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 第56章

作者:乌鞘 标签: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卓思衡和宋端被争抢的人群推搡开来,他们都从未见过此等习俗一时手忙脚乱,好些围观之人也戴着木刻藤编的面具,照面交错光怪陆离,卓思衡仿佛在梦境中穿行,他又没穿官袍,此时被人推来推去,想抓个人问问是在做什么都伸不出去手。

  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袖子。

  卓思衡站稳一看,竟然是头戴青铜鸟喙面具的一位搀扶老者的随从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外乡人,大巫说仪式后想见见你。”

  拽住他袖子的正是说话的随从,只是开口才听出此人的少女清丽之音在混乱之中如此能宁心静气,卓思衡微微行礼,谢道:“初来乍到不知风俗,还望赐教,这是在做什么?”

  “春耕开田抢烧藜。”女子倒也落落大方,声音自面具后碰撞青铜而来,别有一番空灵,“此乃楚地风俗,并非闽越惯有,这些年镇上田地多有荒废,多亏郡望的新政令,家家另辟新田开畴,去年起大家才又重启此道,以求风调雨顺多有结实,来年好免去赋税。”

  提到这个,卓思衡忽然脑子一片清楚,当即问道:“那田畴情况如何?引水灌溉可足?乡亲们平常爱种什么样的粮食?如今人口可支撑这样的田地规模吗?还有什么困扰?”

  面具眼孔中女子的目光静静看过来,也不知是好奇还是迷惑,似乎是第一次被人缠住问这个,人也懵了,许久才忽然笑出声来道:“这个你该去镇上的衙门里问老爷大人们,我虽然戴着面具,只是帮人出力凑个热闹,可不懂巫卜也答不了这些问题。”

  卓思衡也觉得自己随便路上逮住个人就犯职业病的行为该改一改,也笑了笑道:“初来此地见到巴楚风俗实在眼乱,多谢姑娘指引。”

  此时仪式似已入尾声,卓思衡见宋端在一边哪有半点不适,正开开心心和本地乡民一道争抢烧过的藜种,抢到后被烫了手,将还在冒烟的种子在两手间来回翻腾。

  自己仿佛是带孩子春游的感觉油然而生,卓思衡无奈笑着摇头,但见台上的大巫在朝自己招手,于是便请面具少女引路,二人绕至祭坛后的竹棚吊脚高屋,走进去后,大巫也颤颤巍巍而入,卓思衡便和少女一同去搀扶,只听大巫说了几句自己根本听不懂的土语,他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少女。

  “大巫妪说你是贵客,不必纡尊降贵来扶她。”少女用标准的官话翻译道。

  说来惭愧,卓思衡精通本地土语,但此地方言却属楚音,简直犹如另一门外语,他还没来得及学,只好求助同声传译帮助。

  “在下不算贵客,只是想了解一些本地风俗,多有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少女替他翻译过后,听完大巫妪的话后却忽然抬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卓思衡,许久才开口:“大巫妪说,你的躯体的确只是凡胎,但灵魂却来自于九天之上,高贵无比,你能前来是她的魂魄离去前最后一件幸事,她要为你卜筮一卦,作为赠礼。”

  卓思衡听得愣住了,他从来是不大相信这些,但被言中隐秘,他的心中仍是一惊一条。

  只见大巫妪从腰间解下悬挂的犹如黑玉一般的龟甲,又看了看少女,从她鬓发间拔下装饰用的几棵蓍草,上面仍然盛开着白色的小花。少女也是一惊,不自觉后退一步,她仿佛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眼中的迷惑和犹豫并不比卓思衡更少。

  大巫妪九次舞动蓍草,再将其花九朵置入龟甲,九次朝天地各方摇晃,最终洒落地上。

  她摘落面具,跪伏在地许久,抬起头来时卓思衡才看到她布满沟壑依然看不出年龄的面容。

  紧接着,大巫妪虚弱的微笑着对少女说了好长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点点头,转向卓思衡说出了他的卜辞:

  “两生两世,魂兮归来,凤还雷渊,再造万邦。天命反侧,朱明承夜,一步昭然,一念既惊。”

第86章

  这几句谶语都出自《楚辞》卓思衡烂熟于心,但重新组合后他却难寻其迹。

  大巫妪似乎扔未说完,几句过后,戴青铜面具的少女又用官话复述道:“大巫妪说,要你务必记得,龙生九子,然亦有百鸟朝凤而来。”

  这就更玄妙了,卓思衡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发问,却被大巫妪礼貌请了出去,连少女也一并被赶了出来。

  “大巫妪好久都没有给人卜筮了。”许久后,少女忽然开口,“我上次来安化郡的时候……”她说到此处却停住,没再吐露半个字。

  卓思衡也不好缠着姑娘问这问那,只换了个话题道:“此地山川虽仍是闽越红土凛丘,可风俗却与百十里外全然不同,极具楚地风俗,小小一个瑾州便能汇聚如此多人文态貌,果然人杰地灵。”

  面具少女似被他的话题引出兴趣,好奇问道:“你是游历来此的书生?准备写些游记成书作刊吗?”

  卓思衡本想实话实说,可突然脑海里被少女的话点燃了一簇明亮光火,把他自南下以来好些不解和遗憾串联起来,他心中雀跃,不自觉就笑道:“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前两年南下路上,翻遍书籍,瑾州所记大多都是山川水文,寥寥几笔少有风俗风物的人文之事,害得我只能找本地人言传身教,若能真将此地物俗人趣历史沿革等考据记载下来,岂不是更能引人达观趋之若鹜而来?也好留下文教之便,令此等风光能流传沿人。”

  说完他跟少女匆匆道谢,径直离去。

  戴面具的少女站在原地看卓思衡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忽然笑出了声。

  宋端此时已和本地人打成一片,他虽然不懂方言土语,但却会喝酒,热情豪爽没有半点扭捏,有人递来舀满乡酿的半葫芦瓢,他就接过来喝一口,若是姑娘递过来的,他就喝得一滴不剩朝人家笑,宋端的长相一等一的俊逸,已笑得好些姑娘都拥上前来要他喝自己舀来的酒。

  好在卓思衡及时赶来带他突出重围,二人在一株巨大榕树背阴出休息,宋端竟用袖口去擦腮边残留的酒液,卓思衡看他洒脱自如的样子,纵使邋遢仍然有种举手投足间天然的意气风发感。

  “宋公子跟随宋老板在此地久居,不知道是否听闻瑾州可有什么本地风物志?”卓思衡找他是有正事要问。

  “大人叫我的字就可以了。”在卓思衡开口前,宋端仿佛已知道他要说什么,截住道,“既然咱们远离纷扰喧嚣,我在此地就只叫大人一句卓兄好了。”

  “远达,既然我年纪虚长,那就这样称呼了。”卓思衡能客套出最熨帖的场面话,但不虚与委蛇的时候总是直接干脆,“你三叔说你其实读过很多书,但大多不求甚解,尤其到了瑾州来后,虽是遇书便翻,但草草两页又丢到一旁,不知可否看过什么关于本地的书籍?”

  “本地地理山川的书籍倒是很多言及南方的地志多有记载,然而一条一句而已,也没什么好看。卓兄是眼见这样的情境,所以起了动笔的念头?”

  宋端完全能跟得上卓思衡的节奏,这让卓思衡很是意外,一般来说,除了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几乎是没人能同他的思维同一个速率运转的。

  “卓兄如果想动笔,那就得再花时间去体察风土人情和乡野万物,而且不止要在安化郡,瑾州四郡都得走遍,我看以你此时身肩的事物怕是不能够有这等闲暇了。”宋端随手折下草叶叼在口中,漫不经心道,“不如我来帮你?”

  卓思衡侧过头看他,只见这位宋少爷闭着眼睛脸上尚有酣醉的酡红,也不知是真心话还是醉后的胡言乱语。

  宋蕴和之前就求着卓思衡劝劝自家的侄子去求务正业,这位宋少爷是他们家的一大心病,打小最聪明最吃书的一个孩子,偏偏不肯读书,怎么浪荡怎么活,好歹到了二十岁,又不肯成亲,各处的游手好闲。他言及此处也是无奈恳切:“……也不求卓大人劝他考功名,这些如今我家也不肖想了,哪怕让这小子看看账本知些俗务,我们家也会对大人感恩戴德的……”

  游历写书应该算是正业吧?

  卓思衡不知道宋家心中的正业标准到底是什么,可他却觉得,能编成此本瑾州风物志,不单单是对本地有宜,更可传名后世,怎么说都不算游手好闲的无所为。

  “能为此地留有书传记录风俗沿袭是好事,但也是费心的事。我妹妹在帝京编书已是一年有余,却只成三四篇人物辑录,仍有许多史料尚待编纂,或许三年才能成书初稿,远达你有这个想法固然是好,但决心与耐心却是不能少的。”卓思衡隐约觉得宋端并非在开玩笑,一路上的畅谈让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毕竟谁不喜欢坦率的聪明人呢?但宋端身上始终有种卓思衡难以深究的气质,他不会轻易为人下论断,故而先将想法挑明。

  “卓兄是担心我一时玩兴而已?”宋端张开眼笑着看过来。

  “其实若要真能当成玩,倒也很好。”卓思衡深吸气后依靠在树干上,反倒闭起眼来,“做官经商都有致仕和赋闲的疲惫之时,但真心乐事却能坚持一生,反倒可以持之以恒。要是远达能将编书当做乐事玩兴,我却愿意同你一道编纂此书试试看。”

  宋端略显诧异看了卓思衡一会儿,低头一笑道:“卓兄果然和旁人不大一样。”

  “那我就当是夸奖了。”

  “卓兄鹤立鸡群,但也一定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卓思衡也睁开眼看向他:“你有事要告知于我?”

  其实对于宋端来说,自小身边便少有人能跟上他说话跳脱的思路,然而卓思衡却是例外中的例外,不但能跟上,甚至还能快他一步,他心中略有起伏,语气和面容竟都严肃起来,将出门前收到父亲来信一事告知:“我家虽世代为商,但若想财源广进,免不了手眼伸看去朝堂,卓兄曾与宛阳唐氏的恩怨我家也不是不知,前些日子王伯棠王知州去见我父亲了。”

  卓思衡没有半点意外,自上次收拾过崔逯后,王伯棠表面上没有动作,可自慧衡与老师处传来的消息却处处都有他们的影子,本来岩窑年底就能兴建官窑烧制的独窑,却被瑾州一个上奏拦下,说是夏末秋初风潮席卷,瑾州为修缮堤坝民力紧缺,此时为上贡而扩建窑厂实在有违民利,劝圣上慎之又慎。

  然而卓思衡早有准备。早在夏耕结束时,卓思衡便将农闲的徭役分配至此,扩建了窑厂,将吴兴吴窑主改良过的馒头窑再建三座,于是他上表朝廷,表示为求从简,只需另设新墙围厂做官窑,由朝廷派人管理,其余无需再耗费多余人力,亦可保障风潮之灾不扰民时。而官窑之设也是利在地方之事,绝非圣上单为享乐而纵,若有官窑在此,商贸屡通,民资丰足便是有备潮灾藏富于民的举措。

  皇帝看了他的折子称赞不已,只说若能各个地方官都可预期成事早有备手,好些事端也不必积压积弊到最后惹出麻烦才上表朝廷求援。

  于是岩窑的官窑顺利设立,再没有任何反对之音。

  但卓思衡却知道,阻拦的人未必就是真为了民生而声。

  此时听到宋端的提醒,他也是心知肚明为何王伯棠想在他和宋家之间从中作梗。

  “我父亲十分客气,我家在瑾州商贸往来极多,这位王知州自是不敢得罪,但我们做商人的最在意的还是如何得利,在大人这里已经得到的好处和将来注定会到手的利益,我父亲看得真真切切,怎会因为一人的言语而动摇?故而他委婉拒绝了王知州所商议的领管东姥山白茶贡园的美差。”宋端压低声音说道。

  尽管有心理准备,卓思衡还是吃了一惊。

  东姥山白茶园里有好些瑾州本地官员的利益在其中,王伯棠居然能统筹之后给宋父开出条件,着实是有准备和手腕的,只是宋父也知道白茶园的浑水,没有在巨大利润面前短视,也确实是个有远见的人物。

  “我父亲要我提醒你,他们这样舍得出本来想和你争,那定然会有后手。”宋端说完后才恢复一贯闲散舒适的笑容,伸了伸腰,“毕竟我家如今和卓兄可是在一条船上,咱们若想乘风破浪,还是得要齐心才是。当然,顺势而动乘浪而行也必不可少,须知越是有激浪之处就越有劲风,焉知不能送我们快一程扬帆?”

  “我明白,多谢令尊,也谢谢你诚恳提醒。”卓思衡此时已有了想法,只是他眼前还有其他事要做,至少他第一个外任的三年还是先脚踏实地做好必须做的要紧事,收拾宵小只是顺带,没工夫专门给他挪出时间来修理。

  ……

  帝京,曾府。

  “官家真的有这个想法?”

  卓慧衡纵然从来端庄,此时也一只手忍不住捏紧衣襟,指节间的苍白莹然毕现。

  曾玄度叹了口气,眉间是郁结不散的烦扰:“今年春闱瑾州的弊案实在是令龙颜震怒,官家已处置了一批官吏,致使瑾州好多任上出现缺位,此时王伯棠提出要让郡望上的官吏上调州府,又点名你哥哥去,实在是腹怀蝎尾。”

  “正是!哥哥还差一年任满,他官声斐然业效卓越,未必就不能一年后升调回京,此时要他去州府,岂不是还要在唐家眼皮下再留地方一任?况且瑾州学政与他有何相干?他就算来年上去州府任官,按照常例也该是从州上的长史做起,怎么就要提举一州学政?再者说,以哥哥的个性此时安化郡尚有未完之事,他是断断不愿半途而废的!”慧衡也有说话如此急切的时候,她眉心紧蹙,哪怕想法不够成熟也还是向老师和盘托出,“若他们已有安排,不如让哥哥以兼任之名同领两地差遣,说到底提举学士司是清淡些的,却也算热差,我不信无人看中这几处位置,更不信吏部会任由空置,各人都有各自的肚肠,只要略拖延时日,唐家也按不下众人的眼热来。”

  曾玄度听罢点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你先写信告诉云山,要他先知晓此事,于公于私我都不会任由唐家肆意妄为至此。”

  听了老师的话,卓慧衡终于略有安心,颔首称是,她看曾玄度正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睁开的眼中既有宽慰和欣赏,却也有一丝憾意……

  “若是你能于朝堂之上助云山一臂之力,他也不会如此孤立无援……也罢,各人有各人的命途,你也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老师的叹息缓慢又纤细,卓慧衡静立听罢,却露出一丝笃定笑容。

  如果是几年前的她,定然要为此语黯然神伤,然而今非昔比,她略微沉吟后笑道:“老师,即便不身处庙堂之高,以女子之躯,我也可以为哥哥坚力协护共同进退。”

第87章

  雨幕垂过古榕交错的枝条,只余下三两滴间隔很长的脆响,天边翠山黛云青雾融化作一整片模糊的斑驳,时间悄无声息的在其中推移流逝,卓思衡站在树下,肩上仍沾满来时路上落下的雨珠。

  “你的兄弟不会来了。”

  少女今天换了个木刻的面具,鸟喙扁在斜向,像是一只山枭,可露出的眼睛却圆润可爱,并没有山神座下爪牙兽鸟凶恶的目光。她一身淡红色的乡民女裙,朴素却灵动,抖掉伞上的雨滴,好像一只快活的鸟在掸抖雨中飞行后的翅膀。

  卓思衡本是约了和宋端去看附近一处上古时的楚巫洞窟,据说那里面曾举行过神秘的祭祀,是大巫妪告知他们若想了解本地楚风楚俗可以去一探究竟的,然而宋端昨夜同山民饮酒,此时仍是不省人事。少女这样转告时,无奈摇摇头:“我堂兄昨夜也在乡宴之上,他说你兄弟喝了太多,怕是要睡到明日了。”

  卓思衡一点也不意外,宋端及时行乐的脾性他有所了解,只好自己独自上路。于是他答谢少女传话,转身欲走,却被木面具后清越的声音叫住。

  “大巫妪要我陪你去。”少女说着又撑开了伞,“巫洞崎岖,外人不好寻觅,她说你是贵客,不能怠慢。”

  本地民风淳朴真挚,颇有楚地之瑰奇感,这样的祭祀之上,少女都热情同宋端敬酒,还赠予他好多绣品小物,乡宴也不乏女子身影,可见没有那些约束礼俗。如此卓思衡心想他们两人一并在山路上行动也不算他给人家姑娘添麻烦,况且有人指引确实好过盲目寻找,于是便顺其自然。

  卓思衡撑开自己的伞,二人齐头并进,只听远处春雷阵阵,而山路之上春花烂漫草被如织,卓思衡心想《九歌》里的《山鬼》会不会就是此时情境,走他先一步的少女虽是沉默,但步履轻盈衣饰简素,雨中缓行颇有楚辞绮靡之感……

  “公子是读书人,一定读过《九歌》吧?”

  少女忽然开口,打断卓思衡的思绪,他正踩在一块湿滑的青苔上,被正中心事,猛地就栽倒下去,还好斜里伸出一只手将他勉强扶住,伸手的少女也是一个趔趄,但总算两人都站住了……

  但是手却握在一起。

  卓思衡对女孩子手的记忆停留在小时候拉着两个妹妹背着弟弟去劳役营食堂吃饭上,此时的触碰简直就是破天荒头一回,他想好了一万句道歉的语句在松开手后说,但最后指尖的温度消失时,被无数人夸过文辞精绝才艳高炽的卓状元只说出了两个字:

  “谢谢……”

  少女的表现比他淡定沉稳的多,只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卓思衡开始盯着山路,努力避开任何可能再摔跤的“陷阱”。

  但两个人好像都忘记了方才的问题。

  行至盘山中道,卓思衡却发觉此处山路有修葺的痕迹,于是问道:“衙门有修过此处山道么?”

  “衙门没有,这里的路是几十年前云家修的。”少女答道。

  “楚中云氏?楚安王的后人?”这卓思衡确实没有想到。

  “建阳一带连安化郡人都觉得是蛮荆之地,然而此处却有云氏后人居住百年,虽然谈不上苦心经营,但多少也有不少云氏的田产家业,大约六七十年前,江州的云氏后人曾出资修过半条山路,然而公子也算走了一段,应知此路艰难,拖拖拉拉修了两三年才修完三分之一,后来也是不了了之。”少女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什么来,“不过如今自江州抵达建阳镇,一半水路一半山路,虽是辗转,但也有通路,不算麻烦。”

  “原来此地还有云氏后人,我以为大多云氏之人都在江州安乡守土。”卓思衡对江州并不是那么了解,对云氏的知晓也都在纸张之上。

  “云氏也算是江州大族,只是奉守祖训家中人不可出仕,只出过几个本地的武官镇守,没什么权势可言。先祖为长远计倒是留下了好些田地产业遍布江州,安化郡也有零散几处,多是云氏旁支在此居住打理。这样的家族,人自然是不少的,建阳镇上就有两三出祖宅。”少女说到此处,忽然回头看向卓思衡,“其实,大巫妪和我都是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