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檀
当时气氛如箭在弦,一触即发,她已经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了, 最后一个想法就是, 干脆别再跟这疯子周旋, 直接动手看能不能弄死他算了。
就算死不了,叫阙渡知道她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也好过在这里一个人被逼得束手无措,无路可逃。
于是,扶窈忍着半颗鸾丹被毁的痛意调动灵力,炸开高塔外壁,拉着阙渡从十重天塔的最顶层一起摔了下去。
阙渡也的确是疯了,被她强行拉着摔到山脊上之后,又撑着那一口气,拽着她直接滚下了山。
颇有一种要死一起死的狠厉。
她还记得那双猩红带血的眼睛。
再然后,就失去意识,昏迷到现在。
有鸾丹在,她的确不死不伤,饶是从如此高空坠落,也不会受皮肉之苦。
但阙渡捏碎那半颗鸾丹,是从内伤害到她的气血经络。
就算不会造成性命之忧,也依旧会让她元气大伤,内里亏空。
那半颗破碎的鸾丹,才是让扶窈到后面昏死过去的元凶。
便是清醒过来,扶窈还有些头昏脑涨地发晕。
叫来侍女询问,才知道她昏迷了两日一夜。
天塔被破,圣女与尚未册封的新储君一起从顶层供奉凤凰羽的地方摔下来,跌进了饲养祭品牲畜的山里,这可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大事故。
消息被封得死死的,一点都没有传到外边去。
期间,老巫祝频繁来过十几次,为她疗伤。又另开祭坛,替她祈福。
若没有那一通补救,扶窈恐怕还得昏迷得更久一点。
——都怪天杀的阙渡。
扶窈又狠狠骂了大魔头一遍,才缓过来,看向那床边连夜守着的侍女。
出声时,嗓音都比平日虚弱了几分:“那个人呢?”
她虽没指名道姓,可侍女一下子便领悟是何意,踌躇片刻,才道:“安置在第叁殿中,目前还没醒。”
“……当时情况混乱,我们实在不知道那意外有多少与他有多少干系,何况,他还是下一任储君。综合考量下,实在不敢擅自处理,只好先将人安顿照料,等您醒了再亲自定夺。”
扶窈颔首,又问:“情况严重吗,是不是已经垂危濒死了?”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只要侍女点了个头,她一定爬起来赶到阙渡床边,捅他一刀。
然而侍女却犹豫道:“巫医去看过,说那位皇子的内里是‘行尸走肉’,本该死了,可偏偏又活得好好的。”
也就是没有濒死。
……真顽强啊。
侍女:“而且,他昨日亥时醒了一次,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问了您在哪……”
“这种细枝末节就不用跟我说了。”扶窈蹙起眉。
见扶窈有些不悦,侍女便乖乖嘘了声。
饶是还有些事情没交代,她察言观色,也不敢再说。
而且,那些“琐碎”的事,似乎也没有交代的必要——
当时她们瞧见扶窈跟阙渡一起坠下的景象,吓得差点昏迷过去。
所幸摔下来时是阙渡在下面,虽然他背后被丛生荆棘扎得淋漓,但也因此阴差阳错护住了圣女,使她衣冠尚且完整,也没有再受别的伤。
不过,她们想讲两人分开时,那男人也是胆大包天,便是昏过去了,手还死死抓着扶窈的手臂不放,根本扯不开。
她们怕圣女臂上有伤,牵扯太过会牵动伤口,只好将阙渡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小心翼翼,费了好大的力气。
或许还将阙渡的手指掰断了。毕竟他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不使蛮力肯定不行。
不过,那么冒犯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告诉圣女了,圣女现在没心情听。
扶窈一听阙渡情况还好,只是暂时还昏迷着,连问都懒得再问一句,话题直转:“三皇子呢?”
“没有您应允,神宫不好插手皇室之间的这种事。所以……那人带来的人马将三皇子押到了大理寺的私牢里,我们没有阻拦。”
侍女说完,又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圣女是要将人召回来吗,但听说三皇子只剩一口气吊着,暂时没办法觐见您。”
“是吗?”扶窈眯起眸子,“那我去见他也行。”
侍女看着她这一副虚弱乏力的病恹模样,又见她要起身,大惊失色:“圣女,您现在还是先好好休养吧。巫医方才才来看过您,说您在未完全融合的情况下鸾丹受损,越是调用灵力,越容易牵扯伤口,更有可能久病不愈——”
“备车马。”
时间紧迫。
她必须得赶在阙渡醒来之前,再弄清楚几件事。
*
大理寺的私牢在地下,永远暗无天日,阴冷潮湿,带着挥之不去的黏腻腥味。
扶窈还记得,这大理寺原本应该是贺敛的势力。
阙渡将他安放在这里,肯定是故意的。
——是明晃晃在告诉贺敛,就算把他安置回了三皇子党的势力范围之内,也依旧改变不了他如今的命运。
大魔头睚眦必报的性子比她还厉害。
等被狱吏带着走进去,亲眼瞧见贺敛现在的模样,扶窈才知道,侍女那句“只剩一口气吊着”,完全不夸张。
或许是因为料定了他连移动都难,那些人竟然没有用锁链锁住贺敛,就这么叫他待在角落的那间牢房里。
贺敛靠着墙角,躺在稻草上,奄奄一息,身下血迹斑斑,手臂垂落的弧度一看就不自然,约莫已经骨折了,还没接回去。
那身华服尚未换下,衣袂边缘的鎏金却已破碎,裳上更是布满鲜血泥泞。
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昔日清冷出尘,如今却被人摘下,践踏地底,狼藉不堪。
扶窈贵为圣女,无论是谁都不敢拦,见她要走进牢房,那狱吏面露犹豫之色,也只是怕她被血腥气冲撞而已。
“门打开,”少女并不改变主意,望见这般景象,也没有被吓得花容失色,反倒冷静得很,“你们下去吧。”
走进这逼仄的牢房里,略靠近贺敛一些,扶窈才听见他呼吸声轻微的异样。
这人醒了。
只是闭着眼在装睡。
又因为他这幅样子,乍一看不像是能保持清醒的,所以那些狱吏来来往往,竟然一个都没有察觉到。
扶窈在心底啧了声,却不想陪他演戏,浪费自己的时间。
等狱吏一走,便上前,十分不留情面地踩在他的小腿骨上——
咔擦。
骨头摩擦作响的声音,在安静得只能听见滴水滴血的私牢中,清晰可闻。
不过,扶窈感觉到一点异样。那小腿的骨节有些别扭,像是断骨尚且还没有接上一般。
也不知道这人身上的骨架还有多少完好的部分。
就算意识到这一点,容大小姐的心里也仍然没有一丝一厘的同情。
相反,她启唇,声音柔和,绣花鞋碾过腿骨的力道却又重了几分:
“贺敛,你打算装死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青年脑袋微偏,轻轻“嘶”了一声。
随后便是含糊不清的嗓音,虽是沙哑到极点,却跟往常一般,云淡风轻,格外平静。
“右边小腿没有知觉,你要是想解气,可以踩左边。”
扶窈:“……”
她顺手将那牢房上取下来的铁锁,抛到他左边小腿上。
重重砸下。
这一回,三皇子殿下倒吸冷气的声音明显就要真切很多了。
好,他确实没骗她。
缓了缓那剧烈的痛意,贺敛又将脑袋偏过来,凌乱湿发下的瞳仁望向她。
像是花了些时间打量她这副模样,才给出一个总结:“圣女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句话应该形容你才对。”
扶窈皮笑肉不笑。
她没想到贺敛竟然平静得不行,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高高在上的做派,直让人看不顺眼。
他养优处尊二十年,恐怕还是头一回下狱,而且是被阙渡送进来的,满身的伤也离死只差一步之遥。
可他看上去,毫无所谓,对现在这一切都适应得格外自如。
奇怪又奇葩。
贺敛又闭上眼,或许是乏了,又或许是力竭,缓了缓才重新睁开。
他声线缓慢,能听出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反正,皇弟还吊着我一口气,不会让我死了。”
“我还以为三皇子殿下这么高洁傲岸的人,会不堪受辱直接自杀,没想到也想要忍辱负重地苟活。”
扶窈讽刺了他两句,气消了,也不再争这种无所谓的口舌之利。
她蹲下身,攥起他的头发,逼迫他的脸往这边偏。
一是为了离他近点,这人说话气若游丝,感觉随时都要死了。
二是因为,她现在元气尚未恢复,呆在这里也有些不适,实在不想久站着。
不过,扶窈并未露出受伤的端倪。
她正了脸色,言归正传:“阙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不是说过,他的骨血为凤凰羽所排斥吗?”
“嗯,但我也说过别的——”
青年的语调如静水流深,捉摸不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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