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檀
她忍不住道:“你不会真是在幻境里中了邪吧?”
怎么之前还是个好端端的人,出来突然就神神叨叨的。
贺敛愣了一下,随后一笑。这一回,笑得比之前展颜许多,面色看着格外柔和。
他说:“当然不是,只是以前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么多话而已。”
说得适可而止,便还能保留三皇子殿下高深莫测的形象。
说多了,就高深过头了,直叫扶窈觉得他病得不轻。
扶窈还从青年的语末,听出了一点点愉悦的意味。
她没空细细品味,只用自己的真小人之心揣测伪君子之腹,径自挑破她认为“真相”:
“该不会是见我做了圣女,三皇子殿下后悔之前卸磨杀驴的行径,想要靠装疯卖傻混过去吧?”
不然,什么都是“对她好”,不跟她合作是对她有利,那之前把她关进鸾台是不是也是对她有利?
扶窈觉得,他这么会装的人,就是想靠故弄玄虚,诡辩过她,让她举棋不定,暂时没办法报复他。
“我从没有替自己辩驳过。”
贺敛不意外扶窈这般想,却也十分平和:“日久见人心,时间还很长,你有的是时间验证我说的话。”
大小姐听不得这话。
她下意识反驳:“没多少日子了。”
策典之后,交易完成,拿了心头血,她绝对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
贺敛依旧还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态度,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普洱,又拿了一个新的茶杯,问她:“你要喝吗?”
“我不爱喝茶。”扶窈婉拒。
她低着头,又抿了两口清甜的荔枝蜜,理了理思绪,才问道:“我还知道你之前把阙渡当做药人,有研究出来什么吗?”
“我倒是颇想要研究出来些什么。”
贺敛叹气,也不知道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语调缓缓:“可惜,白白磋磨了他七八载,实在抱歉。”
扶窈是一点都没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什么愧疚啊。
“不过,我想,你们虽然相处几个月,你却对他算不上了解。他受痛的能力,比你看到的还要好。”
贺敛又说。
虽没直呼阙渡大名,但他们都知道那代称的是谁。
“若我没记错的话,他身上有几十种我没有解药的剧毒,长此以往,一直留在他的体内。”
“几十种?”
贺敛想了想:“七十五。”
“…………”
扶窈又一次语塞。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感叹三皇子殿下对毒药是如此见多识广,还是该感叹大魔头着实异禀。
她想起沉光香的梦境中,少年缺一块皮少一块肉的模样,已经依稀能想象出,那些剧毒叠加混合在他经络里时……
会有多怖人。
而且没有解药,不就意味着,无时无刻不在发作吗?
扶窈努力回想着她与阙渡相处的点点滴滴。
除了明确知道是断肠跟人蛊引起的以外,她几乎没有见过他因为不明原因发作的样子。
那也许……
他全部都忍下来了。
忍了那么多年,已经近似麻木,甚至完全习惯了。
当时没有觉得有什么,正常人不都是那样的吗,如今贺敛陡然告诉她,阙渡那正常的模样都是忍住之后装出来的……
扶窈才发觉,阙渡确实比她想得还要深不可测一些。
她甚至不由东想西想起来:“那他是真的忍不下来断肠之苦,所以才被我威胁到的吗?”
还是另有所图?
“断肠跟别的又不一样。贺敛在他身上下的毒,随着他修为高深,耐性加强,还能无视。
断肠之苦融于灵力中,每每调动都是钻心断肠的痛意,远不是贺敛那些毒能比的。”
白雾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阙渡虽然能装能忍,但他当时修为只能算中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忍过去、装出来的。那时候忍着血海深仇与她重新合作,也确实是被威胁到了。
如今蓦地提起断肠,扶窈又想起另一件事。
阙渡修为更加深厚,那钻心断肠的剧痛,应该也就更加剧烈了吧。
他只要一运转灵力,便时时刻刻都要承受。
只不过,他对她的恨意足够盖过这一切。
再故技重施,用断肠之毒威胁他,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没必要再纠结那个毒了。
正如阙渡给扶窈下的子蛊,如今在小腹里鸾丹压得老老实实,一点都不敢出来造次。
他们之前彼此牵制的纠葛也算是断了个干净。
扶窈摁住有些发涨的太阳穴,没再纠结这个过去的问题。
“还是来说正事吧。”又是贺敛主动把话题揽了回来,“你头一回主持策典,看样子,他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流程。”
一听到这玩意,扶窈一下子犯了懒,丑话先说前头:“你们若是要演习数遍,我就不参与了,十日后正式策储君我再去。”
贺敛似笑非笑,对她这懒惰脾性也不意外,嗯了声,道:“本来也没有多少事情是需要你做的。”
何况,圣女不想做的事情,这神宫里总没有人能逼得了她。
相反,为了策典顺利,让皇室又风风光光稳稳当当地延续一代,那群人讨好扶窈都还来不及呢。
接着,贺敛又跟她一条一条说起策典的流程来。
真是盛大而冗长,从天不亮就要开始了。
还好,前面一段仪式都在皇宫里举行,不会吵到扶窈。
她虽然有了媲美高阶修士的实力,却还是要吃饭睡觉的。
若寅时就跟着贺敛睁眼,大小姐怀疑自己真的会困得当场再睡过去。
更别提抽出精力应付阙渡的了。
事关重大,她得养精蓄锐才行。
听了一半,扶窈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惴惴不安。
大概是一种最本能的反应,叫她总觉得策典不会有贺敛口中说的这么平顺。
她承认了阙渡的身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阙渡重回了皇室。
这看着小小一个插曲里面……到底会延伸出来多少变数?
她实在想不清楚。
却还是觉得哪里很不对。
“等一等,”扶窈径自作声,打断了贺敛的话,“我有件别的事问你。”
她那模样,一看就没有认真把贺敛说的那些流程都记住。
但贺敛也不恼,而是一下子有了猜测,先一步道:“跟阙渡有关?”
扶窈点头。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阙渡的身份,就算被他自己公开……也应是上不得台面的吧?”
“当然。他生了一副天煞孤星的骨,流着带邪性的血,皮肉里带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抹去。”
贺敛慢条斯理,娓娓道来。
扶窈盯着他,继续问:“他若是偷了你,或者你死去长兄的血和骨头……鱼目混珠呢?”
“除非他能改变他的出生,不然,他不可能蒙混过关的。”
贺敛说到这里,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垂下眸,唇弧更加明显。
似春风拂面,又带着倒春寒的凉意。
扶窈脑海里闪过许多思绪,电光火石,快得她都抓不住。
越想,头越疼。
她都怀疑自己是否是草木皆兵,也许阙渡让她在策典上宣告自己的身份,只是借她的手铲除第一重障碍,外加立威。
并不能证明,他还要在策典上闹出什么大事。
有鸾丹在,阙渡就算是要发疯,也不会发到她面前。
而如果,阙渡选择徐徐图之,那么之后的事情,也跟她没有关系。
嗯,没有关系。
她马上就可以跑路了,若是真出了什么烂摊子,就交给大魔头一个人处理吧。
贺敛见她脸色微白,缓声道:“圣女这几日休憩,该点一点静心宁神的香薰,防止胡思乱想才对。”
“谢谢,”扶窈抬起眼,淡淡地应,“策典如此重要,我初次接触,确实有些生疏。”
她没有跟贺敛说自己的考量。
手又不自觉地覆上了小腹。
她从那里弄下了半颗鸾丹,渡给了大魔头。
一旦阙渡敢过河拆桥,鸾丹一定会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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