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闻言,他唇角微抿,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这是东宫的令牌,你若想宣谁进宫,就让云暮拿着令牌去宫外接人。”
林惊枝僵冷指尖,从裴砚掌心里接过令牌。
马车已缓缓在宫门前停下,林惊枝换上轿撵回到东宫,银色带着铃铛的长链,重新扣在她脚踝的银链上。
裴砚离去前,温柔吻了吻她:“你若想我,就让孔嬷嬷去寻。”
“不要再想着逃跑。”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林惊枝侧头避开他的视线,闭眼在床榻上躺下。
裴砚离开后,林惊枝朝晴山吩咐:“叫云暮过来,我有事寻他。”
不过一会儿,云暮出现在寝殿外。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
林惊枝扶着晴山的手,站在殿门前:“那日连累你了。”
云暮垂下脑袋恭敬道:“卑职受罚与太子妃娘娘无关,是卑职该受的。”
林惊枝从晴山手中接过金疮药,递给云暮:“拿去,好好养伤。”
“我再吩咐你办件事,你吩咐东宫侍卫去办就好。”
“劳烦拿这个令牌,去把状元郎百里逢吉带来,我有些想念他做的桂花糕了。”
云暮闻言,面色大变。
他知道自家主子给了林惊枝令牌,但他没料到,她要寻的人竟然是状元郎百里逢吉。
“怎么?”
“不行?”林惊枝问。
云暮弯着身体,有冷汗从他鬓角滑落:“卑职这就去。”
“主子。”云暮没有第一时间出宫,他心惊胆颤去寻了裴砚。
“奴才不知该不该去。”
裴砚凉薄眉眼,沉得厉害,他掌心攥紧,掌心因为用力有鲜血渗出。
“既然是她的要求,孤亲口答应她。”
“去把人接去东宫。”
“孤倒是要看看,百里逢吉能有几个胆子。”
第94章
东宫寝殿,隔着一扇薄薄的花鸟屏风。
百里逢吉玉冠革带,配以宝蓝色对襟锦袍,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竹篮朝林惊枝行礼。
“臣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娘娘万安。”
眉目清朗,玉树临风,还是那天她从窗户无意窥见他时,他骑在白马上意气风发的模样从未变过。
林惊枝靠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衾被,视线透过屏风落在百里逢吉身上,她指尖紧紧攥着绣帕,眼中有纠结闪过。
林惊枝深吸口气,朝百里逢吉柔声道:“我本不该宣你进宫,但突然想念儿时桂花糕的味道。”
“上回你送我的,我觉得极好。”
百里逢吉提着竹篮的掌心发紧,他抬眸想要透过屏风,看清她眼中的情绪。
“娘娘……”百里逢吉喊了声,下意识往前踏出一步,下一刻他硬生生止住步伐,把视线落在一旁伺候的孔妈妈身上。
“劳烦嬷嬷拿给太子妃娘娘,臣进宫前,匆忙蒸出来的,不知是否合适。”
孔妈妈接过百里逢吉递给她的竹篮,打开细细瞧了,又用银针试过,才双手接过恭敬递给林惊枝。
桂花糕带着糯米粉和桂花的清香,林惊枝用绣帕包着,小小咬了一口,甜滋滋的,一如既往是那个令她怀念的味道。
“逢吉,谢谢你。”林惊枝隔着屏风,朝百里逢吉笑了笑,透着哀伤的眼眸,有细碎微光。
“娘娘客气,逢吉惶恐。”百里逢吉恭敬站着,他看着屏风那头的倩影欲言又止。
桂花糕林惊枝只用了半块,就伸手搁到一旁瓷碟上。她指腹轻轻抚过包扎着雪白巾布的掌心,结痂的伤口周围渗了汗有些痒,她拇指轻轻抠了抠。
“逢吉,桂花糕很好吃。”
“我有一个姐姐,崔家的少夫人裴氏,我记得她也极爱桂花糕,如今她病重在榻,姐姐她想来是喜欢这个味道。”
“逢吉若是得空,替我去崔家一趟可好?”
寝殿空荡,四周伺候的宫婢早就被林惊枝遣到殿外,只有孔妈妈在一旁伺候。
百里逢吉闻言,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听出来了,她有事求他帮忙。
她眼下的状况,恐怕并没有他想得那样好。
“臣知晓。”百里逢吉指尖动了动,声音恭敬克制。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您也该保重身体才对。”
林惊枝攥着衾被指尖僵冷,她想像儿时那样朝他微笑,却发现眼中泛起的是说不尽的酸涩。
隔着花鸟屏风,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殿外有清浅的脚步声响起,男人高挑颀长,身着明黄的太子朝服,逆着光步伐缓慢走进殿中。
裴砚在百里逢吉身旁停下,清冷视线先是透过屏风落在林惊枝身上,顿了顿,缓缓侧身看向百里逢吉。
“百里大人。”裴砚唇角弯着,声音含着深浅难辨的沙哑。
百里逢吉只觉瞬间,他周身空气凝着霜一样的冷意,背脊发寒:“太子殿下。”
他朝裴砚行礼,裴砚只冷冷睨着他,唇角勾着的暗影似笑非笑。
这时候,屏风那头响起一阵清脆好听的铃铛声,林惊枝扶着孔妈妈的手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明艳大气的海棠红宫装,华贵衣饰把她衬得娇媚动人。
百里逢吉瞳孔骤然紧缩,他看见她脚踝上系着一个极细的银链,随着她的走动,链子上挂着的铃铛,发出阵阵清脆声响。
“娘娘,您……”百里逢吉只觉喉咙干涩得厉害,后面的话他再也问不出口。
因为裴砚带着杀气的视线,如有重量落在他身上。
殿中寂静,落针可闻。
林惊枝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笑:“今日劳烦逢吉。”
“桂花糕我很喜欢。”
“逢吉大人回去吧。”
百里逢吉紧紧攥着拳头,努力控制情绪,下颌紧绷朝林惊枝点头:“臣告退。”
“嗯。”
百里逢吉走后,林惊枝眼中温和淡笑霎时变为极冷的嘲弄,她瞥了裴砚一眼,转身就要绕过屏风走去。
这瞬间,裴砚眼中有疯色闪过,他往前迈了一步,掌心紧紧握住林惊枝纤细雪白的手腕:“枝枝。”
林惊枝抬脚就踢他,语调带着冷漠:“殿下难道要出尔反尔?”
“寻人进宫中解闷,可是殿下您亲自点头同意的。”
“殿下莫不是觉得,我这般有失妇德?”
“若是这样,大不了与妾身和离,或是赐死也行。”
裴砚握着林惊枝手腕的掌心轻轻地颤着,她每说一句,就像锐利无比的匕首,往他心口捅上一刀。
他明知她有意惹怒他,他心口依旧痛得快喘不上气来。
林惊枝说着,用力甩开裴砚的手,视线落在瓷碟上那一块她只吃了两口的桂花糕上,伸手拿起,当着裴砚的面缓缓咬上一口。
粉润的舌尖从唇瓣舔过,雪白的糯米粉碎沾在她唇角,像是引诱,更是挑衅。
这糕点,是百里逢吉亲手做的。
裴砚捂着突然缺了一块的心口,双眸刺红,他被她气到理智全无,疯了一样上前一把把她揽进怀中俯身吻她。
根本不顾她的撕咬推挠,双手掌心用力,拦腰把她抱起,丢到柔软如云的床榻上,接着是宫装撕裂的声音,林惊枝白皙的肩膀落在空气里,微微颤抖。
她满手都是桂花糕碎屑的掌心撑在他的胸膛上,冷冷盯着他:“裴砚你除了这样,你还能拿我如何。”
“你看你如此卑鄙狭隘,偏偏又舍不得伤我半分。”
裴砚落在她腰上的掌心霎时僵住,瞳眸颤抖看着她,胸腔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气血翻涌堵在喉咙,满嘴都是血腥味。
林惊枝冷冷盯着裴砚,继续道:“你现在舍不得我。”
“可你当初娶我时,不过是觉得我家族卑微如蝼蚁,而我是唯一属于你的,你能操纵掌握命运的东西。”
“你是裴家的养子,是天子隐姓埋名的六皇子,可你被天子掌控被裴家监视,那时娶我,不过是你对家族和天子的反抗。”
林惊枝口中的每一个字,像是泼进热油的滚水,翻滚炸裂,撕掉了裴砚当年娶她时所有的伪装与算计。
裴砚唇角抿着,他想开口反驳,想告诉她并不是这样子的,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因为就算现在不是这样,但当初他点头娶她时,抱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枝枝。”
“对不起。”裴砚眼中有慌乱,双臂紧紧抱着她,一遍遍朝她道歉忏悔。
不光是当年娶她,更是那些梦中的所发生的一切。
林惊枝惨笑一声:“裴砚我不属于你。”
“现在你大权在握,已是燕北说一不二的太子殿下,你又何必执着于我一人身上。”
裴砚之前被她咬破的唇,因为用力,猩红的血珠子滚在她唇瓣上,他眼中盛着满满的狼狈。
他有苦难言,垂着眼眸避开她的视线,额头抵在她眉心上,声音嘶哑:“枝枝,原谅我好不好。”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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