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了美强惨戏子 第19章

作者:有趣的灯灯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耳边净是算珠啪嗒啪嗒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股墨香,吴林深吸一口气,坐回属于自己的那张桌子前,从如同小山般连绵起伏的账本里选出一本来,将那一卷账移到桌上,随即从笔筒里抽出支毛笔,低下头来便开始细细算账。

  布庄家大业大,每日买入的东西与卖出的东西自然也多,吴林既要算清其中的坏账,又要算清每项的开支,少不得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屏气凝神算了许久,吴林却突然觉得身侧有人注视了她许久,她不经意间一眼扫过去,却见是那三位算账先生中的一位,此刻正停下了手中的毛笔,手指头敲着桌子,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吴林也望过来,便朝她咧开嘴呵呵一笑,那笑容多少有些阴森。

  自昨日来了账房之后,这三位前辈便没有一位开口和吴林说过话,如今见她看过来,吴林不自觉地轻皱下眉,思索片刻便放下手里的毛笔,转过身子正视她,轻声问道:“前辈您有什么事吗?”

  因着年纪大些的缘故,这算账先生夜里并不会同年轻的女工们一道喝酒谈天,可到底也听说了吴林这个新人昨日竟然肯赊账请大家喝酒的事,知晓她是个脾气好的,这才肯放心地开口讲话:“小吴啊,我昨日一直在瞧你,我发觉,你的算术,倒是很厉害呢,我们三个将半本账核对完的功夫,你便已经算好了一整本。”

  吴林听见这人夸她,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因而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翻过一页账本,对她淡淡地说道:“我的算术不过如此,实在比不得各位前辈们。”

  有夸便有求,吴林听懂了这位前辈的话外之意,自然也用夸赞还了回去。

  毕竟,如今她连细想救魏亦明的办法的时间都没有,又何来的帮她人算账的功夫。

  那老前辈知道她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因而听见她明夸暗拒的话语,倒也不放在心上,轻哼一声,随即道:“再怎么不好,大约也是比我算的好的,你瞧瞧我,眼睛都要看花了,年纪也大了,算东西算不利索,你若是懂得点尊老,便帮帮我,我也不叫你算多,就只是帮我算一点,一点即可。”

  一点都不可,吴林低笑一声摇了摇头,旋即回过身来,当作前辈的话是耳旁风,只管着自己面前的账本。

  一下子吃了个闭门羹,这前辈倒不能完全反应过来,心里边纳闷着昨日那个冤大头怎么今日还就学精了,边暗暗地生起气来,想着自己连一个软柿子都拿捏不住,一时之间在账房里颜面扫地。

  见她呼吸起伏变重,像是怒火中烧的模样,另外两名算账的,竟也是停下了手里的事,悄咪咪地斜眼仰头,越过账本朝这一处望去。

  房间里原先此起彼伏的算珠啪嗒声,顿时止住。

  吴林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不答应,这些人就不能拿她怎么办,手上的账正算到布庄本月在布的原料苎麻上所花的费用,桌前却突然是一阵风,随着书页落在桌上“啪!”的一声,吴林应声抬头,便瞧见那位老前辈端着一沓子账本站在她的桌前,正将其中厚厚的一本在她桌上摊开。

  “你个小丫头,怎么如此不懂尊重人呢?初来乍到就要懂规矩,今日也是给你脸,想着多提携你一把,才叫你多算几本账,你怎么还这么不识抬举?我年纪大了,算东西若是算错了,要罚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而是咱们四个!你竟然自私到大家的工钱都不想顾了?”

  她歪理说的太多,吴林实在不想同她多费什么口舌,刚想径直将她递到桌上的书本往地上推,只是一眼扫过去,却瞄见摊开的那本账中有一项数字与自己这本里的对应不上。

  这位前辈手里的是上个月的账本,她那一页中有算到上月布庄购买的苎麻所需成本要比吴林手里的这本,贵上了一千文钱。

  可在数目那一项,两个月购买的苎麻量,却又是相同的。

  这两个月,并未发生什么会影响到苎麻价钱的大事,吴林自己去集市里看过衣裳,了解苎麻的价钱起伏并不会太大。

  若是一项有如此的起伏倒也罢了,吴林一目十行的扫下去,却又发现了账本上更多“有趣之处”。

  她们这四个人,每个人算的账都是分开的,并不会相互查看,算时的数字又密,内容又多,算完了自然很难记得账本里的内容,更不要谈再算新账本时,能记得旧账本上的数字并与其放在一起比较,若不是这位前辈想偷懒,叫她算自己的这一份账,吴林不一定会发现其中一些细小的差别。

  吴林脑子里想到了些什么,可面上也没有很惊讶,只是一只手撑着头,淡淡地笑着翻过老前辈的那本账,再瞄一眼自己手上的账本,心里大约有了个数,才抬头道:“前辈,你放在我桌上的这些账,都要叫我算么?”

  那前辈见吴林这软柿子果然是妥协了,竟还很慈祥地笑笑,同她说道:“一道算完,多少也是有些累的,不过你这丫头若是好学,想要多做活,那我们这当前辈的自然也支持。”

  她自己不想累,就只想叫吴林累。

  吴林听她说这话,心想面上至少也要做个样子,便压下了嘴角的那一抹笑容,颇为无奈地叹口气道:“您说得有理,我到底是新来账房的晚辈,有些事,我也确实该多做一些,为诸位分担一些重担。”

  这才是个乖顺的新人该有的模样,那前辈终于不气了,扯高气扬地朝边上那两位笑笑,随后转头坐回自己的桌边。

  有吴林帮她算账,那每日的差事自然要少许多,得了空她终于能喘口气,歇息歇息。

  那两个人见吴林竟然还真的肯接过账本,顿时面面相觑,随即转过身来,其中一个咳嗽两声,颇为温柔地讲道:“小吴,我也年纪大了,算不准东西呢。”

  在这布庄里,善人便会被人盯着欺负,大家不一定会害好人,但想要占好人的便宜,好叫自己少吃亏。

  账房里的都是精明人,一个两个都不想自己吃亏,大家都想歇息,那便只好委屈吴林来吃亏。

  吴林边翻着两本账细算,边头也不抬地伸出手朝自己这勾了勾。

  “那便拿来。”

  她们就喜欢这般干脆利落的态度,见吴林这样乖,心里欢喜的不得了,赶忙将那些最是难算的账本递给吴林,边夸上她几句年轻有为,边心安理得地坐了回去,开始做清闲活。

  昨日这吴林来时,她们还不以为然,如今才觉得高兴,从此往后,她们便都把不好算的账本丢给吴林算,自己做些表面上敷衍用的差事便可,少算账,还可以拿工钱,这岂不是布庄第一肥差?

  想到此处,她们三人皆为自己泡上杯热茶,边就着茶香,边悠悠闲闲地度过了一天。

  生意人一整日都忙着做生意,而做官读书的人,近日的头等大事便是选出县试上榜的秀才们。

  为了防止舞弊,贡院里的书卷皆是要经过“胡名易书”,再秘密送往县城内的誊录院进行专人腾路,而后再送至学宫,由考官们批阅。

  今年县城里的主考官,是这两年刚上任的县令李琴,她年纪不算大,但学富五车,为人正直,再等两年,便是升迁有望。

  今年的卷子今日傍晚时刚刚批阅好,其余的考官们皆是累得不想说话,三两成群回家歇息去了,只留下李琴一个人,坐在桌前仔细斟酌手中的一份试卷,品一口茶,便要看一行字,偶尔嘴里还要赞叹几句:“当真是妙啊!”

  屋里的灯已经换了好几盏,书童怕自家大人看得累了,便好意地凑上前,提醒两句道:“大人,明日还得同考官们一道商量这县试的名次,今夜,该是早早歇下了。”

  听见这话,李琴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已是在此处坐了大半个时辰,可听见书童的提醒,她也不觉得多累,只晃了晃手中的卷子道:“名次?明日倒是也不用商议,瞧见了么?这一张,便是此次县试的第一,毋庸置疑,用不着商议。”

  书童也看不懂卷上的文字,只得跟着哦了一声,谁却想那李琴倒是兴奋起来,拉着小书童道:“答这张卷子的童生,该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她的文章叫我耳目一新,前两年批阅卷子,我也从未见过与之文风相同的考生,她可不止该是个小小秀才,要我看,她便是考到京城里去,考到那甲等里,都不足为奇。”

  自家大人从没有这样夸过谁,书童有些疑惑地盯一眼那卷子,好奇地问道:“当真如此厉害?”

  见自家书童还不信,李琴赶忙摊开卷子同她解释起来:“先论她前头写的注解,每一条解释都是正确又合规矩,足以瞧见这人基本功之扎实,单论这一处,并不叫我觉得厉害,只是今年她作的文章,属实一绝。”

  今年县试的题目,本不是论君与臣的,是京城发往各州知府的密函里有这一要求,圣上要出题,下头的人自然也不敢反对,便老老实实用了这一题目。

  然则这题目,对考生属实是不利。

  来考试的书生皆是想要为臣的,为臣必得屈服于君,她们不敢在文章里写出过多自己的想法,字字句句皆是臣对君的恭敬,臣对君的谄媚与顺从,或有文笔,却极少瞥见其中风骨。

  批阅卷子的,并不是圣上本人,而是同为臣的诸位考官们,她们是文人,所想见到的,并不是顺从,而是风骨与考生的学识与才华。

  出题者并非阅卷者,答题人所写并不是阅卷者所喜,这是一场尤为尴尬的县试,能将恭敬与风骨相互结合在一处的考生,寥寥无几。

  然而,在这时候,李琴却阅到了这一份卷子。

  何为君臣?世人皆以为君臣间的关系,其重任在于臣,臣子忠诚不二,才可换得君臣和睦,可其实不然,必是君先以礼待人,而臣再事以忠心,君若视我为手足,则我必视君为腹心。

  。。。

  她洋洋洒洒一篇文章,既有文人考官想要的风骨,又有对圣上的忠诚。旁人的文章皆是重任在臣,臣为仆而君为主,却独独她这篇,重任在君,是君为主而臣为辅。

  这样的文章,如果是最后一关由圣上把关的殿试,万万是不行的,但恰巧,这里是由文人阅卷的县试。

  再三欣赏完这文章,李琴倒是有些好奇,这考生到底是什么人,故而瞟了书童一眼。

  “如今县试的批阅早已结束了,一切尘埃落定,这腾录后的卷子上,也该有做好的标记,去顺着查查,到底姓甚名谁。”

  书童接过那卷子,似懂非懂般点点头,旋即一路小跑出去,好半会才拿着册厚厚的簿子回来,顺着那卷子查了一会儿,才赶忙对李琴道:“大人,找着是找着了,只是,你想错了,她可不是个新人,她如今二十五了,县试落榜了许多次呢。”

  听到这话,李琴咦了一声,拿过那簿子一看,果不其然,这当真是个二十五岁的老童生,她往年的答卷。。。李琴并无印象。

  在她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她文风与学识有如此惊人的变化?

  李琴正凝眉思索间,却忽然听那书童指着她的名字道:“大人,你瞧她,至今还未接受过府里的检查,按照规定,二十五便要娶夫,她去年来登记时,尚且还没有夫郎,若是现在还没有,是要早早按照规定交罚锾的,现在交罚锾的人,都要在衙门里登记,她若是被衙门登记在册,名声不好听,只怕是不能登榜当第一的。”

  听见这话,李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凑近了仔细看那簿子,发觉到县衙里的小卒消极怠工怕是要误事,半晌便赶紧拍着书童的背道:“快,吩咐下去,明日就去查,务必要速速将这事查清楚!”

  这登记在榜的第一,可万万不能有什么差池!

  ——

  吴林桌上的账本多了,身上的任务自然也就加倍,每日除了用饭的时候,便不再出门。

  更没有再去找过魏亦明。

  前天夜里的经历叫她长了个记性,她不想再给魏亦明添些多余的麻烦,加上手头也有需要忙活的事情,吴林觉得,此刻不见也并不碍事。

  不过,魏亦明倒是稍稍恢复了些许自由,自那晚之后,女工们倒也不拦着他了,他没有资格进后院,却能在前院里随意走动,吴林时常能瞧见他一个人坐在长廊下,什么话也不说,谁也不搭理。

  到了将要用晚饭的时候,膳厅里便都聊起了女君这位新的小侍。

  “要我说啊,他长得确实怪美,受咱们女君宠爱,是板上钉钉的事,要是来日生了个大胖丫头,那怕是能住进后院里头喽。”

  “我瞧着却不是,没听说么,这小侍是打歌舞坊里出来的,啧啧,脏得很,也就脸好看些罢了,女君怕是玩几天就要腻的。”

  吴林如今已与大家熟络了起来,可她仍旧是爱一个人站在门边吃饭,听着门里的工人们有一嘴没一嘴地聊着天,她是一句话也不说。

  第一日里教她请大家伙喝酒的女工自觉是她的前辈,见不得她如此形影单只,便捧着碗凑到她跟前,笑着同她聊道:“小吴啊,女君那新小侍,你肯定也瞧见了吧,他坐得那一处,离你们账房可近得很,你倒也来说说,他美不美,来日会不会得女君宠爱?”

  吴林听见这问话,面上不见什么表情,只是想了想道:“美是美,但我却不觉得他会受宠。”

  听见她说这话,那女工也感兴趣,赶忙再问一句道:“那你倒是说说原因呗。”

  吴林吃完一片菜叶子,才缓缓道:“因为,我觉得他不想。”

  他不想?布庄里的男人有哪个不想得女君宠爱?

  这女工像是觉得吴林有病,瞄了她几眼,刚准备建议她回去好好歇息,便听见有人传唤道:“吴林,衙门里的人来找你有事,速速至大门前来!”

  那传消息的人,声音极大,半个前院的人,都将话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皆是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全都看向门口的吴林。

  那女工听见衙门二字,脸色立即一变,边往那边上挪,边悄声问道:“小吴啊,你什么时候犯事了?”

  吴林当然没有犯事,她大概想起了衙门来找她所为何事,大约是为着查她到底有没有娶夫郎一事。

  若是换做平日,她自然不会担忧,只管拿出魏亦明的卖身契,拉着他人一同站在门口,叫小卒查就是了。

  可现在一点也不方便。

  她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拉着布庄女君新娶的小侍,说那是她的娶回家的夫郎。

  吴林微微皱眉,随即将手里的饭碗塞到那女工手里,叮嘱她记得将自己那份饭解决掉,说完便转头跑至前院的大门处。

  那门外果然站了两个小卒,手里拿着个簿子,布庄的管家也站在一旁,模样甚是客气,见吴林终于赶来了,便连忙换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对着她吼道:“好你个吴林,出来做工,竟然还犯了事,还隐瞒着我们不说,如今竟叫衙门的人,一路从你在乡下的破屋子追到咱们布庄里!”

  这帮小卒见她训人,心里暗道不好,赶忙止住她道:“罪过罪过,这也不是她的错,我们就只是来问她些事的,她也没犯事,你骂她做什么!”

  这些小卒是被临时调来查她的,临走前,李琴大人还特意嘱咐过她们一番,对于面前这吴林到底是什么人,她们心中也有数,自然不敢言语过分粗鲁。

  听见只是来问些事情,管家倒也放心了,只笑呵呵地站在一边盯着吴林的一举一动。

  吴林见状,便也开口道:“两位姐姐若有什么想问的,如今尽管问便是。”

  那小卒们倒也很客气,笑着拿着簿子指给吴林看,开口问道:“你如今,可否有夫郎?按照我朝规定,你已是满岁数了,要娶一位夫郎在身边的。”

  吴林并没有答话,而是思索了半刻,看一眼在旁盯着的管家,随即说道:“我没有夫郎。”

  这话一出,众人安静了半晌。

  那两个小卒皆是有些不敢置信,又想到如今这人即将得到的身份,有些不忍,便再次开口问道:“你可当真?”

  一阵风过,吴林感觉身边不该只有管家这一双眼睛瞧着她。

  “千真万确。”

  吴林不着痕迹地望一眼她们身上穿着的衙门里的衣服,眸色一深。

  对面二人对视一眼,似是可惜一般,叹了口气。

  “那即是如此,便要交罚锾了,交不起罚锾,就得发配去做苦力,这一事,是咱们圣上的规定,无论考学考到哪一步都免不了的。”

  那小卒说着话,便拿出一副铁链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