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迟
所以商人和官场,也是息息相关的。
“陛下想过变法,但先前并不是时候。”姜定修淡淡道:“古语云变法强国,反过来说,只有强国才有基础变法。”
越大的变法,越需要君主有空前的威望、有民众的支持,这样他所设立的政策才有人拥戴、有人执行。
而且,得库里有钱有粮,这样也可以抵御探索变法过程中带来的损失。
陈延听着听着,道:“以此为标准,陛下岂不是快有了?”
他颔首,“确如此。”
作为天子近臣,他这短短几个字,已透出了一些风向,陈延没想到,平顺度过了一年,接下来很快就要狂风骤起。
变法。
“不过你也不必想太多。”姜定修把话绕回来,“你如今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待在户部,将来谋外放。”
“变法一事,非你能入局。”
陈延问:“为何?”
“古往今来,凡变法者,人人皆难善终。”姜定修知道,改变需要人牺牲,但他绝不希望牺牲的是自己女儿的夫婿,“你身后无根基,即便站着帝王,也难维护己身。”
“而且,你走的是权臣之路。”
权臣、变法,双死之路。
今日的谈天勾起了陈延对于变法的思考之心,他熟读历史,从前到后,知晓许多变法。
对应到今时之日,大名朝所遇之困境,在渺渺历史长河之中,曾有一位有识之士所提之变法能对应上大半。
灯火如豆,轻轻摇曳。
他静立于书房之中,执笔写下了张居正三个字,然后又把宣纸揉成一团,丢进了炭盆里。
新四个字跃然纸上‘一条鞭法’。
提笔、落笔,最后还是歇了笔。
要等等,这的确不是他此刻能沾染的东西。
抚平心绪,将去睡觉,发现茵茵已经睡着了,雪花飘飘,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大抵是动得多,茵茵并不太显怀,肚子小小一个。
古大夫诊疗的时候曾令茵茵多饮鸡汤,补充营养,陈延不管让她吃太多,凡事适量即可。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怕自己掀开被子,把身上的冷意带入被窝之中,陈延很快去了隔壁休息。
旦日,休朝在即,陈延在户部忽然收到了来自陛下的宣旨。
陈延料想,应该是程瑞那边上贡了白银百万,陛下有点开心,想叫他过去下下棋,唠唠嗑。
一切果然也同他预料的一样,陛下同他打了个招呼,便挂着笑叫他坐,今日下棋都下得随意,看那本赏银册,也是笔笔进账。
黑子落盘,发出清脆的声响,屋内龙涎香袅袅入鼻。
天子言:“朕未曾想,小小一桩生意,竟如此挣钱,爱卿所言非虚,这富人的钱,果真好赚。”
陈延打哈哈笑了笑,“毕竟,钱少就会精打细算。”
天子呵呵笑了两声。
尔后,便是沉默的下棋时间,陈延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在下棋的时候,天子其实是个多话的人,他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明亮的日光下,天子头微低,手执棋子,迟迟不下。
陈延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语带调侃:“什么时候陛下同臣下棋,还要思索了?”
“哒。”
“朕并非在思索棋。”
陈延:?
“爱卿可看过今户部清账后国库的余银?”
陈延忽有所觉。
“不过百万而已。”
他开口,像是自语,“我朝沃土千万,但国库依旧如此空虚,连年结余不过百万而已,程瑞行商,不过一年多半。”
“国库空虚至此,而世家、豪商,消遣、赏玩,便可洒金一般花出这近百万白银。”
哒。
他落最后一子,语带疑惑,“朕很好奇,此银,从何而来。”
昨日谈话,今日谈话。
陈延陡然明白,天子欲启变法,就在今朝,选中了他!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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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141章 得女
◎平安◎
陈延最近一直在默写关于‘一条鞭法’所有的细节。
从量田、查户、设审查吏治, 到清除冗官,再深入到商税制定,朝廷拨款……
再把自己曾经写的游记全部翻了出来, 回忆对照了一下本朝的风土人情,官府情况, 又觉得这东西太早了, 于是去户部、吏部、礼部查阅了大量的书籍。
这几个地方都走了一遍之后, 翰林院也没放过。
在得到了本朝的一些详细信息后, 他尝试着对照本土讯息, 小改了一下一条鞭法,让它更符合本朝的生态。
但改了一遍后,又不满意, 只能再改了一遍又一遍。
也就是这已经到了年休,不然,陈延可能都抽不出这么多时间来。
他这动静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又是在姜府, 卫夫人看在眼里,有些疑问:“户部什么时候这么忙碌了?已至年休还这么多事, 我看清远的精神还不如茵儿。”
一健壮男儿都要比不过孕妇了。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自陈延面圣后起的, 姜定修心里门清,“恐怕不是户部之事。”
“?”卫夫人揽着自己的夫君,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复杂。”
她很讶异, 如果能让夫君都说复杂, 那事必然不小。
姜定修也有些恼, “不是一言半语能说得清的, 我已和他讲过, 不要蹚这滩浑水。”
有些事,不是这么简单,可以轻易触碰、改变的。
看来是更深层次的官场上的事,卫夫人对这样的事不会问到底,只拉住姜定修的手,“来日找机会同他说说。”
姜定修点点头,他的确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推心置腹和陈延谈一谈,领他走进更深的门。
与此同时,陈延抱着自己的改革变法,也在想着,有机会要找岳父聊一聊,看看他对此有什么看法,好下笔修改。
然,两人都没能在年休这段时间,找到合适的机会。
因为刚过年关,茵茵月份跨过六个半月,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长,从怀揣苹果,变成了怀揣西瓜。而她先前从未有过的孕反应,在正月初一刚过,便一股脑全出来了。
头晕、呕吐、食欲不振,腿部酸痛水肿,她一下蔫了精气神,找大夫来看也无济于事,陈延立刻将别的事抛之脑后,迅速围在了姜茵茵的旁边,供她差使,为她取乐。
但父爱的加持也依旧抵挡不了孕吐,一直到一月份,陈延上值,京城雪化、嫩柳出新芽的时候,姜茵茵这才缓了过来。
也就是这段时间,陈延收到了家中来信,父母算到茵茵产期将近,心中惦念孩儿,已决定在二月坐上从江南至京城的商船,把江南的生意交给族长,搬迁至京城了。
信上详细写了远在江南的亲眷近期如何如何,陈延看着,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
谁不愿,亲人团聚呢。
差二树先回去,把家里的院子收拾一下,准备好爹娘的房间,陈延的全副心神就都放到了姜茵茵身上。
快二月了,她腹中孩子已足八个月,在这个时代,八个月,已算足月了,没有b超和其他检查项目,茵茵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会生。
府中已经找好了医女、奶娘,古大夫也着手准备起了到时候要用到的药材,虽说一切都准备就绪,大夫也说了茵茵怀相不错,她自己身子骨也硬朗,头身也正,一切都好,可——
陈延就是担心。
他是深知‘产’这个过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那些可能出现的无数差错,都会在瞬息之间一步天堑。
这种不美好的想法和认知总让陈延很烦。心想着无论男女,孩子,只要这一个。
然后又火急火燎围着茵茵转来转去了。
姜定修看他这样子,也歇了去找他来谈一谈的想法,这个时候,还是算了吧。
但他没想到,陛下对此事如此上心,竟于二月上旬,又召了陈延一次,好在是提前一天传的,让姜定修夜里有时间叮嘱陈延什么也不要说。
“你绝不是此事的最佳人选。”姜定修看着他,“这事兹事体大,要多方考虑,绝非一人能成之事,我知道你心里已有成算,但在陛下面前——”
他没有明说,但陈延已经会到了岳父的意思,他行走官场这么多年,远比自己稳健,而且,陈延信他不会害自己,点头应是,“爹,我明白,那等从宫里回来,我们谈谈?
“好。”他深深看了他一眼,难得很直白夸了一句,“听劝亦是好事。”
他已在心里准备,明日晚上要如何跟陈延促膝长谈,一探变法究竟,然,准备的所有言词,全未用上,因为一切,来得就是如此巧。
二月十日,春季,小雨绵绵,陈延在户部点卯、等早朝结束后,就从东门街随小太监一同往宫墙内去了。
他早有准备,面天子也不慌,听陛下问起关于如何解大名迷局之事时,陈延很直白的讲,自己还没有头绪。
他说:“臣有些不懂其中之事,臣所了解的、知晓的,太片面了,片面之景不可表我朝之事,所以臣还要再想想。”
天子闻言,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宽宥他,又问及陈延孩子之事,提到孩子,陈延脸上挂着将为人父的喜悦,“是有此事,产期就在这个月了。”
“不错。”天子微笑,“如此多年,清远总算有后了。”
二人上午在宫内下了会儿棋,天子为彰显宠爱,留陈延在养心殿用了一餐午饭,席间,四皇子有事来窜了一段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小孩来了之后,陈延在宫内,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