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到珍卿他们吃晚饭的时候, 三哥江平的朋友回复电报,说陆阿婆确实病了,好一阵子卧床不起了。三哥再次问珍卿愿不愿意同他去一趟。
珍卿当然没什么不愿意。自从确认陆阿婆的消息, 三哥的神情恍惚落寞,她心里也揪起来。想来三哥再伶俐世故, 心里也有柔软的地方。她把三哥抱在怀里安慰, 三哥像个伤感的小男孩, 珍卿顿时心生怜爱。也许喜欢一个男孩子, 既要从女儿的角度崇拜他, 也要从母亲的角度怜爱他吧。
去江平胖妈挺想跟着一块,但珍卿觉得她事儿多,本来想带省事的秦姨去, 但陆三哥强烈建议她带胖妈去。
珍卿在火车上也没什么事,就开始写新小说《欲界俗人广记》。三哥要办起一个教育基金会,他也有好多资料要看。两人就坐在一块忙活。
珍卿做文章没有特费劲的时候, 两辈子的人生让她思想超前, 而她在乡下扎扎实实读了不少书, 短短十几年经历也算丰富。所以她做好了小说大纲,一写起来就是下笔如有神。
陆浩云没事干的时候, 就爱盯着她工作的样子看, 他有一个哭笑不得的发现:他发现小妹有时候,比他对工作还狂热, 总要见缝插针地利用时间。待到珍卿终于想到歇一歇, 他就招呼她喝水吃东西。
中午他们一起去餐车吃饭, 三哥帮珍卿点的三文鱼, 一边问她写半天字手疼不疼。
火车往江平是朝东南方向走。越深入水泽丰沛的南国, 田野里的景象就越发鲜活, 那像是通往无尽终端的稻浪,被八月的风吹得起伏不定,颜色和形状的变换很奇妙。车窗飘进溽热的稻菽风气,热风吹干人们面上的薄汗。
珍卿拉着三哥的手说:“出来玩玩真好,心里好宁静,几难得有这种宁静。”三哥也笑着说:“看过阿婆之后,我带你在左近玩一玩。——小妹,你是九月哪一天开学?”珍卿说是九月十日,时间还早着呢。
他们下了火车又转轮渡,傍晚时分到达江平,从码头向陆家老宅出发时,三哥握住珍卿的手,有点矛盾地说:“陆家是式微的家族,有的人没法跟他讲道理——小妹,我现在又想,带你一起去对不对。你记住,任何‘长辈’给你提要求,你都可回绝。”
珍卿耸耸肩膀,挽着三哥的胳膊朝前走:“难道还有危险?我们带这么多人还怕他们?”珍卿瞅瞅他们一伙人,除了阿成和胖妈跟着服侍,唐小娥他们四个保镖也随行保护。
陆三哥好笑地摇头:“陆家的遗老遗少,总爱耍小聪明。未必会打起来,可小伎俩层出不穷的。”
珍卿完全不以为意:“小聪明哪比得过大聪明?牛鬼蛇神我见过不少,遗老遗少我是从小看到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哥别担心啦。”
陆浩云自然知道她的本事,论古灵精怪谁能比得过她?神通广大的鬼手青都栽在她手里。这也是他敢带她来的原因。他心头刚刚浮起的阴霾消释,又愀复从容自若的样子。
赶到陆家老宅的时候,顾不得给珍卿一一介绍亲戚,三哥火急火燎带珍卿先去看阿婆。
看到传说中生命垂危的阿婆,珍卿和三哥都松一口气,松口气免不得气得要发笑。陆阿婆不是什么凶症、绝症,老人家只是吃东西积食,因年纪大才显得很凶险,看她吃喝说话的样子,也不像要下世的光景。不过也不能以此责备陆家人,毕竟老人家岁数大了,生死是说不准的事。
陆阿婆病体还有点虚弱,说一会话就撑不住。三哥和珍卿就到外厅里,不少陆家的妇孺都在外面,他们家的男性倒都不见了。有三个家主婆模样的中年女眷,陆三哥介绍说是大太太、二太太、二姑太太——这样称呼显得异常疏离。
珍卿也顺着叫大太太、二太太、二姑太太,她们连忙说叫得太见外,就叫大伯母、二伯母、二姑母,这样才显着是一家亲生骨肉。陆三哥不理会这种说辞,珍卿也是微笑着不接茬。
这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意思叫珍卿先去梳洗歇息,叫三哥跟长辈同辈们好好说会话。不知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反正珍卿和三哥早默契,既然不在意得罪他们,就不必被她们牵着鼻子走。三哥由她们自说自话一会,再次问给他们安排的下处在哪里。
那陆大太太眼睛闪闪,跟周围人笑着说:“你们坐车坐船也累了,早点休息是正理。”然后就招呼管家过来,说马上带九少爷去休息;又叫个女执事带珍卿去安置。陆三哥很无聊地一笑,告诉她们要和珍卿住一处。
那二姑太太咯咯地拉着三哥笑:“这浩云真是猴急,未婚夫妻不能一摞住,你们房间也没安置在一起。小九你省省事,免得传出去叫人笑话。”
珍卿拉着三哥不撒手,害怕的声音都发抖:“三哥,我不想自己一人住,听说老宅里黄大仙多,我一个人害怕嘛。”三哥被她嗲嗲的声音逗笑,温柔地摸摸她脑袋:“没事,这里住不得,我们就住旅馆去。”
三位太太看珍卿发嗲,暗觉这女伢真不害臊,又看浩云也配合她起腻,都觉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二太太不大顺气地说:“小九,你不要太不省事哦,孙子孙媳回来省亲,好端端跑去住旅馆,外头人晓得要笑的啊!”
陆三哥笑得漫不经心:“不妨事,常有人议论陆家是非,想必长辈们都习惯了,不会计较外人的口舌。若确实不能叫我们同住也不打紧,我看这条街上就有旅馆,到旅馆住住也行。”
三位太太脸上都挂不住,那二太太虎着脸拉珍卿,一副长辈管教晚辈的口吻:“不像话,你们小人家由性子乱来,做长辈的不能不看着。”
不等珍卿和三哥反应,那大太太却连忙妥协:“那可不能叫你们住外面。……能住两个人的院子,让我想想,对喽,惜音从前的院子没人住,她不在家你大伯当书斋用,取了文绉绉的名字——叫静虚斋,倒是干净清雅得很。小九别争了,我马上叫人给你们收拾。”
三哥和珍卿也没想大闹天宫,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稀里马哈过得去就行了。
到静虚斋请无关人士离开,胖妈忙着收拾东西,三哥跟阿成在厅里说话,唐小娥他们四下走走看看。
珍卿打量这静虚斋内室的陈设。刚才过来时已经天黑了,外面厅堂、楼房没能看仔细,房内的布置倒还算清雅。房中家具多见黄木红木,红木坐榻还嵌着大理石,往里头书房瞧一瞧,看见满架的玩物书籍,粉白的墙壁上挂着字画和古琴。——从这些内室的陈设布置,能够看出陆家确有底蕴,不是暴富的土豪。
珍卿细看墙上挂的四幅屏画,是清初馆阁体画家“四王”的作品。她撇撇嘴,不以为然地收回视线,三哥跟阿成交代完事,见状走上来笑问珍卿:“怎么,这画是假的?”
珍卿摇摇头说:“假不假的,我倒不会随意断言。不过叫我想起来一事。”
珍卿刚刚拜入慕先生门下时,慕先生总喜欢考验她。
有一回到慕先生的书房,看见墙上有两幅山水画,她看了半天没有吱声。慕先生就问他:“你看出什么好处来?”
慕先生干瘦普通的面庞上,最显眼的是他的眼睛,平时看不出来什么,但他情绪鲜明的时候,眼中会迸出明亮或锐利的光。
珍卿一点不怵地说:“学生见识浅陋,只看出笔法考究,其余好处,还未端详出来。”
慕先生微微讶异一下,眯眼问珍卿:“听闻你也熟习国画,竟看不出这四王的画笔墨含蓄、浑厚清逸吗?”
珍卿当时就觉得很讶异,她听说慕先生学贯中西,竟对四王这种拘泥俗套的画法评价这么高吗?她只好含糊地瞎侃一通:
“古人常说‘达者为师’,在艺术境界里面,慕先生早已走进大雅之堂,进得深入自然看得清明。学生才疏学浅,一知半解,还在雅堂之外徘徊,难免一时懵懂。还请先生海涵。”
慕先生却笑起来,不发一言地端起茶喝,过一会才淡淡地看珍卿,又问:“你学画是为什么?”
珍卿想一想回答:“是为了趣味。”慕先生虽未表明态度,以后却对她格外青睐些。这就足见他的审美和态度了。
珍卿觉得四王的作品故作高深,平常人审不出什么美感来,就是慕先生这种大家也很不屑。而陆家这位大老爷,专门在书斋高高张挂,此人要么附庸风雅,要么故作高深。反正珍卿咂摸不出值得佩服之处。
三哥听着好笑又好玩:“你这种评价,倒是一针见血。你跟你慕先生,都喜欢以物观人,难怪能趣味相投。”
时间已经有点晚,三哥说去看看他父亲。叫珍卿洗漱完自己先睡。
陆三哥的父亲陆亭林,如今是离群索居地过活着。上回她后妻带大女儿到海宁,回来时被当成jì女抓去坐牢,救回来娘儿俩名声扫地,便将她们俩人送到乡下,一家子好一阵羞得不能见人。陆亭林跟小儿子、小女儿,更是一直避居家中,绝不主动出去见人。
陆浩云上回见他父亲,还是去年在海宁。他父亲那时候虽为流言所苦,当时还是俊朗中年人的样子。这回来他父亲都变相了:他不但脸上平添许多皱纹,从前的黑头发竟也斑白。大儿子难得过来看望他,他神情也灰败寂寥得很。更让人离奇惊诧的是:他穿着一身佛家的缁衣,手里经卷念珠不离手。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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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岁月像那东流水
陆亭林见到久违的儿子浩云, 既没有对他的到来欣喜若狂,也没有对儿子嘘寒问暖。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儿子,沧桑灰暗的眼眸中, 隐有一点凌厉的审视,然后霍然收回眼光, 垂下头低沉地问:
“前次你后母跟二妹, 叫警察关在牢里三四天, 这事是你做的吗?还是你妈妈她——”
陆浩云心中微微一刺, 倒说不上很不痛快。他审视着越来越生疏的父亲, 垂眸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抚着翡翠袖扣——这是他送小妹许多礼物后,小妹还礼中的其中一件。
他牵起嘴角轻叹一声:“爸爸, 她们去海宁找我未婚妻,我其时正在国外,是回国才晓得。你妻女骚扰我未婚妻, 威胁言语之恶臭腥秽, 我复述出来, 想你也听不进去。可是自幼妈妈教我,没必要无故弄些鬼蜮伎俩, 我还不屑于如此对付她们。你妻女善于得罪人, 引他人报复也未可知。”
陆亭林布满血丝的眼里,浮现着对往事的思疑, 还有起起落落的伤感, 他自嘲地苦笑一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妈妈是有君子之度, 我拍马不及。”
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陆亭林打量本该引以为傲的大儿, 固知父子之情已近末路, 虽是至亲却已无话可言, 他忽然问:“她是甚样姑娘?待你好吗?”
陆浩云看看衰老的生父,面无表情地颔首回答:“她对我来说极好,再找不出比她更好的。我庆幸妈妈结第三次婚,让继父把她带到我身边。不然这茫然人海,我也许遇不见她。”
陆亭林微微有点难堪,可这难堪瞬间烟灭了,他心灰意冷地想:他又有何资格感到难堪呢?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陆三哥想小妹初来乍到,在陌生环境中恐怕不自在,决定起身跟父亲告辞。他起身的一瞬间,陆父蓦然起身拉他:“你来江平,打算一直住在此间?”
陆三哥双手插在兜里,漫不经意地看着黑夜:“自然不是。暂住一晚。”陆亭林惨淡地笑一声,手里的念珠狠狠捻着,陡然间心绪激动似的,过一会儿跟陆浩云说:“陆家向根里烂下去,这么大的宅院,你寻不出一个好人。你订了如此好的姑娘,与她和和美美过活,陆家的事再不要沾惹。你……你今天晚上就走,一晚都上不要住。”
陆三哥狐疑看着他父亲,他这一趟话分明是好意的。可他多年没听父亲讲过暖心话,想及父亲往年想从他这争好处,那无情无义的嘴脸还在眼前。此刻即便他说的是好话,陆三哥也几乎没有触动,反倒猜疑他安的什么心。
陆亭林看大儿子无动于衷,像对陌生人一样睇着他,忽然间心怀大恸,对于前妻和大儿子,他这些年确实没做什么好事。归根到底他只是不甘心,即便他有错在先,他们母子也不该就那样舍弃他。
陆浩云回到静虚斋,发现小妹还没有睡下。她特意等他回来告诉他一件事:
“三哥,刚才周惠珍来过了。”周惠珍就是三哥的前未婚妻。
见三哥心不在焉,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珍卿唉声叹气地解释:“她挺着老大的肚子过来,只说是想见见故人,我怕说错话刺激她,就是陪她坐了一阵,连茶水也没有给她上。不然她若有个好歹,我满身长嘴也说不清。”
陆浩云闻言心下发恼,但对小妹还是不动声色,软言轻声地安抚她。想到父亲刚才说陆家正向着根子里烂,果然是没有说错他们。他好心带未婚妻回来看阿婆,他们倒特特把周惠珍请来,深更半夜叫她来静虚斋,显然是没有安着好心。
陆三哥叫胖妈、阿成收拾东西,周惠珍不合时宜地出现,就是连夜离开的现成理由。他们忙着收拾东西时,三哥问周惠珍都说过什么话。
珍卿说周惠珍几乎一言不发,脸色很是憔悴忧愁,深更半夜跑来干坐着,周惠珍自己也像不自在,她把头扎得那么低,都不敢正眼瞧珍卿,更别说讲什么话儿。还是胖妈忍不住出马,说几句不好听的把周惠珍“送”走了。
周惠珍自己离开了,珍卿在心里也琢磨,这陆家人把周惠珍推出来,能给三哥挖什么坑呢?周惠珍早已嫁为人妇,据说现在怀着的是第二胎。难不成到这个地步,她还不想着安生度日,还想在三哥这捞好处?那她还有什么筹码呢?这事有种不合情理的怪诞啊!
三哥找唐小娥他们说话去了。
胖妈收好东西出来,看珍卿干坐着皱眉,以为她是烦心周惠珍,就不以为然地劝说:“五小姐,这周小姐不是什么厉害人,她比你这份机灵可差远了。她打小是闷不痴痴的瘟鸡,叫周围亲戚拨弄得滴溜转,她还傻得给人数钱呢。她自己使不出多大坏,多半是陆家人弄的鬼。陆家专会隔着灶台上炕,没一个有规矩讲理的人。不是我说啊,五小姐,你跟三少爷多余回来一遭。”
珍卿听胖妈这口气,看来晓得陆家不少事,干脆叫她捡些有趣的讲来听。
两个人正说着话儿,忽然有个丫鬟来摆放什么东西,就见那丫鬟往她们坐的榻桌上,先摆了一盏玻璃罩的洋油灯,后面的东西一亮相珍卿立时瞠目。从外面进来的陆三哥也忽然怒气勃发。他霍然冲上来拉起珍卿,骂了句“岂有此理,太不像话,就吩咐胖妈和阿成收拾东西——其实早已经收拾好了,扬声说立刻出发到外头宾馆住。
听差女佣保镖拿着行李,三哥寒着脸拉着珍卿向外走。快走到陆家大门口的时候,大太太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拦住他们问是怎么招待不周,砸东西打人都便宜,怎么好大半夜离开家……
二太太没多久也赶过来,拉拉扯扯地叫嚷:“浩云,这么大一点不省事,深更半夜闹个鸡飞狗跳,惊动叔叔伯伯不打紧,惊得老公公老婆婆不安生,是你做孙子的孝道吗?——快给我堵上大门,今天谁也不许走。你们有什么事家里说道,不许张扬到外面叫人笑话。”
最迟来的姑太太却攀扯起珍卿,拽着珍卿不依不饶地嚷:“都说妻贤夫祸少,你丈夫这么大买卖,不讲一点道理人情,你不知好生劝解,反倒跟他一起闹天闹地,全不把长辈放在眼里!听闻你也念了学堂,懂得几多大道理,却一点是非也不懂得,什么了不得的高材生,连我们乡下女伢也不如。浩云竟喜欢个绣花枕头……”
姑太太边说边扯珍卿的胳膊,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势说:“我偏不叫你们走,我倒看看你们预备怎么办?”珍卿看这泼皮样的小脚妇女,说起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太太,根本经不起一脚狠踹。踹当然不能随便踹,骂还是可以轻点骂的,珍卿暗自权衡要不要当下撕破脸。
胖妈轰地冲上来扯姑太太,一边扯一边怒气昂昂地喷:“我呸,寡妇失业的喜欢到处逛,挨着你碰着你都是错,不愁没地方找人讹钱去。你抱着人家胳膊,拽出来就是推了你,再抱人家大腿,干脆把你裤子扯掉,就人家入了你寡妇的巷子……不老不少的这么会装歪,金山银山都叫你讹进家,你闺女不愁没钱陪嫁啦,一个姑爷陪送不完,干脆找她三五个姑爷……看把你给我厉害的,还在娘家装什么太太,往戏院弄点花粉儿的扮上,包准有人给你捧成头牌……”
胖妈彪悍起来是真彪悍啊,一边嘴里呱嗒喷个没完,一边挥舞着她壮健的手臂,三两下把姑太太推扯开。那姑太太被骂得摸门不着,气得脸上青筋直跳,越性想撒泼跟她胖妈撕。可她是一对金贵的三寸金莲,哪能是大脚片子胖妈的对手,片刻间被胖妈掐得吱哇乱叫。
大太太简直要急哭了,劝三哥和珍卿别再折腾,不然把陆阿婆吵起来,要害得她老人家病得更厉害……
陆三哥寒着脸冷笑:“我好心回来看好婆,有人不知安什么心,拿害死人的□□来给我。我还不够出人头地,你们倒想叫我身败名裂、不得好死。你们也不用拿好婆阻止我,她老人家睡得昏沉,不会有人特意通风报信,要是有必定是谁想故意闹大,存心害死好婆以栽赃我,若陆宅真有了人命官司,我是不介意对簿公堂,奉陪到底。”
这时,二太太叫拴死的大门,也慢悠悠地打开了,三哥气势汹汹地带人出去,头也不回地走向灯火幽暗的街道。
所有人都觉得里子面子都扫地,没一个太太觉得能招起头。
二太太气极败坏地斥门房:“叫你把门拴死怎打开了?”那老门房哭丧着说:“太太,太太,我怕呀,九少爷那听差有有有……枪!”
门房说得众人耸然而惊,这九少爷回自己的老家,做甚带着那吓死人的东西,他还想用枪打死谁是怎地?!
大太太、二太太也跺脚气恨,拷问给九少爷送大烟的丫鬟,才晓得是九少爷的亲爹陆亭林吩咐的,他说不晓得儿子如今喜欢什么,想那□□是人人都爱的好东西,不妨也让他尝尝这上等的梁土,用过之后保准快活似神仙。
几位太太听得无语凝噎,这叫甚事体啊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0 19:11:35~2022-02-21 15:4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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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各自人生各自忙
与此同时的海宁, 东西洋人在中国的丑行暴行,也频繁地披露在各种报刊上。新近有洋人士兵奸杀中国妇女,海宁又爆发空前的抵制洋货运/动, 海宁的各商业团体彼此联动,各学生联合会、教育界联合会、妇女界联合会等, 还有学生、工人、市民组成的洋货纠察会、国会维持会, 全部联合起来抵制洋货, 有商人甚至给工人、学生捐钱捐物, 支持他们每天进行抵货运动——洋货被抵制, 国货自然就有更多的生存空间。
聂梅先一路出行走得很费劲,街道被游行示威的队伍堵塞着。聂梅先看游行队伍中的各种横幅,前面写着他们抵货的标语, 后面就是捐钱商贾们的广告,比如“商战更胜兵战”是简洁风的,再比如“六福牌毛巾打倒铁苗牌毛巾, 中新布打倒毛纶斯, 透罗纱打倒珠螺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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