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大房二公子曹巾抱着膝坐在角落,闻言忙制止了她,警惕地看向外间。
朱氏道:“这儿没人,还不尽快商量个法子?你大哥要被打死了,那贱人的家产也落不到咱们手里,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曹大爷在旁听见,扭头哼哼道:“我早说过别干的那样绝,你们总是不听,现在好,弄来弄去,反而把我们都弄进来了!后悔都晚了!”
曹巾听了他们两个的话,便也道:“那贱人打定主意要鱼死网破,如果不除掉她,曹家必会败在她手里……”
“到底是为了曹家,还是你自己?”朱夫人坐在曹大爷身旁,瞪向曹巾:“要不是你逼得她太狠,她至于就要把所有都抖搂出去?”
曹大爷听见这句:“什么?老二你怎么逼她了?”
曹巾黑着脸不语。
“罢了,”朱夫人对曹大爷道:“你还不知道呢,那仵作都验出来了,那贱人不是有身孕了么?”
曹大爷先是惊愕,继而瞪向曹巾:“老二,是你干的?”
曹巾皱眉:“大哥你先别着急,如果不是我,怎能发现曹方回是女扮男装?怎么能谋夺她的家产?别忘了咱们大房已经山穷水尽了,若没她的钱,还能支撑多久?”
“你这个畜/生!”曹大爷挥舞着手想要打曹巾,却动弹不得,只抓起地上的稻草胡乱扔过去:“她再怎样也姓曹,你这是、是乱/伦!”
朱氏赶忙劝慰他,曹巾却咬牙道:“若不这样,怎能拿捏她乖乖给钱,哥哥花钱的时候却不曾如现在这样骂人。”
曹大爷扶着自己的屁/股:“造孽,造孽!早知道我、我……”
朱氏叹气:“已经到了这地步,就谁也不用怪谁了,只想想看该怎么过了这难关,还好他们都不知道那贱人已经……只靠那封信,到底有回旋余地,何况她那边只有个曹墨,小家伙又能去靠谁?还不是在我们手心里?如今只要咬紧牙关,说是曹方回自己逃走,料想他们不敢就真刀真枪对我们如何,毕竟他们没有真凭实据。”
曹大爷道:“罢了,明日叫他们把我打死就完了。”
朱氏看向曹巾:“明日若还要打,二爷好歹替你哥哥顶一顶,我们也都算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
曹巾不语。
朱氏着急:“你们好歹是手足兄弟,连这点儿都不能担?”
曹巾才说道:“大太太不用这样,说的只是我一个人动手了似的,您帮忙的时候,曹方回可还没死绝呢。我倒要多谢大太太在她脑后砸的那一下。”
朱氏气的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曹巾道:“还有那用猫儿草混合鱼肉,毁了她的脸的事,不也是大太太出的好主意?何必说的只是在给我擦屁股呢……您心里无非也是惦记着曹方回的那些钱。”
朱氏厉声骂道:“老二,你疯了?敢这么对我说话!”
曹大爷也说道:“你这个孽障,你想窝里反?”
“我只是想提醒大哥大嫂,过去的事儿最好都烂在肚子里,”曹巾眼神阴狠:“现在咱们都给关在这里,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比谁清白,谁也别想撇下谁。”
作者有话说:
十七:过瘾吗?
仪姐:就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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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恶人地狱,她的秘密◎
杨仪没料到薛放所说的请她看过瘾的戏,会是这样一场光怪陆离,魑魅现形。
她见过曹方回的尸首,知道那女子死的一定极痛苦,可没想到,曹方回不是死于一个人之手。
那女子,是被整个曹家的鬼魅给吞噬了。
她没办法再听下去,转身要退出这间房。
手肘被握住。
杨仪止步转身,是薛放。
薛十七郎问:“你走的也太早了,怎么,不爱看?”
杨仪道:“旅帅,我有些累了。”
“你是大夫,有些道理当然不用我教,”薛放道:“做事情总要有始有终的,你只看个开头不看结尾,你晚上睡得着么?”
杨仪很想把他的手推开:“乏累的话很容易就睡着了,再说,有旅帅在,我知道必定是有结尾的。”
从白天薛放留下隋子云,到隋子云领命出门,以及那满街满道的悬赏告示,应该都是薛十七郎走的每一步棋。
罗六拿出的所谓曹方回的信是真是假,是引蛇出洞还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杨仪并不想去探究。
当所有残忍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只是觉着……自己好像并不愿意知道这种真相。
薛放垂眸,他的眼睛其实早在蓉塘的时候就能瞧见东西了。
虽然仍是不算太清楚。
喝了两天的药,今日又给她用借来的针刺出了毒血,他的眼前越发清了些。
可在这样的灯光幽暗的房间里,还是有点儿看不清杨仪的脸。
虽然模糊,但薛放仍是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好吧,”薛放松开了杨仪的手:“这两天先生也确实受累,就先回去好生歇息罢。”
杨仪退后半步,向着薛放跟隋子云拱了拱手。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出去。
身后,薛放道:“我真看不懂他。”
隋子云问:“杨先生?”
“你我都看见过他在龙王庙的时候,是怎样冷血屠夫的手段,如今只不过看了场群魔乱舞,他就恹唧唧的了?”
隋子云若有所思:“兴许对于杨先生来说,面对那些尸首,比面对这些丑恶,要容易的多吧。”
薛放道:“什么鬼话。”他嘀咕了这句,听到墙壁那边的声音好像渐渐消停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呢?”
隋子云抬眸:“十七……能不能把这三个人交给我。”
薛放道:“你?你别是要活剐了他们吧?削成了人棍,官面上不好交代啊,你知道老狄是个何等迂腐的人。”
隋子云垂眸。
可不等他的抑郁再多一分,薛放又满不在乎地说道:“算了,反正那老狐狸看我不顺眼也不止一天两天了,大不了再把我扔回蓉塘去巡街。”
隋子云眼睛微亮。
薛十七郎抱臂在胸:“别熬太久,对你身子不好。”
身后,隋子云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泪光闪烁:“十七……”
薛放在门口一停。
隋子云深深吸气:“多谢。”
薛放并没回头,只是半侧着脸,顷刻,“嘁,随你。”
扔下这两个字,薛十七郎出门,披在脑后的蒙眼长带随之一荡,扬起又飘落。
戚峰在外等候,他是四个人里唯一没进里间房的。
见薛放出来,戚峰问:“怎么样?你为何不叫我进去听?那杨易怎么就可以?”
薛放叹气:“我如今后悔了,不该叫他进去。”
戚峰以为这是好话,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是说嘛,你才跟他认识几天?何况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的,我们才是手足同僚!”
薛放道:“他会医术,你会吗?”
戚峰道:“我会武功,他会吗?”
薛放忍不住又叹息:“你这份自大乐观,连我也是自叹不如。要是隋嬷嬷学点儿你的心粗就好了。”
戚峰这才露出忧虑之色:“嬷嬷怎么了,我总觉着这两日他有点反常。”
“连你也察觉了,可见是真反常。”薛放说着,往后瞟了眼:“希望过了今夜,他可以恢复如常。”
话虽如此,薛放心里清楚,有些裂痕留在心里,是一辈子也无法愈合的。
那恐怕是连杨仪都无能为力的伤势。
戚峰陪着薛放往回走:“你的眼睛可好些了?杨易该不是招摇撞骗的吧。”
“他要是招摇撞骗,我把他从蓉塘带来郦阳是为什么?”
“好玩儿吧,”戚峰回答,又道:“总不成也是因为看上了他的狗。”
薛放几乎给一口气噎着:“我看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女人成家了,免得整天惦记人家的狗,叫人以为巡检司净出些怪胎。”
戚峰摸不着头脑:“你这话没道理,我喜欢那只狗子,跟娶亲有什么关系?从狗转到女人,这转的可够生硬的,总不成是十七你想女人了吧。”
薛放刚要啐他,眼前模模糊糊看到一道人影:“咦……”
戚峰顺势看去:“哟,小白脸。他旁边的是谁?桑老头子?”
薛放忙拉了他一把,叫他不要高声免得惊扰到对方。
戚峰会意,放低了声音道:“你说巡检司都是怪胎,难道这杨易不怪?他要是不怪,那一向不爱搭理人的桑老头怎么偏偏会跟他说话?”
其实杨仪也没想到会遇到桑冉。
从监牢出来,其实也不想回房,她毫无睡意,方才敷衍薛放说乏累,那不过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沉沉地压着她。
她从未见过曹方回,但从别人的口中,从她所见的曹方回留下的东西里,她能感觉到那是个极聪慧、能干的女孩儿,令她自愧弗如。
然而那个明明比许多男人都强的女子,最终竟是这样一个惨然令人无语的结局。
被逼迫,被侮辱,死后还要被玷辱名声。
当然,真相揭开,所有作恶的人都逃不了,可这么做有什么用?那女孩儿陨落则陨落了。
她做不到薛放那样清明果决,嚄唶快意,她只是郁郁不可抒怀。
夜风中送来一阵有点呛鼻辛辣的烟油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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