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趣的灯灯
“吴林,我有许多不能够做到的事,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好,没有办法配上你的喜欢?”
他在黑暗中以最酸涩的笑开头,轻声问一句。
“人人都有做不到的事,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男子,全天下只有你是让我放在心里的人,你配得上我的喜欢,只有你配得上,也只有你能让我喜欢。”
其实吴林还有没说完的话,可魏亦明却并未听完,垂头吻住她的唇,两人额头相抵,吴林突然发觉到一些不对劲。
他身上滚烫的又何止是泪珠呢,他连额头都是滚烫的。
吴林呼吸一滞,伸手抚过他的脖颈,又将手探进他的衣裳里,察觉到吴林的动作,魏亦明一点也不阻拦,甚至想为着她的方便自己动手解衣裳,只是谁知他刚松开一点衣带,吴林便猛然起身,严肃地道一句:“你发烧了,烫得很。”
是因为他出门去寻她,所以受了凉烧起来了么。
他自己抬手摸了摸额头,察觉到自己生病了,便低声道一句:“对不起,我也没把自己照顾好,要你担心了。”
不过是因为担心她在意她的安全,所以想出门去寻她罢了,如今生病了,自己正难受着,却还要与她小心地说一句对不起么。
怎么能这样呢,他一直那么包容她,照顾着她,她惹他难过生气了,他也从不计较,只是一日比一日待她更好。
为什么这样的他会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话,又怎么可以在自己难过不舒服的时候,第一时间同她说一句对不起。
吴林强压下眼底的一点湿润,温柔地笑着安慰道:“无事的,我来照顾你,我扶着你喝点水好不好?等天亮了,我就去寻郎中来为你看病,开一剂药吃下去发汗,很快便会好了。”
魏亦明原本正平静地听她说话,只是听见她要寻郎中来,手不由地抓紧了床单,低声回答道:“我不要看郎中。”
郎中把脉时,若是看出了他的问题,直接告诉了吴林,那该怎么办。
如果她失望了呢,如果她难过了呢,如果她...
这是他尚且不能坦然面对的事情。
“胡闹,生病了怎么能不看郎中,身体最是要紧。”
吴林听他说不愿意看病,以为他是烧糊涂了说出的话,便轻刮过他的鼻子小声反驳道。
魏亦明猛地抓住她的手捧至唇边吻过,轻颤着睫毛止不住地摇头道:“不是胡闹,是我真的不愿看见郎中,我讨厌看病,讨厌极了。”
“吴林,求求你,别让我看郎中好么,我很快便会好的,你躺在我身侧,让我靠着你睡一觉,我就会好很多的,求你了,躺下来好不好,让我抱着你吧,求你了。”
他出声哀求着她,声音渐弱,吴林默不作声地望着他,半晌取过床沿边的帕子,倒了茶盏里凉掉的水在帕子上,而后拿那条帕子盖在魏亦明滚烫的额头上,趁着她俯身的片刻,魏亦明毫不犹豫地抱住她,笑着将她拉回床上躺着,蹭了蹭她的面颊,方才安心地睡着。
“我有许多不能够做到的事。”
“我真的好无能,我怎么就做不到呢。”
“我不要看郎中。”
吴林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温热的气息温柔地落在她面颊上,将他今日情绪激动时说出的话连在一起细细想过,便联想到了些什么。
明白他到底为了什么难过那么久,吴林不满地轻声骂一句:“小傻瓜。”
作者有话说:
吴林说的审问犯人的方法参考自囚徒困境这个特殊博弈现象。
第五十七章
半梦半醒之间, 吴林便察觉到魏亦明似是热得想要掀开被子,她抬手一摸,便触到到他额前一层细密的汗珠。
发了身汗, 他身上的烧也退了,可刚出过汗, 哪里能这么快掀被子,若是着凉便又要再烧一场,吴林赶忙抬手制止住他, 低声道:“不许掀被子, 老实睡觉。”
她语调低了些,听起来有一点凶,魏亦明尚不算完全神志清醒,却还是不满地哼了一小声, 乖乖收回手,钻进了她怀里委屈地咬她一口,只是他动作很轻, 咬也像是个吻, 让吴林觉得脸颊有些痒痒的,忍不住轻笑一声,寻过帕子帮他擦擦汗。
这才是真实的他,吴林希望他能赶紧把心事放下,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黑夜一点点被晨光擦亮, 她眯着眼侧头瞥一眼窗外, 便知已到了要起身洗漱,准备上朝的时候。
只是吴林刚想起身, 搂着她不放的魏亦明便睫毛轻颤几下, 迷迷糊糊间睁开眼, 他本是想伸手再把她拉回来,只是抬眼间见到洒在房内的阳光,知晓她要出门了,才又靠至枕边,依依不舍地牵过吴林的手亲一下。
吴林的心跟着一颤,就好像他在她心头落下了一吻般,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随后任凭自己俯下身紧抱住他,闻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味,凑近他的面颊亲了口,直到魏亦明抬手温柔地抚过她头发,舒展开眉眼笑了笑,她才再度起身。
他高烧刚退,情绪不稳,正是最敏感的时候,若是离开他太久,吴林不放心。
吴林由衷地希望今日她能早些散职,可她也明白,今日必不是寻常的一天,圣上大约有许多事要交代与她做。
朝廷的局势,改变在瞬息之间。
金銮殿外,旭日东升,金灿灿的阳光洒落下来,洒落在殿门外百官的肩头,可这样的温暖完全不能改变众人间紧张的气氛,众人垂头不语,皆是安安静静,可却是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王宰相沉默不语地垂手站立在一侧,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面上无悲无怒,可眼眸中却是波浪滔天。
她的伙伴如今一脚踏入了地狱,自昨夜刑部抄家封府之后,便是再难以救出来。
倒下的又何止是一个礼部尚书呢,圣上借机予以其重击,礼部上下悉数入狱,六部之中便是少了一块她们的地盘。
可谓是损失惨重!
太傅周崚站在她的对面,神色虽是从容,可却也并不好看,一只手摩挲着串玛瑙,眼底是一片青灰,眸子转动间,便瞧见有人不疾不徐地自台阶下走上来,二人视线相撞,那人便是笑而不语,只从容地站到人群里,等候早朝的开始。
是吴林,风波因她而起,最终也被她平息,黄门侍中本不该上朝,只需每日在尚书房等候圣上即可,只是自国子监一事后,她便每日必出现在金銮殿内。
是圣上准许的,她吴林即将成为朝廷新贵,圣上面前的红人。
她一站定,便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或羡慕或畏惧,亦或是厌恶,复杂的目光汇聚在一处落到吴林身上,而她只觉得不痛不痒,漫不经心地理一理衣袖,下一瞬便抬起头,面色从容地转眸扫了一圈。
众人退避,低头再不看她。
“嘎吱——”一声闷响,金銮殿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百官按队伍站好,垂头踱步迈进金銮殿内,待圣上坐下,便一齐跪下行礼。
“陛下万安。”
安静一瞬,圣上才道:“众卿平身。”
一阵窸窣过后,众人起,刑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行礼后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圣上笑着瞥一眼面色不佳的王宰相,随即颔首道:“说。”
得到准许,刑部尚书才继续说道:
“礼部尚书意图暗中陷害同僚黄门侍中,谋杀陛下幼女,如今阴谋败露,其同谋皆已于昨日夜里招供,臣既得证据,便火速捉拿礼部尚书等人归案,审问过后,尚书供认不讳,因涉及皇嗣,臣不得擅自治罪,故而命人将礼部尚书押至宫门前,听候陛下发落。”
“让她进来,叫众卿瞧瞧。”
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圣上望着殿内众人轻声说道。
半刻不到的时间,有一阵拖拽声自殿门外传来,吴林与其她人一道转头望去,便瞧见昨日还风光体面的礼部尚书早已不成人样,红肿着一张脸,头发凌乱,双腿血肉模糊,她目光呆滞,只是被拖着经过王相时,她突然挣扎着伸手想要攥住王相的衣角,嘴里止不住哀求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我忠心耿耿,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因着受过刑的缘故,她说出的话含糊不清,嗓子沙哑,听着便让人觉得发毛。
如何保她?自然是保不了,王宰相为官多年,理智与感情早已能分得清楚,故而将自己的衣服自她手里拽出来,平时前方,嘴里道一句:“是你自己作孽,证据确凿,无人能帮你。”
昔日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出了事却是避之不及,以防引火烧身。
礼部尚书知道自己被弃,脸色一白,颓然地任由别人将她押至殿中央。
这是杀鸡儆猴,让王相一党看看,违背圣上损害她利益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吴林瞥过礼部尚书身上受刑的痕迹,手指轻攥了衣袖一瞬,昨日她若是没有识破礼部尚书的计谋,那只怕这些刑罚,便该是一一落在她身上了。
她轻吐出一口气,眸光渐冷,侧头不再望着被按在地上的前礼部尚书。
“你可认罪?可还有同党?诸位爱卿可还有谁想要替她说话的?”
圣上讽刺地一笑,向前倾身,低声问道。
底下鸦雀无声,昔日团结一致的王相党此刻无人站出来。
不过如此,大难临头各自飞,被人抓住了把柄一敲,这些人便抱头鼠窜,再没有昔日嚣张的样子。
“既是如此,传下去,前礼部尚书残害皇嗣,陷害同僚,午门立斩,其同党宫人,凌迟处死,灭其三族,抄家,财产悉数充公,礼部侍郎等人为其门生,一律算在三族之内,三日后宫门外斩首示众。”
圣上靠向椅背,微眯着眼沉声道。
灭三族便是要灭母族,父族与姻亲,她出自豪门望族,如今一遭连累,贵族势力只怕要折损不少。
算是极重的惩罚,可无人再能反驳。
吴林垂眸望地,与众官员一道回应:“陛下圣明。”
圣上身边的宫人领命,立即大声喝道:“圣上有旨,前礼部尚书,斩立决!”
殿内一阵骚动,等侍从再次拖拽着人走后,金銮殿内才再度安静,只地板上一摊拖拽时留下的血迹格外醒目,有人约是承受不住这刺激,又或是晕血,“扑腾”一声晕过去,被宫人草草扛了出去。
气氛格外紧张,圣上面上的冷意却慢慢消减下去,嘴角微扬,轻声提一句:“有罚便有赏,吴林,你出列。”
听到自己的名字,并不是件意外的事,可吴林仍是呼吸一滞,心跳快了起来,她面上却仍是从容不迫的样子,躬身出列道:“臣在。”
“你平息国子监风波,巧妙识破前礼部尚书的阴谋,保护了朕的小皇女,三桩并在一起,功绩便已然高过朝堂内许多人,朕以为,你是十年难遇的人才,人才不该埋没,当一个黄门侍中是不够的。”
她话毕,侧头望一眼身侧的宫人,那宫人得了命令,便捧着早已写好的圣旨高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之侍中,天资聪颖,不辞辛劳,屡立奇功,朕心甚慰,着右迁至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钦此!”
险象环生中讨功绩,她经受旁人没有的危险,而今的升迁,她便也当得起。
吴林眸子一亮,抿唇轻笑,跪下谢恩道:“多谢陛下抬爱,臣必不辱命。”
晌午到,才终于散朝,吴林身侧的官员们皆是朝她作揖道:“恭喜吴大人,我等钦佩不已!”
“多谢诸位,诸位过奖,吴某羞愧难当。”听见别人的客套话,吴林自是也要客气地回应,只是垂头回礼间,便有人经过她,讥笑一声道:“吴大人好生厉害,年纪轻轻便是掌院学士,我们好生佩服,好生佩服呢。”
对面的人一开口说话,凑上来祝贺吴林巴结她的人便不敢再说话,渐渐退散开去,吴林轻笑一声,却是平静地抬起头直视过面前的人,下一瞬便垂眸,很是礼貌地回应道:“不敢当,要说厉害,那自然是百官之首的您更厉害些。”
王宰相深吸一口气,微眯着眼看她,低声道:“是么,我倒不觉得,我觉得你更厉害些,你抢走我小女儿,给她洗了脑,叫她叛逆违背母亲,现又杀掉了礼部尚书,你好生了不起,你下一步是要如何,骑到我头上来不成?”
她气极了,吴林却是波澜不惊,淡淡地回答道:“不敢当。”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信?吴林,路还长着,咱们走着瞧。”
王宰相一甩袖子便转身出了殿门,周崚一直默默听着这一处的争执,也并未急着走,只带着淡笑与吴林一道出屋,带着不达眼底的笑同她说一声:“当真是恭喜了,吴大人。”方扬长而去。
金銮殿外阳光尚好,刚升官的吴林忽而有一丝茫然,她现在要去哪呢,去翰林院吗,无需再像黄门侍中一般日日待在尚书房了吗?
正是犹豫间,便有宫人叫住她道:“吴大人,陛下特命您往御书房去一趟,她要交给您一桩差事。”
圣上有差事要她去做吗?
吴林回过头,刚想问什么,便又听那宫人补充一句道:“陛下还说了,这不仅是差事,更是给您的一份赏赐。”
赏赐?
——
未时,刚过饭点,吴林便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宫门,笑着同车夫交代几句话后,方坐上马车离去,只一个时辰,便赶回了家中。
家里同她今日早上离开时相比,没什么变化,吴林轻轻推门而入,就瞧见魏亦明仍是躺在床上熟睡着,她伸手探过他的额头,还好,未再烧起来,大约是他退烧后没有多久,正是浑身乏力的时候,故而有些嗜睡,吴林轻轻用指尖点过他纤长的睫毛,看着他睫毛轻颤几下,便忍不住低下头笑笑,随即侧头看着桌上的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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