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檀
听那丫鬟熟稔的语气,还来得很频繁。
扶窈蹙起眉,对自己昏睡那几日的记忆实在是模糊,除了记得有人一直强迫她喝药之外,其余的,实在没什么印象。
也不知道阙渡到底出现过没有。
她便继续问自己想知道的那些事:“你最近听说过什么跟神宫有关的事情吗?”
平民百姓连靠近神宫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知道一二。
可扶窈又实在问不了别人,只能试一试。
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在这丫鬟像是负责采买的,在市井街坊里走动得多些,隐约听到了些风声。
“圣女自上次策典之后就一直闭关,殿下倒如今都还算不上正统,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这事才有个结果。”
丫鬟说着,便愁眉不展。
作为太子府的一份子,她自然是希望阙渡的位置坐得更稳当,最好能直接从太子府换到皇宫里去,这样,她们也可以跟着去见识见识皇宫的奢靡。
“圣女大公无私,也许是觉得殿下的位置来得……总之,可能还要再考察殿下一通。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寻常百姓都没有见过圣女,府里这些人也不例外,所以,都不知道面前这位病弱的小姐,就是那些人口中高贵的近神之躯。
提起圣女,他们脑子里也只有模糊的概念,约莫是高贵的、不容置喙的、极具聪颖的。
如此突兀地宣布闭关,此后便在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没了消息,也肯定有圣女自己的道理,只是他们没理解到,才觉得如此行径是不可理喻。
扶窈听着“自己”闭关的消息,扯了扯唇角。
心里只泛起一点点微末的波澜。
“别的呢?”
丫鬟见扶窈无端提起神宫,只当她是要问神宫与阙渡的纠葛,想了半天,又想出来一个:
“之前神宫里有一个小巫祝违反神宫的规矩,私自动用人马,还对太子不敬,说是下狱了。”
丫鬟说着,又忍不住忿忿,“无论如何,殿下也是唯一的储君,圣女都还没发话,这些人反倒按捺不住!”
扶窈一听便知道是那个侍女。
只不过,她倒惊叹于大魔头的宽容,明明一向最爱的是斩草除根,这一回竟然只是将人下狱被囚,还留着一条命。
见这小丫鬟已经把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她,扶窈也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趣,收了尾:“你知道地牢在哪儿吗?”
丫鬟的脸色立即变了:“您问这个作甚?”
“我去看看。”
扶窈的声音很轻,脸上也带着笑,唯独态度很强硬,非要从她嘴里问出来什么不可。
到最后,得知那地牢约莫是在院落的北方,便不再管那丫鬟的阻拦,提起裙摆,径自走了出去。
想必阙渡还没有跟人下不准她靠近地牢的命令,那些下人知道她身份不凡,也不敢兀自忤逆,多问几次,便把知道的全部都交代了。
她问了一路,总算摸索到了北边冷僻的角落。
拨开树丛,便是一扇生了锈的铁门,铁门下是通往地下的长阶。
扶窈原以为那些覆在贴门上的树丛草木只是遮掩,将其全部踢开之后,才发现那其实都是有特殊作用的灵草,用来掩盖地牢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一除开,腥臭秽气便一下子传来。
扶窈捂住口鼻,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蹲下来,一阵一阵地干呕。
她这个时候倒有些恨自己作为修士的本能还在,嗅觉仍旧灵敏,只那一下,便闻出了尸体腐烂的味道。
虽然什么都没看见。
但已经可以猜测出来,地牢下面,绝对是人间炼狱。
她想起沉光香里的梦境,那王府上来来往往有太多宾客,曾经直接或间接欺辱嘲笑阙渡一个小小马奴的。
或许如今都理所应当地成了地牢里的尸堆。
阙渡来路不明,应该也不乏政敌。
之前隐瞒身份进入朝廷时,可能还跟一些人结了仇。
……总之,这地牢里可能会有很多很多人。
白雾以为她在害怕,立即安慰道:“你不会进去的。”
除了把她带回来那天,阙渡在她面前提起过地牢的存在。
此后这么多日,她便一直安安生生地睡在那屋子里,甚至还有丫鬟伺候。
谁也没有再提把她扔进地牢里的事情。
“我知道,”扶窈说,“我只是想过来看一看这种东西冷静一下。”
睡太久了,脑子都睡得迷迷糊糊。
那些互相厮杀的日子,似乎是太久远之前的事,让人记不清,也叫她想不起来,阙渡的剑抵在脖颈上时头皮发麻的感觉。
看一看这种场面,才知道阙渡始终是那个大魔头。
睚眦必报,杀伐冷酷。
她来了一趟,又无功而返,慢吞吞地往回走。
走回厢房里时,那丫鬟看到她,眼前一亮,明显是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朝她使眼色:“小姐,您快点进去吧。”
扶窈一进屋子,便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顺着看去,桌上不知道何时摆上了一碗鸡蛋羹。
还是温热的,冒起热气,闻着便叫人垂涎三尺。
正巧扶窈醒来还没吃东西,上前去尝了尝,鲜嫩弹牙,不咸不腻,的确很好吃。
不过,味道有点熟悉。
想了想,才记起幻境中大魔头给她送过来的食笼。
里面的鸡蛋羹,说是那药修宗门里的凡人厨娘的手笔,跟现在这一碗的味道一模一样。
也许是因为这几千年来,凡人间流传的做鸡蛋羹的食谱都没变过。
吃着吃着,外边又传来丫鬟的声音。
那小丫鬟磕磕巴巴的,明显有些紧张,又语无伦次:“小姐,殿下让……啊,是我想问小姐,那一碗鸡蛋羹如、如何?”
“很好吃,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怕您吃不习惯,您还要别的什……”
“不用。”
扶窈吃饱喝足,便又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了。
外边的声音一下子止住。她也不再去管门外的事情。
撑起脸,若有所思。
白雾浮起,绕在她脸边,却也静静地不出声,不敢打扰她。
直到外边的天光更亮了一截,似是已经到了巳午之时,少女才总算不再继续做一尊塑像,转了转眼珠子,直直看向白雾。
她音调很轻,一说出口,便溢散在了空中——
“我们来赌最后一把吧。”
白雾:“什么?”
“我去死,然后看阙渡会不会拿出心头血来救我。”
扶窈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喃喃道:“听着真是天方夜谭。”
“你知道就好。”白雾有些惊恐,连连劝道:“就算现在情况危急,你也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不过,这本来就是在赌。
哪个赌鬼不傻呢?
如果有什么十拿九稳的法子,她现在也不至于待在这府邸中,如同被无形软禁了一般。
走投无路。
无计可施。
扶窈很坦诚:“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
尽管只有那一丁点可能性。
或者,那都不叫“可能”。
只是她当时盯着阙渡的脸看,又提到了关于死亡的话题时,直觉产生的一点突发奇想。
同她模棱两可的态度不同,白雾坚决地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可你看贺敛死的时候,阙渡是什么反应?他说高兴都来不及,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确实。
如果代入自己来想一想,旧仇人无论是凄惨地活着,还是悲惨地死去,都是不分高低的大快人心。
但是——
“你还记得我第一天来到这里,在不夜都里面,你告诉我的一件事吗?”
“容扶窈只有最多一年的寿命。一年之内,不是离奇死亡,就是被阙渡一剑穿心。”
她轻轻复述着,腔调与白雾第一次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时几乎重合。
当时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扶窈只当这是个普通的时间限制。
如今亲身经历,才明白了这个宿命背后的含义。
第一,她这副身体的衰败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也许等时期一到,鸾丹无法再支撑她活下去,就会离奇地死去。
无论是请巫医,还是以毒入药,都只是暂时有些效用罢了。
第二,阙渡未来是一定要杀她的。
一剑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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