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迟
是,所以陈延从来都没想过让姜大人隔空做主,他只是想来求一封亲笔信,“望得大人一亲笔信,学生回川安县后会上告,求县尊大人彻查此事。”他敢告状,不怕查,也算是表自己的‘干净’了。
还算的挺好。
但,姜修问他:“你可知此番修书,会令许县令对你不喜?”这已经是起了惜才之心了。
陈延知道,但他不怕,许县令这个县令已经做到头了,他是一个聪明人,和聪明的闲人打交道并不难,许县令就算不喜他也不会刁难他和陈家。
而且,只要他能继续努力,取得功名,许县令的不喜很快就会随风而散,躺平人的喜恶就是这么功利!
姜修能看出一点他的想法,心里笑笑,年轻人啊……
不过,他确实是个堪培养的好苗子,出身农家,性格聪颖,心思活泛,但内心向善。这样的人做官,能屈能伸,是容易做上去的。
这样的人,姜修愿意相帮。
他大笔一挥,很快写好了一封信,但他没有直接交给陈延,而是让陈延一观,就给了管家,让他直接递送给许县令。
陈延看完,内心各种赞叹语言的艺术!
姜大人没有在信里提任何一个恶谋,只说这次院试结果出来了,川安县本年只得了三个秀才,其中有一廪生。
言道该廪生为他早日即看好的少年学子,本以为他能名列前茅,他也有意点前,奈何这学子似乎发挥不当,发案后他同这名为陈延的学子见了一面。
见此子消瘦异常,精神不振,才于考场发挥不当,姜大人表示对此事的可惜,又提了一句自己对陈延的喜爱,又添补了一句:若有头名,本可记你一桩政绩,可惜了。
没有提到陈延一句,但妥妥能让许县令心头火起。
是啊,头名本为政绩,他守着一个小县,能有政绩难得,此次错失,怪谁?总得有个人来承受怒火吧?
过几日陈延归乡,向许县令那么一告,怒火之下的许县令一查,若里面真有什么,一为平怒,二为给陈延的面子,他便不会轻拿轻放。
想通其中关窍,陈延躬身:“学生谢过姜大人!”
“相见几次,也算一份缘了,农门科举本就艰难,你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有此信,县令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姜修说完前事,又提点了一句:“你行至此,得中秀才也算顺风顺水。”
“但若想以此行乡试,恐怕十分困难,若你还有科举之心,不妨踏出川安县到府城来看看。”
“学生正有明年参加岳山书院春季招生之意。”
眼光挺好,倒是会选,又零零散散聊了几句,姜修送了陈延一本算学书后,就让他回去了。
今日之行分外圆满。
姜大人的信足以将秤对面的三人高高翘起——
是时候回去了!
说走就走,告别吕思然,将东西打包装上牛车,选了个天晴的日子后,父子俩就出发了。
不过牛车的速度比不上府衙报喜之人的速度,两人刚出江南府,川安县甘田村内,报喜之日人已到,在村口老陈头和陈婆婆面前,恭贺了陈延高中秀才,且为廪生,每月可享廪银和禄米之事。
陈家喜到开祠堂庆贺此事。
连日来被赵教谕笼罩的阴霾也被驱散开来。
方秀才和何师爷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前者又砸了一套茶具,决定把女儿和赵寿康的婚事直接定下来,倚靠教谕,来抵挡吕氏私塾的两个秀才。
何师爷听到他准备卖女求荣之后,心下十分不齿,但面上却十分惊喜!诶呀,骂名方家背,他还能连带享受一点裙带关系,有何不可呢?
至此,两家人的关系愈发紧密,然,一切却在方夫人这里受阻了,他怎么也不愿意去跟赵夫人谈此事,并意图将女儿方燕燕送回娘家,但此事被方秀才发现,他气得甩了方夫人一个大巴掌。
二人算是彻底撕开了脸,方秀才也无惧,切,妇人之仁,没有妻子,媒人一样可以谈此事!
眼见着方家为此事鸡飞狗跳之际,陈延回到了川安县。
此时,许县令也收到了那封来自上官的‘贺信’。
痛失功绩,他的确难过,心里也对不停搞幺蛾子出来的方秀才没了什么好观感。
他决定今后要对这个方秀才严苛一点,没用还多事的东西。
那吕秀才倒是个开私塾有本事的,可以扶持一番,指不定今后能有所作为。
还有赵教谕,他决定让教谕略收敛一些,嫁娶之事,要两方随心才行嘛……
不过当即最重要的事,是召见陈延一番,安抚安抚他。十二岁的秀才,顶顶年轻啊,说不定将来就是一份善缘。
可惜家中没有适龄女儿,不知夫人那边的亲戚有无?
思绪万千,县令传召了陈延,他一看陈延这瘦弱的样子,语气十分温和可亲,陈延亦装作十分受用的样子,几度红了眼眶。
“县尊大人在上,受学生一拜!”
许县令像是看着自家晚辈,“起来起来,何必行这些虚礼……”
“县尊大人,学生出身农家,家中长辈常教学生,遇事当忍则忍,这些年来,学生一直谨小慎微,一心读书,不敢惹事……”
“然谨慎也无用。”那些阴险小人总如跗骨之蛆。
“本官知道你受苦了——”方秀才压迫人确实做得不对。
“学生要状告德行私塾方德名纵人诬陷学生夹带舞弊之罪!”
“?”
县令顿了一下,“诬陷夹带?”这是他知道的方德名吗?吃了熊心豹子胆?
“学生所言句句属实!”而且不止是诬陷夹带,这位胆大包天的方秀才做的事可太多了。只要县令去查,他绝对是个筛子!浑身都是洞!
事情好像突然变得严重了起来。
县令发现,川安县好像也不是所有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
他道:“此事兹事体大。”
私下状告不行,得上公堂。
于是隔日,川安县读书人圈子如同惊雷炸响,那位出身吕氏私塾,年仅十二,川安县最年轻的秀才蒙受县尊大人召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击鼓鸣冤上公堂,状告德行私塾夫子方德名——
诬陷其与其兄县试舞弊之罪。
众人哗然,要知道,诬陷舞弊同舞弊一样,都是要判流放三千里的大罪。
方德名岂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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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方家之楼顷刻崩塌
◎【拔出萝卜带出泥,多行不义必自毙】◎
方德名出身于川安县下属的一个村落, 方姓是那个村落的大姓,他们家兄弟众多,田产颇丰, 所以才有余力供方德名上私塾。
但农家毕竟是农家,方家不是地主, 所以休沐的时候方德名还是偶尔会下田。
他厌恶肮脏的田地, 厌恶农家的杂院和田间地头的土, 以及家禽, 它们让他低人一等, 矮人一头,让他身上带着似有若无的臭气。
让他很不体面。
好在上天垂怜,他有读书的天赋, 是家中第一个考上童生、考上秀才的人,方德名也曾挣扎过一次乡试,但排名靠后, 他自己也觉得考试吃力, 就放下了科举之途, 开始创办书院。
而后,便是顺风顺水。
那个时候的方秀才觉得自己的人生将是一片坦途, 不体面三字将永远远离他, 他将培养好方家的下一代,改换门庭——
但没有想到, 时移世易, 一切变得这么快。
他竟就要东窗事发了!
听闻自己被状告, 听说差役要来了, 方德名满脑子的白光, 他懵了。
然后立刻扯住了二弟的衣领, “吴文春还在吗?”
这是那件事唯一的纰漏。
“大哥你放心,我们已经把它——”方德安比了一个杀的手势,“他已经坠崖了。”
方德名这才松了口气。
好,死无对证就好。
“我不知道那黄口小儿有何后手,德安,你是我最亲近的兄弟,这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
他沉下心,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拿着银票,先去找何师爷,让他帮我稳一稳,然后让你嫂子去找赵教谕的夫人。”不行,妻子顽固不化,“这样你直接找媒人带着燕燕去赵家,避开你嫂子。”
“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你知道的。”
推侄女入火坑心中虽有愧疚,但大哥才是私塾的主心骨,他说的也对,能有个靠山也好,“我都知道。”
交代完事,方秀才穿上了长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随着差役一起去了县衙。
秀才告秀才,这事儿在川安县可少见的很,川安县有许多人想围观,但许县令觉得这事儿跌他的面子,就没有公开审理。
是以,方德名到的时候县衙里的人不多,仅有许县令、陈延,以及几个衙役。
人少,让他的紧张消退了很多,在县太爷面前甚至还端着自己的‘老资格’,笑吟吟地看着陈延:“陈秀才,你年纪还小,识人不清,可不能因为我同你义父之间的私塾有竞争,就编出这种消息来蒙骗人。”
“县太爷不公开审理,也是怕你拿不出证据,你大抵不知道,就算有秀才功名,诬告也是要受鞭笞之刑的。”
竟是开始吓人了。
陈延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方德名手微握紧,眸光里像是淬了毒针。
‘啪’,两人说话间,惊堂木响了。
身着县令官府,头戴官帽,目光凛然神色沉肃的老许总算有了几分县令的派头,“既然原告和被告都已到场,那便升堂!”
在一片‘威武’声和棍棒敲击的声音里,堂下逐渐寂静,所有衙役的目光都定在陈延和方德名身上。
陈延没做亏心事,一脸正气,无所畏惧。
方德名口中有些发干,但想到这人并无证据,又隐有几分理直气壮。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学生甘田村秀才陈延,今日要状告德行私塾夫子方德名因妒吕氏私塾学子科考成绩更好,差人在县试入考院前,将写有四书五经的蝇头小楷抄子贴于我与我堂兄考篮底,欲污蔑我二人县试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