背塞了两个枕头。
男医生有些意外,手上动作却不停,示意脸上有些僵硬的护士开始准备工作,他上手就要掀钟湛被子。
没想到又被钟湛一手盖到被子上,转头对另一侧正等着看的苏禾禾哄求道,“苏禾禾,你别看了好不好?真的不好看,还有味儿,你呆会儿会吃不下东西的。”
苏禾禾瞟过眼,语气里带着凉凉之意,“今儿不让我看,以后我也不看了。钟旅,你考虑好了呀?”
钟湛再没辙,颓然地,“苏禾禾,你就治我吧。”手却是万般无奈地挪开了。
这和他们之前想的不大一样啊?
医生和护士才有些明悟,这夫妻俩刚才是为看不看伤势的事儿在那儿耍花枪呢。
医生一把掀开了被子,确如钟湛所说,有点点腐味儿散开。
看到苏禾禾脸色如常,也没有掩鼻躲避,钟湛稍松懈了。右手不由移过去,握住了苏禾禾的手。
苏禾禾看着他身上腿上不下四五处的包扎绷带,气急着又要头顶生烟。
个傻缺钟枝枝,这回说什么都要多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么多伤处,他竟敢不配合治疗就乱跑乱来。
随着医生拆开缠绑在腰侧伤处的绷带,伤口被刮过腐肉后,真的很狰狞可怕,血水和脓水还在渗出,苏禾禾惊呼出声,手上接着一紧。
转头才发现钟枝枝握着她手,正用忐忑的小眼神瞄着她呢。
苏禾禾没好气地,“钟湛你干的好事,伤这么重,你乱跑什么?还敢威逼小杜欺上瞒下,等你出院,数罪并罚你等着吧。”
看到苏禾禾骂得虽狠,眼了却是瞒不了人的心疼和担心,他以为的嫌弃一丝都没有。
钟湛立即原地满血复活了。
嘴角咧得老大,“苏禾禾同志,我真知道错了。我那不是急着回家吗,以前比这个还重的伤也受过,当时也是包扎上药几天就好了。都怨苍南那边儿气候不对,你就别气吧。”尾音拖着,十足的撒娇语气。
医生冷不防地被他吓到了,手抖的结果就是,钟湛抽着气儿“嘶”了一声。
医生却一点不觉着抱歉,“钟旅,上药呢。”
言外之意太明显了:你少说少耍点儿行吗?
苏禾禾低头忍笑。
盯着媳妇赏心悦目的美丽侧颜,钟湛只觉春光无限好。
医生也好,护士也罢,在他这里和工具人没差,完全影响不到他,他也没有收敛克制的想法。
见到了苏禾禾,苏禾禾还待他一如既往,他还是她的钟枝枝,他还求什么?别的真都是浮云了。
看到荡漾地要翘尾巴的钟枝枝,苏禾禾怕他再给医生刺激到,刚上药那一下重手,她都觉着疼。
转头看到他额角细细密密的汗,就知道肯定特别疼。跟小杜要来干净毛巾,轻轻按着给他抹着。
等到上身的伤都处理好了,医生拆开他大腿上的伤处,苏禾禾才知道最严重的是这里。
伤口刮肉后已经露骨了,只看了一眼苏禾禾就不敢再看了。
钟湛在媳妇儿面前才不装呢,他顺势靠她身上,哼唧着,“苏禾禾,挺疼啊。”
苏禾禾哪还顾得生气,手一下一下抚着他后背,想给他减轻些疼痛。
医生和护士可都还记得呢,昨天刮腐肉才是要命的疼呢,这位当时可是拒绝了麻药,眉都没皱给硬熬下来的。
现在爱人来了,转头就变成这副脆弱样子了。
医生和护士狠命忍着眼抽,耳朵抽,速度完成了上药工作。
这会儿,两人没谁再觉着苏禾禾不好了,相反觉着她也挺不容易了。这么一个需要她呵护看管的丈夫,这平时得多操心啊。
和路秘书一样,上完药,说了注意事项,两人抖落着鸡皮疙瘩遁出了病房。
走出好远,医生和护士对视后,年轻的护士跺着脚受不了地,“妈呀,我长大见识了,还有跟媳妇儿撒娇的男人。我不是眼花看错了吧?”
“你没看错,真真儿的。”刘大夫深沉地接了一句,揺头失笑离开。
病房里,小杜拿盆打了水,苏禾禾往里兑了热水,小心地给钟湛擦澡。
钟湛从里到外地爽利慰贴。
昨天还觉倒霉郁躁,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人。这会儿看窗外天蓝蓝,小鸟在叽喳。
眼前美人如玉,对他各种嘘寒问暖,真是无烦也无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