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檀
阙渡说。
——这不是威胁,他说的是事实。
为了不被他发现,扶窈不得不藏住自己真正的下落,只谨慎地告诉了极少的人。
这的确有风险。
可那个时候,扶窈不可能预知到,在彬州的计划会因为林知絮的横空出世而失败得彻彻底底。
想要突围,怎么可能有万无一失的方法?
只好赌。
以一胜百本就是小概率的事件,她昔日每一次都赌赢,如今满盘皆输,并不意外。
如果那知道她下落的极少一簇人,永远地闭上了嘴,那便再也没有人清楚,圣女到底是不是在天塔里闭关了。
便是察觉到不对劲,以大巫祝为首的人冒着破坏她闭关的大不韪,擅自闯入天塔,发现她其实不在那儿。
也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
而且——
“我还可以捏一个傀儡,改日放在天塔里面,”男人平淡地叙述,语气却又冷得彻骨,“有人来了,傀儡便会叫他们出去,圣女就要一辈子在天塔里待着了,不是吗?”
这样做的代价,是神宫再也无法举行策典,他永远无法名正言顺地当上皇帝,甚至连太子的名号都还没有上官家玉牒。
完全不是正统。
世人会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
但阙渡本来就不在乎这些。
反正这京城里面,老皇帝病薨,唯一的政敌死在了外边,只剩下他一个人说了算。
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有没有那个虚名又如何?
他并不贪恋。
事实就摆在扶窈面前。
除了现在从这马车里逃出去以外,她没有破局的办法。
可属于大魔头的灵力不断经络里灌入,极度强硬地阻止着她动用术法。
一时间,竟半点灵力都施展不出,经络还滞涩钝痛,扰乱她的神智。
马车之外,侍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我在殿下的马车内听见了熟悉的——”
“巫祝大人慎言.”
阙渡语调冷肃地打断。
实际上,脸上却不见半分严穆之色。
相反,他说完,便垂眸,好整以暇地看着扶窈的脸,似乎是在欣赏着她的无措。
语调里,更是透露出了明目张胆的恶意:“孤和孤的侍妾在作乐,和神宫何干。若说熟悉,岂不是冒犯了神宫与圣女?”
侍女还是不相信。
之前圣女交代的命令是,如果她一直没有音讯,而太子殿下又打道回府。
那么她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跟太子殿下在一起,一定要去堵人。
可如今太子强硬,没有确切的理由,她也无法强行要求阙渡放走一个不存在的人。
圣女“闭关”,目前神宫里最有资格说话的人是大巫祝,而不是她。
事态严峻,衡量再三之后,也许需要违背圣女的命令,擅自汇报给大巫祝定夺才对。
侍女是一个人偷偷想的。
可在她沉默着不离开,也不说话的时候,阙渡跟扶窈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应该不想要她死。”
阙渡缓缓地道。
不只是因为,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效忠于扶窈的人命。
更重要的是,那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
一旦被灭了口,再想通过别的通道给神宫传音递信,就要困难很多了。
无论如何,只要扶窈够聪明,就应该知道,要保住侍女的命才对。
他扯过那纤细的皓腕,逼迫她离他又近了一点,又借势俯身,凑到少女耳边,声音很低:
“那就来求我。”
说完,便静静地等待着扶窈的答案。
他显然是很有耐心。
然后,不出所料地,等来了——
一把扎进胸膛的匕首。
扶窈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几乎是在透支鸾丹的灵力,精疲力竭,才将匕首没进他的皮肉之内。
一点都没留情。
任何人都能看出来,是下的死手。
鸾丹嗡鸣,连带着她的脑袋、耳朵,也跟着嗡嗡地响,整个世界都变得嘈杂不已。
疼。
那神火灼烧过导致的伤,也许是无法自我修复的。
便是休息了这么久,也没有痊愈的迹象。
或许在她脱离这副身体之前,都无法摆脱。
远远不是她之前自我安慰时构想的那样。
可那又怎么样?
不管了。
扶窈的手死死摁在那刀柄上,唇已经被咬破,吐字都裹挟着那腥甜血迹,带着一股狠劲:“我杀了你还差不多。”
低而渗人的嗤笑自耳边响起。
匕首直插心窍,无论如何都是痛的。何况,阙渡身体里全是旧伤余毒,牵一发而动全身,剧痛更是加倍。
可他唇边扯出来的笑弧,看着是骇人的真切。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紧不慢,镇定地覆上她握匕首的手掌。
又将她的柔荑紧紧握住。
然后,一用力——
匕首又往心窍里面多刺了几分。
噗呲一声,鲜血飙溅,匕身已经全然没入。
扶窈鲜明地感受到了那一道隔膜。
拦在阙渡的心窍之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往里刺一点点。
她初见阙渡,第一次刺进他心窍时,就遇见了这道保护着他的隔膜。
——来自那一滴护着他永远不死的心头血。
无论她再怎么样使劲,都是白费力气。
为了让她死心,阙渡握着她手的力道甚至更大了一些,刺得也愈发的重。
那鲜血溅到他的手上、她的手上。
又接着滴落在地。
他全然不顾,阴翳漆黑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不错过扶窈的任何一寸表情。
说话间吐露在她脸颊边的气息,都带着重重的血腥味。
“——死心了吗?”
没有命中注定的生死劫,这心头血便会一直保护着他。
除非有一日,阙渡愿意心甘情愿地拿出来献给她。
可是没有那种可能。
除了白雾曾经异想天开过以外,扶窈清楚,她相信,阙渡本人也很清楚——
不会有那一天的。
她杀不了他。
阙渡就是这么明晃晃、赤|裸|裸地告诉扶窈。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还做梦想要杀了他,死心了吗?
男人那沾血的掌松开了她紧握匕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很用力,逼迫她不得不松开咬紧的唇。
其中一节带血的手指往上,碰到少女柔软的唇瓣,又放缓了力道,轻轻摩挲。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如果忽略上面沾染的血的话,隐约……还能品出几分怜惜与缱绻的意味。
可下一刻,手指便伸进去,摁住她的牙齿。
血腥味也一下子充斥在扶窈的嘴中。
她下意识死死咬住阙渡的手指,抱着最好咬断的念头,最后却没什么用,只是更方便那血在她唇齿间肆无忌惮地流着。
嘴里的味道被搅得乱七八糟。
那张俊美又冷静自持的脸上出现了裂缝,似乎又变回了之前同她发火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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