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就像梦中那些没了她之后的漫长岁月,他如行尸走肉活着,梦中是她模样,睁眼只有空荡荡的宫殿。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早已成了他的心魔。
梦中的他,因为犹疑和自大错失了她。
这一世,就算她再恨他,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裴砚眸色发颤,受伤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骨头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被捅穿的掌心伤口再次裂开来,他任由鲜血溢出,追悔莫及的痛苦折磨得他喘不过气。
“枝枝,原谅我。”
“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裴砚虔诚跪在林惊枝身前,他俯身吻她。
滚烫颤抖的唇落在她瘦薄的蝴蝶骨上,双手掐着她纤薄的侧腰,知晓她身上最为敏感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林惊枝透着恨色的乌瞳,渐渐被失神取代。
她冷厉的质问声,变成了娇娇颤着的轻吟。
她指尖抠着他的肩膀,哪里有白玉京留下的剑伤,他却像毫无知觉,动作极尽温柔。
他最终还是要了她,用了些手段,但她眼中片刻的温柔,于他而言是疗伤最好的解药,他是个病入膏肓的疯子,这一辈子,他绝不会松手。
傍晚,林惊枝从沉沉梦境中醒来。
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皮,发现指尖被一个温柔娇嫩的掌心握着,殿中带着一股像太阳一样清爽的香味。
林惊枝侧眸看去。
“嫂嫂。”裴漪怜坐在她榻旁的绣凳上,双眸通红如兔子,应该是哭过。
林惊枝见她,弯唇笑了笑:“漪怜姐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再过些时日,就要同二皇子成婚了。”
裴漪怜伸手接过孔妈妈递上前的蜜水,小心翼翼喂林惊枝喝下:“嫂嫂。”
“是我求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做主把我送来的。”
林惊枝软绵无力的双臂撑着床榻坐了起来,她身上已经换了干爽衣物,应该沐浴过,还带着浅浅桂花油的清香。
“太后娘娘做主?”
“这东宫就算是你们也不能随意出入了?”
裴漪怜点头:“如今东宫是禁地,没有大哥哥的允许,擅闯东宫者死。”
“大哥哥和陛下在朝堂上闹翻了。”
“嫂嫂离开汴京,大哥哥去寻你的这几日,大皇子殿下重新得到陛下的宠爱,虽然贤妃娘娘因为沈家的事,依旧被陛下禁足在冷宫。”
“可大皇子殿下,却得了陛下赐给他管辖宫中禁军的权利。”
说到这里,裴漪怜语调顿了顿。
她看着林惊枝小心翼翼道:“嫂嫂还有一事,漪怜不知该不该同嫂嫂说。”
林惊枝伸手,温柔理了理裴漪怜鬓角的碎发,她努力笑了一下:“你还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
“我如今的模样你也瞧见了,你大哥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裴漪怜略微纠结一下,才咬牙道:“嫂嫂。”
“在您离开汴京的那日,沈大将军从大理寺出逃,已经许久没了踪迹。”
林惊枝闻言,先是一愣,背脊霎时有寒气漫出。
陛下重新宠爱大皇子萧琂,沈樟珩又顺利从大理寺出逃,沈家还握着朝中部分兵权,而萧琂得了宫中禁军的支配权。
这究竟是帝王和裴砚圈的一盘棋,还是只是帝王用这样的手段,来削弱裴砚在朝堂的权利。
东宫禁严,擅自出入者死。
前世,他并没有这样在她身上费这样多的心思,而且这一世的他。
林惊枝脑中慢慢想着过重生后和裴砚相处的画面,究竟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出逃触了他逆鳞,导致他这般,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另一个恐怕想法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林惊枝眼神凝滞,不敢再往深想下去。
“大姐姐,这几日状况可还好?”林惊枝眉宇间闪过迟疑,望向裴漪怜。
裴漪怜眼眶瞬间红了一瞬,她摇头:“大姐姐这几日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已极难咽下汤药。”
“楼大人去过几次,也改了好几回方子,但是效果已不如之前,只能用上好的补药拖着。”
裴漪怜轻轻咬了下唇,朝她压低声音道:“嫂嫂不要觉得有负担。”
“嫂嫂当年救了漪怜,漪怜会保护好嫂嫂。”
“桂花糕很好吃,大姐姐叫我替她谢谢你。”
林惊枝心底翻涌的情绪差点控制不住,她朝裴漪怜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个视线,裴漪怜笑着换了话题:“嫂嫂可还记得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去年秋猎前诊断有孕,如今腹中胎儿已经七八月大了。”
“娘娘她身子不便来探望嫂嫂,她让漪怜也给嫂嫂带了东西。”
除了淑妃送她的东西外,还有长公主萧初宜给她的小玩意。
她无论同淑妃娘娘还是长公主萧初宜,在她刻意的疏离下,与她们关系不算有多亲密,但两人的善意,却让林惊枝干枯心划过一道暖意。
根据裴漪怜的消息,眼下的汴京皇城恐怕很乱。
因为太子同帝王的关系僵持,大皇子又借机复宠,朝中隐隐传出了帝王想废了六皇子,立大皇子为太子的风声。
而且太子潜邸时娶的妻子,也就是如今沈家真正的嫡女,因出逃被太子抓回东宫拘禁,之后就一直对外宣称养病。
而沈家家主沈樟珩从大理寺越狱,沈家所有人都被牵连,被震怒的天子禁足在沈宅,除了每日仆妇采买之外,谁不能踏出沈家宅子半步。
时间转眼小半月过去,冰雪消融,桃柳抽芽,隐隐能窥得几分春天的气息。
半月内,裴砚只回过东宫一次,还是深夜林惊枝睡熟后。
他哪怕沐浴过,身上也依旧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颤着手臂小心翼翼把她抱进怀中。
林惊枝累极了,她连伸手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紧紧闭着眼,他吻她时,她也毫无动静。
在这期间,太后钟氏有来东宫看她一次。
钟太后被贺松年扶着,震颤眸光落在她脚踝的银链上。
太后好像也没料到裴砚会这样对她,苍老的目光中满是心疼:“好孩子,你和砚哥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砚哥儿那夜去寻你,同哀家说是舍不得你,哀家以为你是被月氏新君强行带走的。”
钟太后说到后面,声音在发颤。
林惊枝浓密睫毛,掩去眼中的苦涩,笑容有些勉强看着钟太后:“如太后娘娘您亲眼所见。”
“妾身与他,并不像外人瞧见的那般恩爱。”
钟太后深深叹了口气,扶着贺松年的手,有些生气道:“哀家去说他。”
“他实在是过于放肆。”
慈元殿,许久不见的裴砚,站在钟太后身前。
钟太后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裴砚:“砚哥儿这就是你对枝姐儿的爱?”
“你这样对她,除了让她心里难过,把她越推越远外,你还能如何?”
“那孩子娇花一样的人儿,她脾性像极了哀家当年,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裴砚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喉咙被苦涩填满,有苦难言,因为这都是他曾经犯下的错,现在的他不愿放手,只能强行把她禁锢在东宫。
不光是为了她的安全,更是因为他的自私。
“皇祖母。”
裴砚狭长凤眸,压着一丝钟太后看不懂的讳莫如深:“孙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云暮的声音从慈元殿外传了进来:“主子。”
“青梅来报,太子妃娘娘突然晕过去了。”
裴砚再也绷不住面色大变,转身就往东宫的方向大步离去。
“叫楼倚山进宫诊脉。”裴砚边走边吩咐。
他并不相信宫里那些御医。
半个时辰后,东宫一处隐蔽的书房,裴砚大脑一片空白僵愣在原地。
他好像站不稳,往前趔趄一下,勉强用手撑着桌面。
“你确定?”裴砚第一次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知所措看着楼倚山,脑海里交杂着喜悦和无数的酸涩。
楼倚山点头:“嫂夫人的确有了身孕,脉象有些浅,还不足半月。”
裴砚撑在桌面上冷白的手背,因情绪不稳青色筋脉浮现,他第一反应是她有了孩子,她能不能看在他们孩子的份上,原谅他。
可他喜悦还来不及从眼中溢出,就被楼倚山一大盆冷水,兜头泼下。
“裴砚。”
“按照嫂夫人现在的心情,还有她的身体状况。”
“她腹中孩子要保住,并且顺利生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别忘了,她服了半年的避子汤,虽然身体余毒已经清除干净,但是多少还是对她身体造成过不可逆的损伤,而且她的生产,也会比寻常妇人更为危险。”
裴砚脑子里有根弦像是断了,瞳眸骤缩,脑海中是尖锐的痛楚,孩子带给他的喜悦,霎时被恐惧包围。
楼倚山长叹一声:“虽然我不知你和嫂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但你想孩子顺利出生,至少你得让她心情一直保持愉悦。”
“她现在的脉象,的确不适合生产。”
“若是强行如此,就算是十月怀胎,也不见能顺利。”
“除非你不要子嗣,保她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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