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答应过的事,我不会忘的,”许疏楼笑了笑,“还有其他人想去吗?”
江颜积极响应,季慈愁眉苦脸。
“他怎么了?”许疏楼问。
江颜嘲笑:“他前段时间倾家荡产买了把射日弓,身上没灵石了。”
季慈哭丧着脸:“总之我这次就不去了,免得看到什么好东西又忍不住动心。”
其他人如宋平都要专心修炼,许疏楼便带着白柔霜和江颜二人前往拍卖会所在的樊都城。
樊都,是一座由修仙者组成的城市,它建在大漠深处无人之地,只有修者能够抵达。
落在樊都城的地面上时,正是夜晚,华灯初上,满眼望去,皆是繁华,灯火辉煌,汇聚如星。白柔霜觉得,就算人间最繁荣的京城,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天上飞着不少修士,有御剑的,有驾灵宠的,有骑葫芦的,有美貌女子赤足踩在一截轻纱上飞在空中,飘然若仙,还有侧躺在一根会飞的玉如意上的,堪称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此处有地面上的建筑,亦有不少空中楼阁,最让白柔霜啧啧称奇的是一道从天空蜿蜒至地面的河水,衬着点点星火,宛若传说中的天河,也不知到底是何等境界的修者,竟厉害到能在大漠深处造出这样一条河。
“我入门已一年有余,”白柔霜感叹,“但修真界之玄奇,每每见到仍忍不住要为之惊叹。”
许疏楼笑了笑:“我第一次来樊都城时也是一样。”
“若是有凡人误入,”白柔霜抬头看着空中的楼阁,“怕是要以为误入仙界了。”
江颜笑道:“凡人就算看到,也只会以为是海市蜃楼。”
白柔霜呆了呆:“所以世上真的有蜃气成楼吗?该不会都是修真者的手笔吧?”
许疏楼给她解释:“其中有蜃楼,也有修真者手笔,还有魔窟,一旦误入,转眼再出来,可能就已经过了十数年光阴。”
白柔霜瞠目结舌:“竟还有这种东西。”
“好了,”许疏楼牵过她,“我们先专心看看这座樊都吧,拍卖会尚未开始,我们还有时间到处逛逛。”
三人落在一处多层建筑前,有妖修在门口迎客,珠帘内传出丝竹声声,有唱腔,有鼓声,有银铃般的嬉笑,有香袅龙涎、罗绮飘香。
白柔霜眉心一皱:“又是青楼?”
“不是。”许疏楼折扇一点空中匾额。
白柔霜顺着她的手看去:“太虚境?那是什么?”
许疏楼神秘一笑:“进来便知道了。”
白柔霜跟在师兄师姐身后,进了大门,入目所见,是一副巨大的画作。
她定睛一看,微微一惊:“师姐,画里的人在动!”
“没错,”许疏楼点头,“这家太虚境,卖的便是这一样。”
“卖画?”
“不,是入画。”
白柔霜更加茫然,江颜给她一指:“进去便知,靠近门口这幅是虢国夫人游春图,向里走是韩熙载夜宴图,楼上还有更多,你想先试试哪一个?”
白柔霜选了面前看起来简单些,画中人物较少的:“就这幅游春图好了。”
“好,我先进去,你一看便知。”许疏楼付了灵石,画前一位女妖修便递给她一小袋子开元通宝,她拿了钱袋便向画走去。
眼看她要撞到头,白柔霜正要开口,却见师姐毫无阻碍地迈进画中。
画卷上那一队纵马者不远处,立时便多出一个身穿海棠望仙裙的美貌女子,对画外的二人招了招手。
白柔霜目瞪口呆:“师、师姐她入了画?”
“没错,”江颜对她一笑,“一起吗?”
白柔霜点了点头,鼓起勇气随在师兄身后迈入画中。
这幅《虢国夫人游春图》便活灵活现地展现在她面前。
有美人盛装出游,骑马纵歌。
那一队画中人前呼后拥地纵着马,很快消失在三人的视野里,白柔霜呆呆地望了半晌:“我们要追上她们吗?”
“不用,”许疏楼忍俊不禁,“我们可以随意逛一逛。”
白柔霜打量四周,此间花草繁盛、春光明媚,虽是画中世界,却竟与外界无异。
“偶尔来玩玩可以,但不能常来,”许疏楼提醒道,“记得切勿沉溺,否则久而久之会分不清真实与虚假。”
白柔霜有些不解:“这里风景的确很好,但也不至于沉溺于此吧?”
江颜挑眉:“这只是第一幅画,后面还有更让人享受的东西。”
几人沿着官道缓缓而行,一路上遇到不少行人,白柔霜讶然:“原来这画这么大,远不止外面看起来那样。”
看到路边有商贩叫卖着胡饼,白柔霜又奇道:“这画里的食物,真的能吃吗?”
“可以,而且味道不错。”许疏楼上前,要了三只胡饼以及水盆羊肉,用入画前那女妖修给的开元通宝付了账,此处游人如织,几人寻了处草地坐下,一边看着风景一边用了餐,白柔霜又是惊叹不已。
吃完东西,三人又走了一段路,进了城门。
“哇……”白柔霜发出一声赞叹,这座都城内,可是真正的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了。
街道极为宽敞,两边建筑规模宏大、规划严整,街上有书生、有武人,有汉人、有胡人,有男有女,还有不少身着男装的姑娘家,这座繁荣的都城,似乎可以包容并蓄、容纳万物。
诸多商铺间,有珠宝绸缎,有胡姬歌舞,当真是“四方珍奇,皆所积集”。
通过一幅古画,重现旧日盛世繁华,白柔霜想,怪不得有人会在此流连忘返,直至沉溺了。
至少,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尝试接下来的几幅了。
第47章
太虚境
“我在民间读过这样的话本,说是精怪作祟,导致画中自成一方世界。”白柔霜伸手去触摸一位过路人,那路人被她碰到,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反应栩栩如生。
江颜耸了耸肩:“也许此间主人就是取材于民间话本,谁知道呢?”
“但这里可比我看过的所有话本都要神奇。”白柔霜对枝头雀鸟伸出手,那雀儿便飞过来,在她手心啄了啄。
路边酒肆中,有胡人姑娘在跳着一支胡旋舞,伴着欢快的调子,裙摆飘扬间,舞者的姿态却并不如何柔美,这支舞蹈竟是以刚劲为主。
“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白柔霜喃喃地念着,突然感叹道,“历史上,过不了多少年,这里便会变作一座荒城,一座废都,再不复眼前辉煌。”
许疏楼站在她身边轻声道:“可再过上一些年,它又重新兴盛起来了。朝代更迭,斯人不复,这座城却总是在的。”
白柔霜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矫情了。”
“这有什么?”许疏楼在街边买了一份甘蔗汁浇樱桃递给她。
白柔霜心下生出微微的暖意,师姐对她偶然的伤怀都会认真开解,而且开解得分外得当。少时听说书人讲到“人生所贵在知已,四海相逢骨肉亲”曾嗤之以鼻,骨肉尚能背弃,知己怎会比骨肉亲?如今才知其中真意。
她充满感激地看了师姐一眼,可惜师姐没能体会到她这一眼里的复杂含义,兀自把一腔柔情都投给了手里那碗甘蔗汁浇樱桃。
许疏楼也不是没有触景生情的感慨的,比如此时她正叼着樱桃梗长叹道:“可惜画里的东西不能带出去,真是令人扼腕。”
“……”
离开这幅画,白柔霜又随意选了一张“青天断案图”,率先进入后,却讶然发现自己正坐在公堂之上,案台之后。堂下跪着二人,其中一个嘴里正喊着:“大人,草民冤枉啊!”
她一惊:“这是在做什么?”
一旁师爷打扮的许疏楼凑过来,压低声音给她解释:“入画者可以在此扮演青天,为堂下之人断案。”
白柔霜一呆:“断错了怎么办?”
“错了也没有惩罚,这方世界是由入画者支配的,”许疏楼抚了抚假胡须,“你若高兴,哪怕把他们全都拉下去砍了也都由得你。”
“这……”白柔霜环顾四周,“五师兄人呢?”
转头便看到江颜站在堂下,一身皂衣,手里握着根上黑下红的水火棍,显然在这里他的身份是一名衙役。
白柔霜忍住笑意,开始认真听堂下的人说话,什么草民的确偷了邻家的鸡,但那是因为他去年偷了我的鸭;什么是他胡言乱语,草民从未偷过什么劳什子的鸭子,直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转头想求助师姐,发现许疏楼这个假师爷正低头专心玩弄假胡须,还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铜镜一边抚须一边揽镜自照。白柔霜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抬手一拍惊堂木,堂下二人尚没反应,她倒是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咳……你丢了鸭子,该第一时间报官才是。如这般私下施以报复,有理也要变成没理了,本、本官判你还邻人一只鸡,此事到此为止!下去吧!”
“谢大人。”
白柔霜盯着两人神态,见那邻人得了失而复还的鸡,满脸喜色;另一人只是被判还了鸡,未挨板子,倒也能接受,没有什么垂头丧气的模样。她这才松了口气。
“大人,”衙役把二人带了下去,又在门口禀告,“让下一位苦主张氏女和人犯宋氏等人进来吗?”
“不不不,太难了,放过我吧,”白柔霜拉住师姐,几乎是落荒而逃,“我们快离开吧!”
三人离了画,在这家太虚境中随意走走看看,直到面前一幅画上有牛儿在悠闲吃草,白柔霜驻足奇道:“五牛图?会有人选择入这幅画?”
许疏楼和江颜对视一眼,后者清了清嗓子:“咳,总有人爱好比较特别。”
白柔霜仍旧满脸的茫然,被两人迅速架走。
又经过了千里江山图、溪山行旅图等,许疏楼介绍道:“这些画中,主要是可以飞在空中看风景,遍赏江山千里。”
白柔霜突然想到:“我们在画中会遇到其他入画之人吗?”
“会,不过这几幅画作选择的人少些,不容易撞上,楼上的人多些。”
白柔霜便顺势问道:“人最多的是哪一幅?”
江颜神色古怪:“春宵秘戏图,或是青楼剟景。”
一听这名字,白柔霜就悟了:“……春宫图?”
“没错。”
“我还以为修士能有些更高的追求,”白柔霜不由摇了摇头,“比如在画中体验一下升仙,在天界生活什么的。”
“你说的这种也有,可以入画去当天界的大将、仙子,还可以体验传说中的八仙过海,甚至有人去扮牛郎织女,”许疏楼笑道,“选择入画者倒也不在少数,可毕竟是幻想出来的仙界,总有人嫌弃太虚假。”
“也是,”白柔霜想了想,“师姐你有没有扮过什么人?”
“有,”许疏楼回忆,“扮过天上的娘娘,去画银河拆散牛郎织女,还挺有趣的。”
白柔霜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转头问江颜:“五师兄你呢?”
“我上次也和师姐一道来的,我扮了托塔天王,师姐让我捉拿谁就捉拿谁,让我拆哪对儿就拆哪对儿。”
“……”你们这都是什么奇怪的趣味?白柔霜压抑住自己的吐槽,“那这里最复杂的画想必就是仙界图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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