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日迟
李银花很少来成衣坊,成衣昂贵。而女人没有不会缝缝补补的,她自己的手艺针脚也是常被人夸的,所以家里有做衣服的需求,李银花一般会去布庄买布自己做,经济又实惠。
每每给秀秀、康哥儿缝制衣服,她都废了老大的心思,要考虑时兴的搭配,要花尽心思绣上一点小纹样,譬如康哥儿身上那件青色的长袍,便是她的得意之作。
可过去的种种骄傲,在此刻的成衣店前,全部烟消云散。
这里的衣服,好好看!
那店家很温和,见三人站在门口,便把他们引进了门,问询之下,听说是来给岳山书院新晋学子买衣裳的,便道:“若是岳山书院学子,无须买衣,他们在书院内着统一服饰,介时在书院买衣裳就是了。”
大家都穿的一样,直接杜绝攀比。
李银花和陈多富没想到这一茬,谢过店家提醒后,李银花直接看向了女子成衣。
陈秀秀推拒了一下,但李银花很坚决,在看到这个店里的衣服之后李银花就想好了要给女儿也买一件。
而且,她也看见了女儿瞅见某件衣服时目光里流出的渴望。
是以,一行三人从成衣坊出来之后,便多了一套女装。
陈延衣服的问题有学校解决,三人边去了买被褥的外罩,家里的外罩陈延睡久了,浆洗后已然有些发白了,去书院得带新的!
……
天已经有些黑了,穿过人来人往、烛火亮堂的江南坊市,陈延慢慢往租赁的院子里走。
他已经有些累了,果然繁杂琐事最为劳心,比读书都累。
说起读书,明日除了家里的零碎物品,还要把自己那些书带过去。也没太多本……听那学子说岳山书院内有一很大的藏书阁,学子可入内借书,对此陈延非常非常感兴趣。
能看就省了一笔买书的钱了,不知道一本书能借多久,能誊抄吗?若是可以的话还能给堂兄送一些过去。
也不知道明日分宿舍,跟自己住在一起的会是什么人?
若无意外这群舍友恐怕要陪自己四年,陈延不求遇到万般相合的,只希望大家能和谐相处,不要闹奇怪的矛盾。
胡思乱想一通,到家了,但推开院门,陈延发现板车回来了,但家里没人。
陈延:?
愣了一下,把家里的油灯点亮,真不在。
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总之天色晚了,陈延决定先烧热水,灶台里的火刚亮,水还未热,门口有响动声传来,陈延去看,发现父母手里拎着一堆东西,而秀秀的手里则拎着今日的晚餐。
“康哥儿!你回来了,饿了吗?先用饭吧!”
在饭厅里多点了几个灯,烛火明明,陈延才知道家里人去给他采买去书院要用的东西了。
“衣服书院有,我们想着你的床单被褥都旧了,便给你买了新的!”
“听说那书院的衣裳是白色的,我们又多买了几双白色的鞋。”那鞋可贵,但李银花试穿了一下,的确软,比自家做的软多了。
“对了,还给你爹也买了一身!”这逛来逛去,差点就忘了明天陈多富要送陈延去书院,他全是一些旧衣赏,穿那个去书院里可不行!
这看上去是一场很日常的谈话,他从里面听出了李银花和陈多富的小心翼翼以及自卑紧张。他们怕自己的存在对于儿子来说,是‘不好’的、‘丢面子’的。
陈延有些辛酸,但爹娘的这种情绪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抹平的。
自信与大方始于实力。
第47章
◎【陈延:我的和平宿舍梦啊……】◎
旭日东升时分, 陈延和陈多富已经到了书院里。
岳山书院学生住宿的地方距离上课的地方略有些远,陈多富挑着陈延的被褥和衣服在山中台阶上,边走边道:“以后早晚路过这些台阶要小心一点。”摔倒两个字是不能说出口的!太不吉利!
“知道!”陈延无奈,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走了五六分钟,一行二人才隐隐看见了宿舍小院, 陈多富感慨了一句, “从前我送你去吕家私塾, 感觉私塾已经蛮大了, 但跟这个书院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陈延嗯了一声, “毕竟学子的人数也不同。”私塾相当于是私人小班,而书院已经是完整的、具有规则的学校了。
陈多富不懂这个,他只道:“要是以后吕夫子能在川安县也开一个这么大的书院就好了。”
“那估计很难了。”但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陈延又添了一句,“如果我们县家家都能供起孩子上学,或者夫子名气极盛, 能让府城的人去县内求学的话, 也不是不可能。”
这下轮到陈多富摇头了, “那这也太难了。”
“事在人为,说不定就有那天了。”
谈话间, 宿舍已经到了。
因为时间还早, 黄班的这个宿舍里,只有陈延一个人。
他打量了一下宿舍的里面, 整体木质结构的, 四人一间, 除了床之外, 房间里也有书桌和书架, 位置还蛮大的, 来之前大概是有人清扫过,有些积灰但四下并不算脏。
往外看,这边的宿舍群大概是口字结构的,一个院旁边围着一圈房间,院中央有几个大缸,估计是用以蓄水的。
整体来看,基本能够满足陈延的日常需求。
心下满意,陈延很快从缸里打了一些水出来擦洗房间,先抹去床板和桌上的灰尘,打开这里的窗户,再把地简单扫了一下。
再之后就是等床板干,把被褥铺上去了。
前面的活儿不多,但是也琐碎,加上走了一路,陈多富额头有些汗渗出来。
陈延叫住了他,把他按在了书桌边的凳子上,把家里带来的水壶摆在了桌上,“爹,你先坐,喝点水休息会儿吧。”
“行,那我再坐会儿。”儿子的几个舍友都没有来,这让想探一探这些人好不好相处的陈多富有点失落,也有点心痛,早知道这样就不该买新衣裳了。
不过心痛之余好像又挺放松,没人来也挺好的,待会儿快点走了算了。
就在他思绪乱飞之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陈延和陈多富齐齐看向门口,很快,一个身着淡赭色锦袍、头戴半月银宝冠的男人以及他身后的两个书童便映入了二人眼帘。
程瑞没想到有人来的这么早,入门抬手作揖。
陈延同他见礼,并做了个自我介绍,“在下陈延,这是家父。”
“陈兄幸会,我名程瑞,也是住在这个宿舍里的学子。”程瑞的礼数还是很到位的,和陈延打过招呼之后立刻也跟陈多富打了招呼,叫了一句陈叔。
这让陈多富非常不好意思,但同时也让他松了口气,看来岳山书院还是不同的,学子们都很有礼貌。
短暂的交谈过后,程瑞带来的人便开始拾掇他的东西了,这会儿陈延的床板也干了,他便开始铺床。
也是凑巧,这个宿舍剩下的两个人在陈延铺床的时候刚好都到了。
先进门的那个舍友简直让陈延目光一晃,他估计得有一米八,穿着一身霁青色的素袍,说素也不素,毕竟浅浅日光下,他的衣摆还能反出团纹状的光。
但最让陈延惊讶的不是他的低调和奢华,而是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一种气,挺拔如松,积石如玉,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出来的优秀子弟。
他看着有些清冷,但进门口很快便自报姓名与陈延和程瑞互通了有无,陈延听到他名字的时候,顿了一下,目光多在他身上停了一会。
这么一个翩翩公子,居然叫叶问!
来的最晚的那名学子最为狼狈,因为他是一个人来的。
左右手都拎着各种各样杂七八张的东西,身后还有一床被褥和一个书箱,额头满是汗,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湿了,还在喘着粗气。
陈二最是热心,一瞅这圆脸少年累成这样,连忙去门口帮忙,陈延也跟了过去,见此状,叶问和程瑞也叫了自己的书童过去搭把手。
这人一多,事情干起来就快极了,新舍友的东西很快被规整好,他连忙起身对着众人道谢,“我苏孟真多谢几位相助,日后在书院内大家若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也尽管来找我!”
圆脸少年苏孟真看着腼腆,讲话却是个爽利人。
这下陈多富算是安心了,不错不错,满宿舍都是好人!心里的石头落地之后,他便起身跟陈延说自己准备回去了。
陈延便跟着要送他下山,陈多富不让,可老子怎么拗得过有主意的儿子呢,同几位还不太熟悉的舍友打过招呼后,陈延便和陈多富一起出了门。
他俩走了之后,叶问和程瑞的家丁书童收拾收拾也走了。
偌大的宿舍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熟络人程瑞倒是起了几个话头子,但只有苏孟真多多少少接两句,叶问直接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出来看,二人说话的声音便逐渐消失了。
苏孟真也拿出了一本书,不过书上黑字一行行,他的思绪却不在书上,而在世俗上。
到了新的书院,要开始认识新的朋友了。
这个宿舍的上友是叶问,他是黄级甲班的第一名,学识最好,而且衣着配饰低调昂贵,拿出来看的那本书应该也是个孤本,若能与此人为友——
随便沾上一点光,也能看看他的古籍。若是相处得好,不知这人家中是否有姐姐妹妹尚未婚配,那肯定是有的!没有嫡的,也有庶的。什么都好,就是看着不太好接近。
中友就是另一边的程瑞了,这人出身于江南府豪富之家,银子定然是不缺的,就是成绩差,同这样的人相处,少不了要关照他一些,带他读书当好处。
虽说费心费力,也有点用吧。
下下之友应该就是这陈延了,成绩只在前十,居然叫了自己的爹来帮忙搬东西,他那爹满手都是茧子,人又黑,说官话都有口音,一看就是小地方出身。
陈延自己穿得也穷穷酸酸,不过他们家的人性子倒是不错,等书院开课了同这样的人一起学安排他做一些事应该也较为轻松。
思及此,苏孟真又叹了口气,这三个人的交友面还是太窄了,完全没有挑选的余地,还是等之开课了,周围的人都住满了之后他再寻目标吧。
…
陈延本想和陈多富一起在山脚下把午饭吃了,但他执意要回家去,说是李银花留了他的饭,陈延也无法,只能自己一个人吃了碗面应付了一下。
吃完之后他顺便把山脚下的一些小摊子走了一圈,发现这里还是以卖小吃居多,卖正餐的基本没有,可见来山脚下吃正餐的人应该不多。
毕竟,需求会滋生市场。
反正都出门了,上山之后,陈延又顺路把书院上课的院子、吃饭的小食肆和藏书阁方位都走了一遍。
因为逛了一大圈,陈延回到宿舍的之后,三个舍友已经用完了午餐。
苏孟真一看见他,便笑着迎上来,“陈延送陈叔下山怎么送了这么久啊?本来想等你一起吃饭都没等成。”
“劳烦大家等我,下了山后我发现山脚下有卖吃食的地方,腹中饥饿便先吃了,上山时又逛了逛才误了时间。”陈延没想到几人会等他吃饭。
“山下还有用饭的地儿吗?”苏孟真一脸惊讶,“我来的时候都没看见有铺子。”
“山下的不是铺子,只是一些小摊。”陈延还补充了一句,“就是一些卖炸土豆、酸辣粉、阳春面的小摊子。”
正在看书的叶问听到这句话,抬眸看了陈延一眼。
苏孟真又追问了几个问题,陈延觉得他好像有点过于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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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无事可做的陈延也打开了书。
不过他没有和叶问一样坐在床上,而是去了自己那张桌子便,把书箱里的笔墨纸砚都拿了出来。
从上次跟姜大人聊完之后,陈延每天下午都会抽一些时间来润笔,努力引经据典,鞭辟入里,让自己的时策看上去更加精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