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160章

作者:晏闲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穿越重生

  耳听她道歉,卫觎痛惜,松开绊着她的手,漫淡甩了两下麻入骨里的腕子。他目含赤色,却无进犯的举动,温和地看着她,答非所问说:“从没低估过你,我是怕高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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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杜掌柜殷勤地将卫觎安排在与簪缨相隔几排屋宇的房间住宿。

  杜掌柜是个人精,小娘子这次赶回来身边连侍女都没带,在路上夜宿时和大司马是怎么样的,他不问,心里也有数。但只要在他眼前时,两人只要一日没成婚,就得分开睡,否则他心里那关过不去。

  老掌柜是用心良苦,卫觎则顺水推舟,应下了。

  簪缨被白天的事吓了一回,警醒自责,嘱咐亲卫好生照顾好他。

  亲卫连声答应,结果转头到夜深人静,就听

  从大将军的吩咐偷偷弄来了两坛酒。

  卫觎喝得很急,喉咙不停急促滚动着,像是涸澈之鱼的挣扎。一坛饮尽,再接一坛。

  过后,卫觎敞着酒水淋湿的衣襟,盘膝坐在灯下望着那两只空坛子。

  本该是餍足的神色,却流露一种无声的疲懒。

  “别告诉她。”明知他的人不会多嘴,卫觎还是多此一举地道了一句。

  到了第二日,簪缨交接事毕,同卫觎赶赴洛阳。

  任氏的身孕月份大了,受不了急赶路的颠簸,簪缨就让杜伯伯陪她徐去洛阳,留下人手护卫他们。余下能带走的属秩,她皆带上。

  她的汗血宝马已经成长得很骨相神峻了,她提出要自己乘马,卫觎点头没说什么。

  两人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沿途过峄山坞时,簪缨抽空又去拜访了沮坞主,同他达成继续合作的共识,而后顺利地赶到巨野泽,和已经在那里等候的王叡、沈阶、春堇等一行人马汇合。

  这一路顺风顺水,舟车两不误,簪缨本以为便会如此一直到洛阳。

  不想过了济水,卫觎安置在黄河北岸的一路斥侯突然快马来报,道从洛阳逃逸的一股魏军据住了青冀交界处的陵川城,在那里屠害百姓,掠粮为资。

  卫觎听后立刻握缰望北,眉宇间渗着丝丝寒戾。

  他们所在之处,离陵川一日便至。

  “多少人?”卫觎沉声问。

  斥侯道:“不足千人。”

  勒马与卫觎并齐的簪缨一身红色斜衽骑马装,一听卫觎的话音,便解其意,听到人数先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卫觎,“我这里有五百骑,小舅舅带着去。”

  当初入青州时,卫觎说要给她两千骑压阵,结果临行时一算,足足点了三千。簪缨留了一千人在泰山郡压服赫连堡主,一千人在尹家堡,还有五百铁骑守鸢坞,剩余的都带出来了。

  这些精骑皆是北府旧人,跟着卫觎作战算是榫找到了卯,必定顺手。

  卫觎望着簪缨如墨出岫的湛清眉眼,本来说好,要陪她一同去洛阳,一日也不分开的……很快,他收回视线,道:“三百足矣。你一行先去荥阳等我,若六日内我赶不回,你便联系当地太守,护送你径入洛阳。谢东德,点兵!”

  再向南便是兖州的地盘,耳目谍探密如蛛网,不会有胡人渗入,他也可放心些。

  谢榆应诺一声。丁鞭是个会来事的,对大将军笑道:“将军心里急,末将等努努力,去一日回一日,中间用三天打下来也不是不行!”

  卫觎没有骂人,眼里泄出些笑意,目不瞬睛看着簪缨。

  簪缨原想对卫觎道一声小心保重,但看他手下的人还有心思玩笑,便知这场仗不很艰险,故意挪开目光,不语了。

  一时兵勇点齐,卫觎又深深看她一眼,话不多说,领兵即刻出发。

  只是扶翼策出半里,马上高拔傲岸的身影又勒马折回,逆着光,绕簪缨的红马转半圈,“等我不等?”

  簪缨怔怔地看着他回来,对上那双英锐无俦的眼睛,红着耳垂道,“等。”

  卫觎去后,簪缨命王将军调整了护卫的队形,在原地歇息一刻钟,继续上路。

  结果还没行出半日,后头一匹快马四蹄翻飞追赶上来,伴随一声耳熟的呼唤:“优昙华、唐娘子,等一等!”

  簪缨回头一望,只见来人竟是昙清方丈。年过耳顺的老和尚腿脚没那么利索,但为了赶得及,还是让一个武僧载着他骑马追至,见着簪缨的面,昙清不及爬下马,白着一张风尘扑面的脸喘息道:“佛、佛睛黑石有下落了。”

  簪缨心中蓦然一震,“当真?”

  “是啊。”昙清方丈把簪缨的事当作佛祖降下的考验,一刻不敢或忘,

  匀着气息道,“此前娘子托老衲寻找,都是朝有大德高僧坐化的庙宇去寻觅,今朝老衲的一个弟子来禀,打听到三川郡的一个县里,有座尼姑庵,曾坐化过一名独目比丘尼,圆寂后独目化为舍利存世。”

  “大师辛苦了。”簪缨心绪翻涌如潮,向昙清方丈打个佛礼,而后忍不住看向小舅舅不久前离开的方向,含着颤音,向大队人马吩咐:“掉头,去三川郡!”

第127章

  根据昙清方丈得来的消息, 那间尼姑庵就坐落在三川郡重霄县的里坊内。

  乍然得到佛睛黑石的下落,簪缨的心如云翳破散,激动难言。但她并未忘记警惕, 进城之前,先遣王叡带人潜入县城中探查是否有异。

  她非信不过昙清方丈, 而是这里离叛军作乱的陵川很近。

  卫觎前脚才走, 这个消息便至, 难免惹人生疑, 簪缨再怎样急不可当,也须得小心行事。

  王叡带人经过一番查探,未见城中有异样, 回来向主子禀报。

  簪缨听了, 一颗悬紧的心微松,命手底的二百北府精兵下马卸甲,随她入城。

  这样的阵仗, 自然惊动了当地县令。傅则安擅与公门打交道的优势突显出来, 由他出面应对。簪缨则雇了个当地乡人领路, 直接朝尼姑庵的所在赶去。

  沈阶随行,途中转目望见簪缨唇白若雪, 呼吸轻屏的神情。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形色紧张的女郎了。

  佛睛黑石。他心中默念道, 女郎这一年里下尽苦功寻找的, 便是这个。

  “唐娘子,慢些。”昙清方丈才被快马颠簸了一路,跟不上趟,气喘吁吁道, “既来之, 则安之, 庵寺就在那里跑不掉,唐娘子不必情急啊。”

  他越安抚,簪缨步伐反而越急,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比当初听见金鳞薜荔的下落时也不遑多让。这小县中的寺庙,不比南朝京都中刹寺如林,义筵如市的盛况,规模中下的小寺院往往坐落在里坊之中,左邻右舍皆民居,沾染了烟火气。簪缨一路脚步不停,左行右绕,到得庵前,见是一处清静平常的小庙,抬目只见黑地匾额上书有“普慈”二字。

  簪缨深吸一口气,闻到淡淡的佛香味道。

  但她没有马上进去,打发了乡导,先命影卫入内探察。

  普慈庵平常多是信女居士往来,忽然间有这许多矫捷大汉涌进来,且还如入无人之境地内外翻查,顿时引起庵中尼姑的恐慌,响起几声低呼。

  普慈庵的住持是位五十岁上下的比丘尼,身材高大,着一袭素布宽袍禅衣,闻声自禅房出,袍脚带风,见状皱眉,问所从来。

  昙清在庵门外也蹙眉心,他虽奉簪缨为主,可同为沙门中人,心有戚戚,无奈地看向簪缨:“唐娘子,未尝谨慎过头了。”

  簪缨不置可否。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价几何,也知道佛睛黑石是小舅舅性命所系。虽然关于佛睛黑石的用处,她连昙清方丈都未透露分毫,应当不会被人察觉,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小心驶得万年船。

  直至影卫出庵,向主子轻轻摇头,示意没有危险,簪缨方命姜娘卸刀,带人入庵。

  进了院,簪缨向这位不怒自生威仪的高大住持拈一个标准的佛揖,歉意地说:“在下唐氏,听闻贵庵中有神迹,特意远道来拜会。”

  她低下头,露出斜衽领下一段洁白后颈,恳声道:“冒犯之罪,只缘自身有些难言之隐,绝非有心亵渎神佛,敬请师父谅宥。”

  她是先兵后礼,昙清是拜佛拜到西,为了帮忙打圆场,紧跟着表明身份。

  住持神色镇定,她听说过济南大觉寺的昙清方丈,佛法高深,面色稍缓,望着眼前一行不速之客,“不知诸位前来,是为何事?”

  “阿弥陀佛,”昙清方丈看簪缨一眼,向住持道,“涅槃经有言,佛陀破四魔而涅槃,如大火灭,度有彼岸。听闻尊师圆寂之日,睛眸化为舍利,举世罕闻,此大德显圣之迹,这些年却未向信众宣扬,使之知晓世间真有无边法身。是以老衲前来,特为请见圣物,望师父行一方便。”

  “方丈如何晓得?”住持听到这话,怔住。

  很快她便想通,这群人是有备

  而来。

  师父生前座下收有数位弟子,师尊在坐化前夕仿佛知晓自己将化舍利,交代不事声张,但若有心打听,总能探出一二分风声。

  师父圆寂后,由她接掌了这座尼庵。师父的遗泽之物,她已小心收藏近二十年。就是因为知道此物珍贵,怕引起纷争,是以从未向外透露过。

  住持沉静无波又如深井幽邃的目光,在簪缨的脸上定了定,又看看眼前的阵仗,面无表情道:“既如此,随我来吧。”

  簪缨呼吸轻沉,一步不敢落后,随住持去往她的禅房。

  只见这位尼庵之主进屋后,一言不发从屋内最深处的老木箱中,取出一只半尺见方的沉檀盒,转身,恭谨放于案上。

  住持阖眼默念一句什么,慢慢打开盒盖。

  不止簪缨,连昙清方丈的呼吸也屏住,对于这件只存在于佛经描述中的佛门宝物,他见所未见,同样好奇。

  簪缨定睛看去,见那盒中盛着一颗龙眼大小的黑珠,黑圆如石,表面却散发着淡而莹润的光泽。

  昙清面色微变,凝神细观片刻,忽然揖首长拜:“阿弥陀佛,这……这便是佛睛黑石!令先师必悟得高深佛法,方有此等功德!”

  簪缨听见老方丈声音里的颤抖,几乎在霎那,她闭上同样发颤的睫梢,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小舅舅。

  待她睁眼,眸里已蕴出一片势在必得的光芒,向住持直言来意:“实不相瞒,在下寻找此物已久,是为治病救人。恳求大师恩赐与我,我必铭感五内。”

  她看出这位住持乃是位世外高人,不敢提出以金银俗物作为补偿。

  但只要这位师父愿意赠药,她愿意倾尽所有满足她的要求。

  面对簪缨深切的注目,住持却只淡然说:“贫尼从未听说此物有治病之效。纵使为真,以尊师百世修行所得遗物,去施救于一人,贫尼修行尚浅,不能舍让。”

  她平静看着眼前女子,“贫尼不肯,施主是否要抢?”

  簪缨怔营一静。

  昙清正欲开口,簪缨目光很快地流转一下,未答此言,低声说道:“在下何敢造次,只是在下尝浅读佛法,知佛祖对众生心怀慈悲,不分高下。我见经书有载,昔者,佛祖涅槃之前受纯陀最后一餐供奉,乃是旃檀树耳。此菌菇原本有毒,纯陀不知,细心煮好后奉予佛陀。佛陀具无边道法,自知有毒,却因机缘已至,仍旧服下,而后涅槃。

  “涅槃之前,佛陀却令众弟子不要责怪纯陀,说此最后供养,与衪在尼莲禅河边悟道的最初供养有同等功德,大师,这不就是佛祖大慈大悲,不舍一人的见证吗?

  “……我又听闻,‘菩萨’在梵文中的全称为菩提萨陲,菩提,意为觉悟,萨陲,意为众生,菩萨之意,便是觉众生之苦。众生广大,却也是由一人一人组成的,一个人,便是众生之一,焉何不能救?”

  丰姿貌美的少女侃侃而谈。

  她过去每一个苦读佛经的夜晚,每一次钻研梵文的痛苦,仿佛都在今日得到了回应。

  她所有的努力,仿佛都是为了眼下这一刻,为的都是说服眼前这个人。

  抢?佛睛黑石近在眼前,她带了这些人来,若住持最终仍不愿施舍,她必然是要强抢。

  但在此之前,簪缨还是想尝试用言辞说动住持,因为她不愿小舅舅身上沾染半点因果。

  若有报应,报应在我。

  住持平静以对:“既如汝言,一切便当顺其机缘。涅槃经中更有言,‘一切诸世间,生者皆归死。夫盛必有衰,会合有别离。壮年不久停,盛色病所袭’,是以,何必强求?”

  何必强求?

  这真是个最好回答的问题,簪缨不假思索道:“因为他是对我极其重